1710 邊緣

    “族長說需要考慮考慮。”

    一段時間之後的自由世界新曆796年風1月10日深夜，屬於雪靈幻冰與絮語流觴兩個人的身影緩緩地回到了段青的身邊，看上去相安無事、根本沒有吵過架的兩個女人隨後也坐到了安然待在聚落邊緣地帶的那道灰袍身影的一左一右，剛剛打算說話的念頭也因爲發現了異常的敏銳感覺而暫時停了下來：“我們還是稍微——呃，你怎麼了？”

    “沒什麼。”用力地捏着自己的眉頭，沉默了半晌的段青終究還是將自己心中的鬱氣暫時吐了出來：“以防萬一我還是先問一下，你們答應了那個族長什麼了嗎？”

    “對方暫時還不會因爲未曾預見的危機而全盤相信我們的話，不過我們後來搬出了神使使者的身份，他們就有一些相信了。”向着絮語流觴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雪靈幻冰率先作出了回答：“我們承認我們前來此地的方式有一點點的‘特別’，我們也已經向他們承諾，會用相同的……相同的方法……”

    眼前的男子反應中的違和感變得越來越強烈，白髮的雪靈幻冰最終將自己還未說完的話收了起來：“不會吧？你無法把我們都送回去？”

    “大型傳送法陣可是最最高等級的空間魔法之一，更何況還是遠距離傳送。”

    將按着眉頭的手鬆開了少許，段青的聲音隨後也打破了幾個人之間逐漸彌散開來的寂靜：“空間魔法理論與構成，施法的穩定性，三維空間座標，傳送安全度——所謂的能量供給在這些問題面前都是小事一樁，甚至只要我狠下心把儲存的所有魔法寶石都拿出來，想要給一個傳送法陣充能也不是什麼問題，但是——”

    “總之沒有薇爾莉特的幫助，這一次的大型傳送法陣根本不可能完成。”他衝着左右兩邊擺了擺手，同時也衝着兩個人露出了自己的苦笑：“你們承諾得太早了。”

    “好吧，我們的使者身份或許也要到此爲止了。”絮語流觴一臉遺憾地搖了搖頭：“真是可惜，我們原本還打算繼續好好地當好這個身份呢。”

    “我可警告你啊，不要打什麼奇奇怪怪的主意。”段青立刻瞪大了眼睛警告着對方：“我們眼前的敵人已經夠多的了，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好麼？”

    “我可沒有這樣的想法。”

    雙手按在自己滿覆着白色鎧甲的大腿之上，絮語流觴近在咫尺的那張面龐上也顯露出了燦爛的微笑：“‘魔女’這樣的身份有一個就夠了，我也沒有什麼想要重新做回自己的念頭，以前的那個我實在是太過不成熟了，就像一個喜歡亂發脾氣的小女孩對不對？”

    “你想說什麼？”她的這番話果不其然引起了另一邊雪靈幻冰的冷聲反彈：“‘時間的魔女’那個稱號，即便是後來才加入職業界的我也是早有耳聞呢，你的你背後的那些事蹟，就連現在聽到的人也會全身發冷吧。”

    “可惜我現在已經成爲了一名劍士，不玩自己的魔法師本職了。”對自己的對手冷嘲熱諷的說辭毫不在意，手指輪轉的絮語流觴捧着側臉露出了自我陶醉的表情：“不過這樣倒是正好，我可以在魔法的使用心得上好好幫助青哥哥一番，不像某些人，自己四處失敗也就算了，還要每天腆着臉跑過來‘求指點’……”

    “你說什麼——”

    “打住。”

    將暫停的手勢擺在兩個針鋒相對的女人之間，段青忍着衝動把這兩道差一點碰撞在一起的氣息強行分開了：“我本人對你們兩個誰願意當魔女都沒有什麼意見，只要能幫我們度過眼前的危機就行——這個叫做達韃族的族人們，還都在一邊等待着結果呢。”

    “這還不好說，讓他們等着就是了。”抱起雙臂一臉不屑地撇了撇嘴巴，絮語流觴隨後也將詢問的視線重新落回到了段青的身上：“話說我們無法迴歸的原因是什麼？那個薇爾莉特難道拋棄了我們？”

