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1 修復的請求

    “平流也已經開始趨於穩定了……很好。”

    盤旋行走在高塔內部的石質樓梯當中，屬於段青的身影正向着一開始曾經見到過莫爾納的那處閣樓緩慢靠近着，來自上方的那道高大的身影也隨着距離的接近與視野的逐漸清晰，與同樣開始變得清晰的聲音一同來到了他的面前：“接下來需要的只是觀察，只要兩日之後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哦？”

    “你來了。”

    似乎是剛剛才注意到段青的到來，這位身材高大到段青都需要仰視的魔法師隨後轉過了自己的身子：“抱歉使用這樣的方式把你叫了過來，因爲你隊伍裏的那名同伴剛剛用極快的速度經過了高塔這邊，所以——”

    “凝蘭向來很喜歡在閒暇的時間裏瞎逛。”展開了自己的雙手，段青用微笑的表情將自家的女僕喜歡到處偵察警戒的習慣掩飾了過去：“那麼，莫爾納先生特意叫我過來，究竟所爲何事呢？”

    “這個嘛，當然是有一些事情想要與你好好談一談。”

    就像是剛剛才放下了自己手頭上正在忙碌的東西，高大的身影此時已經將自己兜帽之下的視線徹底轉向了段青所在的方向：“畢竟之前的這段時間裏你也一直在找我，不是麼？”

    “……好吧。”

    視線在自己身後隱約傳來喧囂之聲的高塔外側留下了最後的一瞥，回過頭來的段青臉上隨即展露出了自己的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們好好談一談也無妨。”

    “你和你的冒險者小隊似乎對我有很多的疑問。”隱藏在昏黃兜帽之下的雙眼閃過了幾分神光，屬於莫爾納的疑惑聲音隨後也適時響起：“是在這個地方生活得不快？”

    “當然沒有，閣下對我們的照顧無微不至。”段青立刻再度低下了自己的頭：“當然，有關那幾名重傷員的照顧，我們也非常感謝您。”

    “那位命運編織者已經恢復如初了，對此我很高興。”莫爾納也跟着點了點自己的頭：“至於剩下的這兩位嘛……芙拉的情況你們或許已經知道了，所以我也不再作過多的贅述，至於這位薇爾莉特小姐——”

    “她的情況有些奇怪。”

    他回過頭，朝着正在閣樓角落裏那張簡易板牀之上的那名渾身包染着黑色斑紋的紫發女子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用你們現在最爲關心的形容來說：她的情況有些危險。”

    “……那些黑色的能量，與先前曾經出現在這座避風港之間的能量屬於同宗，是吧？”

    臉色隨着低頭的動作而微微沉了下去，屬於段青的聲音半晌之後才在嘆息的感覺中再度響起：“幾日前的虛空襲擊，也與現在的她有關係麼？”

    “我無法肯定，畢竟虛空能量是這個世界上最捉摸不透的能量。”莫爾納聲音平靜地回答道：“不過既然有虛空的能量存在於此，被另一邊的虛空獸們當作是錨點的可能性自然也是有的。”

    “也就是說——”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率先打斷了段青即將說出的結論，莫爾納緩慢而又明顯地搖了搖自己的頭：“與其說這種被標記爲錨點的可能性非常小，倒不如說是作爲錨點的可能性非常小，因爲按照我對虛空能量的瞭解，這種原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物質，在這個世界存在的穩定性都是極差的。”

    “就算放着它們不管，它們也本應自行消失才對。”

    指了指身後薇爾莉特此時所在的方向，莫爾納的解釋聲音再度在一臉沉重的段青耳邊響起：“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源於這位女士身上的傷勢根本不應該稱之爲傷勢，只要將她放置在現實世界中一段時間，佔據優勢的元素能量就會自行將那些虛空附着物中和掉才對。”

    “但是現在這種事情卻沒有發生。”段青暗自咬了咬自己的牙齒：“果然這裏面還有其他的問題存在吧。”

    “我現在也正在觀察。”由薇爾莉特的方向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莫爾納就像是安慰段青一般聲音平靜地回答道：“一直附着在這位女士身上的虛空能量——既然它們沒有任何消失的跡象，那麼它們就一定存在着不肯被這個世界的力量稀釋中和的理由。”

    “我初步猜測出了兩個原因。”他的話音停頓了一下，然後如同剛剛得出了結論的教授一般，將公佈結果的話音都擡高了幾分：“第一：這位薇爾莉特女士與虛空同源，虛空的能量才是她的本源能量，所以這些附着在其上的虛空之物才會變得如此緊密。”

    “不要露出那樣的眼神，我反而覺得第二個可能性更高一些。”注意到了段青如同鐵青一樣的面色，這位身材高大的魔法師隨後發出了幾聲溫醇而又和善的低笑：“第二：這些虛空能量擁有歸屬，也就是擁有控制着它們的主人，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它們才不會輕易磨滅在世界的規則之中。”

    “擁有……自己的主人。”

