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8 不歸

    “好了，剩下的我們就輕鬆多了。”

    望着遠端的那道傳送的光輝連同籠罩的大批人影漸漸散去的景象，段青聲音低沉地嘆息出聲，駕駛着小舟的他隨後也不再減速，扭動着向草原的遠端飛了出去：“我們只需要考慮如何逃跑就已經足夠了。”

    “這東西還能支撐多久？”迴應他的則是來自雪靈幻冰的一聲質問：“就算是再怎麼堅固的載具，這會兒也應該差不多了吧？”

    “還是如此令人驚嘆的直覺。”段青頭也不擡的回答聲音中也顯現出了幾分無奈之意：“這也只是我個人的估算而已，你是怎麼確定的？”

    “我腳下的木板已經有了鬆動的跡象，搖晃也變得更厲害了。”保持着射擊的姿勢低了低頭，雪靈幻冰朝着自己腳下深陷入地板的皮靴所在的位置示意了一下：“應該是臨時用來黏合的那些攪拌物開始失去效用了吧。”

    “有娜希婭的品質保證，那些東西的質量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深深地搖了搖自己的頭，段青轉而向着小舟還在兜轉的前方望了望：“但就算是可以用來澆灌房間的那些材料，也經不起我這番激烈的折騰呢。”

    “有機會的話，下次專門設計一條你專用的小船。”藍色的長髮隨着極速的飛馳而向後高高揚起，守在前方的絮語流觴一臉淡然地回答道：“滿足你的一切設計要求，由着你在這片草海中隨意揮霍你那還未逝去的青春，如何？”

    “哪裏還有什麼揮霍的青春，剛纔的發泄已經足夠了。”擺了擺自己空出的那隻手，段青轉而小舟的後方望去：“只希望那些獸羣別把它們自己失去了獵物的憤怒發泄在我們身上就好。”

    “喂喂，難道這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沒好氣地轉過了頭，絮語流觴忍不住說道：“想要引開那些獸潮、救出包圍在中間的那些草原部族的人是你，難道你在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就沒想到過作戰計劃完成之後的處理工作嗎？”

    “我們能不能安全地抽身而退？”

    望着無數的野狼和獵豹等獸羣以極快的速度追奔在他們身後的壯麗景象，兩個面色嚴肅的女人都同時望向了段青的臉，後者隨後也撇着嘴巴伸了伸自己的脖子，最後將原本正在沿着弧線繼續前進的小舟重新撥到了正軌：“好吧，那就走這邊。”

    “走東邊？”稍微辨別了一下方向，絮語流觴就再度吐出了自己的疑問聲：“我們要繼續遠離？”

    “沒錯，這才是‘前沿疏通交流清障小隊’的使命和歸宿。”段青作勢向着前方大手一揮：“不把這條路上即將遭受滅頂之災的草原族人們盡數拯救，我們怎麼可能後退？”

    “——實際情況呢？”

    “實際情況就是我們沒有什麼別的路好選。”

    剛剛擺出的耍帥擺拍動作被雪靈幻冰面無表情的話音拉跨了下來，段青有氣無力地垂下了自己的頭：“既然獸潮大軍馬上就會從另一邊包圍過來，那我們也沒有必要與它們硬碰硬啊。”

    “但機會也未必沒有。”盡力穩住了自己的身形，遙遙望着自己身後方向的絮語流觴隨後也低聲迴應道：“只要能與娜希婭和浮空島取得聯系的話——”

    “不會那麼順利的。”揮手打斷了對方的話音，段青轉而指了指緊追不捨的那些獸潮部隊：“我們先前就猜測過獸潮大軍和前沿部隊有指揮官在指揮着它們，從剛纔的那一系列情況來看，我們所面對的這股先攻部隊也有類似的存在，它們也一定料到我們會向着老巢的方向逃離。”

    “既然明知對方早已有所佈置和準備，那我們還爲什麼要自投羅網？”他指了指幾個人正在遠離的那個方向，手指隨後也也轉向了另一邊：“對方不會想到並且來不及佈置的道路只有一個。”

    “那就是東邊了。”