    “不，她只是覺得我們正好可以繼續打前鋒。”似乎是提到了令人難過的話題，放下了手勢的段青表情重新變得悲慼了起來：“反正我們這個小隊本來的職責就是拉更多的壯勞力成爲浮空島勢力的歸屬，實際上有沒有回到島上並非我們的終極目標，既然我們有辦法可以在大地上生根，那繼續帶領着另外一支隊伍繼續前進也未嘗不可。”

    “即便這支隊伍看上去如此羸弱，時時刻刻必須承受着獸潮的威脅？”雪靈幻冰不由自主地皺了皺自己的眉頭：“這不是真正的原因吧？”

    “真正的原因是浮空島空間有限，她也懶得管理這麼多的人。”嘴角苦笑着翹起了少許，段青的目光也轉移在了白髮女子的身上：“我的那個便宜導師自從在帝國的時候就沒好好管理過自己的塔內勢力和魔法學徒們，其最後導致的那副咎由自取的下場也算是可以預料，現在的浮空島也比那個時候更大，人數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多……”

    “看來我們還急需一名管理人才。”臉上擺出了更爲自信的笑容，依在段青身邊的絮語流觴擠了擠自己的眼眉：“比如說——”

    “你的身份只適合用來管理冒險者，強行管理NPC……風之大陸上的原住民根本就不合適。”雪靈幻冰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對方的話：“更何況還是風之大陸上的草原族人，他們的生活方式和信仰習慣與我們認知中的常人大相徑庭。”

    “我也沒打算真的去當什麼一城之主之類的職業，那樣只會讓我離天峯越來越遠。”不屑地撇了撇自己的嘴巴，絮語流觴隨後一臉幸福地伸手扯了扯段青的臂膀：“既然那位大魔法師如此厭惡擁擠，那我們就成全她好了。”

    “我們——帶着人繼續前進。”她與段青哀嘆的表情相互對視了一瞬間，然後意氣風發地向着前方大手一揮：“我們靠自己的雙腳走到神山！”

    “別鬧，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段青也一臉頭疼地按住了自己的眉毛：“照現在這個速度發展下去，我們明天或許就能見到西邊的獸潮大軍了。”

    “若是你們真的決定了如此做，那我們還是儘早動身爲妙。”眼神因爲下定的決心而變得堅決，坐在另一邊的雪靈幻冰也跟着霍然站起：“再去向那個族長說明一下吧，我們——嗯？怎麼了？還有什麼問題？”

    “我一直非常欣賞你做事果決的這個優點。”拍了拍自己的手，段青隨後也向着聚落前方的深夜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可惜在之前我與這裏的族人們交流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

    “他們是無法跨越這條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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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達韃族無法跨越這條線。”

    帶着段青三個人的身影走到了聚落的範圍之外，名爲阿達木的部族戰士隨後也將自己的手指指向了漆黑草原的正前方：“按照我們部族的沿襲和各大部族過往定下的習慣，只有身爲強者的部族人士才可以走過這條線，進入中央草原的範圍之內。”

    “原來如此，穿過了這個地方，就算是中央草原的勢力範圍了？”取出了自己的冒險者地圖來回不停比對，段青一臉驚奇地左右環顧着：“怎麼沒看到什麼像呼倫族一樣的大股騎兵和巡邏部隊啊？”

    “這裏是中央草原的邊緣地帶，那些大部族的人一般不會走到這麼遠。”搖了搖自己的頭，阿達木神情生硬地向前指了指：“他們有時候會出現在那片草坡的盡頭，檢查一下邊界線的情況，只要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和異常，他們也不會跑過來。”

    “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有部族想要向這片草原區域內遷徙的時候。”似乎是說到了比較重要的事情，這位部族戰士再度將面孔板了起來：“草原上的部族消息雖然閉塞，但這樣的大規模行動還是無法瞞過所有人的眼睛，所以那些中央部族的人也會過來，見證新的中央部族的出現。”

    “或者親手將它們埋葬在這裏。”