    馳騁在草原上的這抹小小的扁舟隨後也帶着那拉成了一條直線的黑潮向着草原的末端漸行漸遠，再度加快的速度也讓這些沒辦法較量和抗衡的野獸們只能吃到段青等人的煙塵，一道道掀起的爆炸氣浪和魔法劍氣隨後也斷送了它們想要緊咬住冒險者一方的最後一份念頭，眼睜睜地望着這道只剩下三人的黑點在綠色與夜色相互交織的盡頭漸漸消失了。小舟漸漸地也瀕臨到了散架的境地，灰袍魔法師帶着雪靈幻冰與絮語流觴兩個人的隊伍也終究停在了暮色籠罩的草野深處，各自檢查了一陣行裝的他們隨後也步入了更深的黑暗，將幾乎已經破爛不堪、完全支離破碎的舟船拋到了一邊：“靠着最後發揮出來的餘熱，我們也算是提前又跑出了十幾裏地……下一個聚落在哪裏？”

    “如果之前那蘇族和盧芬商會他們給出的情報無誤，我們應該還有十幾德里的距離才能看到新的人煙，不過——”

    “我知道，不用說了，若是徒步走完這十幾德里，我們大概會被後面的獸羣先一步淹沒吧。”

    “難道這些部落的人就沒有一個能夠提前得到消息的存在嗎？哪怕是只有一兩個我們的盟友也行啊。”

    “鎮風之石的複製品殘餘的能量已經不多，在沒有辦法得到補充之前，我們大概也沒有什麼機會再次使用它了。”

    不斷地收拾和整理着自己身上的一切，段青隨後一臉無奈地回答道：“其餘的趕路方法——馬匹，或者什麼其他新的載具，還有自己的雙腳。”

    “傳送法術不行嗎？”他的耳邊隨後也響起了絮語流觴的疑問：“你的那個龍族的夥伴在哪裏？”

    “要是這裏再次爆發大規模的能量衝擊，那個傢伙或許才會再次現身吧。”段青苦笑着搖了搖頭：“除此之外，我們還是不要指望她會出來救場了，更何況是我們這幾個微不足道的‘人類’。”

    “我覺得她對你的態度明顯與其他人不同。”撇了撇自己的嘴角，抱起雙臂來的絮語流觴隨後也放棄了這個話題：“那好吧，剩下的選擇只有一個了。”

    “這裏沒有什麼馬匹，也沒有什麼材料和能量製作下一批的交通工具。”雪靈幻冰跟着低聲說道：“只能用雙腳來趕路了嗎？”

    “再快的腳程也得走上至少一天的時間。”段青苦笑着回答道：“獸潮先鋒加獸潮大軍，我們三個人的命就連塞牙縫都不夠。”

    “那就由你來想辦法！”指着灰袍魔法師的鼻子，絮語流觴毫不客氣地說道：“先前是你提議走上這條不歸路的，補救的辦法當然也應該由你來想！”

    “給我一些時間，我或許可以製作出新的傳送符文。”同樣收起了臉上的玩笑之色，段青也擺出了幾分認真的表情：“師承薇爾莉特的那些魔法知識應該足夠我來實現這一點了，但因爲是第一次做，所以效果完全無法保證……”

    “就這麼辦。”揮手打斷了段青還未說完的話，絮語流觴率先作出了自己的迴應：“就地紮營吧，給段青足夠的製作時間和製作環境，現在天色太晚，狂風也馬上就要襲擊過來。”

    “守衛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你儘管搞你的就是。”她衝着段青笑了笑，同時將身體擋在了灰袍魔法師的面前：“能不能趕在獸潮襲擊而來之前搞定，就只能看你的了。”

    “不要搶奪權力，這是身爲青靈冒險團團長的我才應該說的話。”同樣並排站到了段青身前的另一邊，屬於雪靈幻冰的話音中也帶上幾分不滿：“你哪來的立場擺出那副發號施令的樣子？”

    “現在是‘前沿疏通交流清障小隊’，不是你的青靈冒險團。”抱起了自己的雙臂，絮語流觴同樣毫不客氣地反望着白髮女子的臉：“先前出發的時候，被定下了隊長職責的也是段青，不是你也不是我。”

    “你——！”