    語氣變得低沉了起來，阿達木眼睛直勾勾地落到了自己的腳下，從中嗅到了一絲殺伐氣息的段青隨後也察覺到了這些話語中蘊含的意味，彷彿眼前的草原之下埋藏着屍山血海一般：“……也就是說，如果達韃族跨過了這條線，你們也會遭受同樣的待遇，是嗎？”

    “是的，因爲我們沒有得到那些大部族的承認。”阿達木一臉淡然地點了點頭：“我們沒有成爲大部族的資格。”

    “那你們一直待在這個邊緣地帶的原因是什麼？”同樣站在一旁的雪靈幻冰隨後出聲問道：“這裏豈不是一直很危險？”

    “不，大型勢力範圍中間的夾縫，才有我們這種小部落生存的資格。”阿達木搖了搖自己的頭：“這麼多年來，我們也一直在用這樣的方式維持着部族的延續，那些志向遠大、將征服神山視作自己一切的部族們，也從來不會在意我們這些小部族的存亡。”

    “我們見證了無數部族從這裏走入，無數部族從這裏走出。”就像是一名守候在這裏千年的守衛，這位部族戰士轉而將長槍豎在了自己的身前：“他們最後的下場如何，我們不知道，但我們卻可以一直活下來。”

    “夾縫中生存的人很多都會變得像你們一樣。”段青聲音低沉地迴應道：“不過情況現在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沒錯，按照你們的說法，我們這個地方馬上就會被獸潮淹沒。”阿達木再度將頭低了下去：“即使我們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躲過了這場災難，後面還有不斷逼近的呼倫族。”

    “你們似乎對呼倫族也非常瞭解。”抱着雙臂的絮語流觴也跟着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能說說你們對他們的印象麼？”

    “按照我們部族傳承下來的記載，呼倫族應該是在一百多年前遷徙到這片區域裏的。”甩開了自己身上的低沉氣勢，阿達木轉身面向了暗潮洶涌的西方天空：“與其他離開這片草原的部族相同，他們是一個被趕出了中央部族勢力範圍的部族，儘管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們看上去都不像是這種弱小的部族就是了。“

    “與我們瞭解到的情況一樣。”相互之間對視了一眼，段青隨後咳着嗓子回答道：“而且按照這樣的情況來看，他們想要復仇的腳步也是不可能停下來的了。”

    “每一個離開這條生死線的部族，都曾經揚言‘總有一天會再回來’。”阿達木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很少有人能給我們留下像呼倫族那樣的印象，他們的部隊浩浩蕩蕩，他們的戰士勇武異常。”

    “這樣的部族退出了中央草原，退出了競逐神山選民的資格，我們只能認爲另有原因。”說到這裏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現在看來——”

    “現在看來，那個原因正在變爲現實。”代替對方說出了這句話，段青聲音肯定地繼續說道：“獸潮之災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一定也是他們縱容之下的結果。”

    “一切都建立在你們先前所說的內容都是真實的情況下。”再度搖了搖自己的頭，阿達木的眼神卻是逐漸變得堅決：“族長大人或許還在猶豫，但我覺得我們不應該繼續在這裏等下去了——與其面對一個必死的結局，我們還不如選一條有可能活下去的道路。”

    “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先見之明。”雪靈幻冰滿含笑意地回答道：“你和其他年輕的部族戰士們，肯定也都是這麼想的吧。”

    “我無法保證，不過——”

    朝着自己身後一望無垠的漆黑草原深處望了望，阿達木將自己的長槍收了回來：“我會努力勸說他們的，盡我所能。”

    “我還是要提醒你們一下，時間不多。”指了指手上的冒險者地圖，段青向着西邊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今夜必須出發，不然就別想着再次見到陽光。”

    “……”

    “如果你還有所顧慮，我們這邊還有一個建議。”

    察覺到了想要轉身離開的這位部族戰士腳步中的猶豫，段青再度向着那道背影出聲說道：“你不必強迫自己勸說族裏的所有人。”

    “部族的強大與否不一定以人數作爲區分的標準，人少也有人少的優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