    “停停停！”

    急忙再度制止了又一次可能發生的亂象，將手擋在兩個女人對峙視線之間的段青隨後也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冷汗：“先不要進行這種無意義的討論好不好？我的符文製作需要的可是安靜。”

    “當然，我們會全力配合你的。”板起的面孔換上了一副淡然的微笑，跨着搖曳步伐的絮語流觴轉而將自己的吐息貼在了段青的臉頰邊：“畢竟你現在也算是人家唯一的救命稻草呢。”

    “你——都說了不要隨便打擾他了！”急忙扯起了段青另一邊的臂膀，將他拉離了絮語流觴懷抱的雪靈幻冰聲色俱厲地警告道：“這樣做只會讓他分心！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誰也別佔便宜。”柳眉倒豎的絮語流觴扶着腰指了指西邊的方向：“去那邊吧——我們兩個人的問題，就由我們兩個人自行解決。”

    “……”

    望着同樣黑着臉的雪靈幻冰跟着絮語流觴的腳步離開這片區域的背影，愣在原地的段青半晌都沒有說出自己的下一句話，直到自由世界新曆風之月的冷意隨着草原上的狂風開始倒灌到自己身體裏的時候，這名灰袍的魔法師才抖着肩膀縮了縮自己的脖子：“真拿你們兩個沒辦法……算了，現在的首要問題是順利逃出生天。”

    “希望我的記憶力和操作還沒有退化。”他靜靜地思索了一陣，然後伸手入懷，從灰色的魔法袍中取出了幾塊小小的石板：“讓我想想……首先需要完成魔法的灌注，符文的刻線必須要在穩定的魔法灌注之下刻畫完成才行……”

    淡淡的光芒隨着段青逐漸閉上了雙眼的模樣中呈現在了他的雙手之間，與之相伴的還有因爲魔法的涌動而不斷飛拂而起的衣袖，因爲暮色的籠罩而被照耀得非常清晰的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隨後也與眼前的魔法石板交相輝映，那不斷顫抖着想要落下的手指卻是在即將刻上第一筆的時候再度停了下來：“呼，保持穩定的魔法輸出倒還能做得到，但保持同樣的魔法輸出來完成所有的符文刻線難度就大得多了，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話——嗯？”

    “既然我自己做不到，那就使用工具來做。”似乎是忽然想到了某個關鍵，他隨後將自己懷中的古代圓盤取了出來：“沒有穩定的電壓，那就使用穩定的電池來代替嘛！”

    “不過——”

    視線在圓盤和魔法石板之間來回移動，段青的表情又猶豫了起來：“中間的迴路應該怎麼完成呢？總不能也來一個現場製作吧？這中間的工程量也太——”

    鐺！

    清脆而又響亮的金屬碰撞聲隨後顯現在了前方的黑暗深處，隱約傳來的嬌喝聲也將段青皺起的眉頭再度牽動了幾分，撇着嘴巴的他隨後也放棄了腦中的其他雜念，轉而將懷中取出的另一顆魔法寶石安放到了古代圓盤的中心：“算了，那就由我自己來好了。”

    “將電池安放在一邊，然後按照順序啓動。”灰袍的魔法師唸唸有詞，逐漸放鬆下來的表情也伴着他緊閉的雙眼而呈現在隱約再度亮起的魔法光芒之間：“然後排除掉我自己的魔法能量——嘿，只有到了這種時候，我才會無比慶幸自己曾經親手改造過的魔法體質啊。”

    就像是被接通的電源通過了名爲“電路”的身體，亮起在段青左手中的魔法圓盤上涌動而出的能量隨後也沿着他的雙臂而延伸到了他的右手當中，睜開了眼睛的他隨後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運起力量的右手指尖在另一端的魔法石板上刻畫起來：“橫……下……轉彎——這個彎是不是劃得不太對？嘖，好像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差不多就是這樣。”如同鬼畫符一樣的符文在手下漸漸形成，眼中泛出了大片魔法光輝的灰袍魔法師隨後也翹起了嘴角的一抹苦笑：“接下來——喂！那邊的那兩個！不要再鬧了！”

    “再鬧我就把你們丟在這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