    輕聲呢喃着這樣的話，段青的眉頭也隨着莫爾納說出的這第二個結論而收得更緊：“也就是當初攻擊她的人所留下的。”

    “更有可能是某種生物。”指了指高塔的腳下，莫爾納聲音淡然地回答道：“比如虛空獸，虛空迴響，甚至是虛空領主等等更高等級的存在——以你的這位朋友所顯現出來的力量，弱小的虛空生物應該是無法對她造成什麼威脅的吧。”

    “我明白了。”

    慎重地點了點自己的頭，段青的目光也隨着這聲不久之後的嘆息而變得逐漸舒展：“先前出現在斷橋上的那些虛空的襲擊，也是那位攻擊了薇爾莉特的兇手找上門來的表現之一？”

    “我本人是不太願意將這位昏迷不醒的美麗女士當作是上一次虛空襲擊的幕後主使的。”

    展臂擺出了一個貴族紳士一般的禮節，莫爾納旋即朝着自己背後那道紫發身影所在的方向再度示意：“已經失去了意識的她，應該也不會使出這種強人所難的方式，不是嗎？”

    “但是我記得上次羅娜曾經提到過，虛空中的錨點本身就十分不穩定。”段青聲音低沉地回答道：“想要循着魔法軌跡或者痕跡之類的方式來定位這裏，原本也是一件難以完成之事才對。”

    “可能性雖然很小，但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屬於高塔外側的聲音隨着時間的經過而變得越來越熱鬧，中間甚至開始夾雜着大型貨物在地上拖行時所特有的沉重聲音，彷彿正在遙望着這一切的莫爾納隨後也收起了自己的動作，被兜帽所籠罩的面目部分也開始閃爍起了淡黃色的光輝：“薇爾莉特女士墜落在這片海域的座標原本就不穩定，距離鐵林他們將她拖運回這個地方的距離也有着很大的偏差，想要在這種條件下準確地找到自己所丟失的追擊目標，根本就無法使用錨點追蹤等常理手段。”

    “但只要是對虛空瞭解甚深之人，使用撒網式的地毯搜索手段也是可以的。”他豎起了自己的手臂，顯露出來的手指彷彿也正在指着自己上方的天空：“將打開的虛空裂隙分佈在所有可能的點位上，針對其中消失的部分進行反饋——我知道這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但考慮到能夠將這位女士傷成如此地步的襲擊者的實力，這種試探性的搜索或許也不難做到。”

    “前幾日落在避風港內的那些空間裂隙，只是對方的一次試探？”明白了對方所指的是什麼，段青聲音嚴肅地問道：“那個敵人馬上就會找過來了，是麼？”

    “虛空內的時間流動與現實世界中不同，座標點也是一直在變化的。”莫爾納搖了搖自己的頭：“感謝另一位命運編織者羅娜女士的努力，那些虛空裂隙的關閉還算及時，不過也僅僅是起到拖延時間的作用，下一次那些裂隙再度出現的時候，他大概就能找過來了。”

    “閣下您對虛空的理解和認識，似乎比我們這裏的其他人都要深刻。”擰起的眉頭半晌都沒有鬆開，段青最終還是用力地抿了抿自己的嘴脣：“希望在那個敵人找上門來的時候，閣下您能出手幫助我們。”

    “我可是這座燈塔的主人，入侵這個地方就是入侵我的領土。”溫醇的聲音沒有發生改變，將屬於莫爾納的肯定回答送到了段青的面前：“最近波及這片海域附近的空間漣漪也算是有了一個適合的解釋，我自然也不會讓這個罪魁禍首輕易走脫。”

    “但這可不是我將你找來的理由。”

    話音微微停頓了片刻，這位身材高大的魔法師聲音陡然一轉：“我想與你談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或者說——我有一些事想要與你商談一下。”

    “我知道你們冒險者的習慣，所以我就直接說了。”注意到了段青轉過來的目光，他用力地清了清自己的嗓音：“咳咳……我希望諸位能給我提供一些協助，幫我將這座橋的故障修好。”

    “將橋修好？故障？”

    “這是我畢生的請求。”

    比段青高大許多的身影微微地彎了彎腰，用頗爲奇怪的姿勢面對着這位近在咫尺的冒險者：“長久以來，我都在等待着我的分體完成這個夙願，但從你們帶回來的外界消息來看，這個願望似乎在短時間內是無法實現的。”

    “如果你們有機會能夠回到大陸，我希望你們能幫我修好這座自由之橋。”

    被兜帽所遮掩住的面龐隨着彎腰低頭的動作而埋藏在了段青看不到的地方，同時也將充斥在其中的昏黃色光芒遮了起來：“這段時間裏，我也一直在關注着你們的行動，我認爲你和你的同伴們，應該具有這份將自由之橋修復起來的實力和力量。”

    “當然，我也會付出相應的酬勞。”似乎是剛剛才想起了這件事，莫爾納再度響起的話音也變得匆然了許多：“有關薇爾莉特女士和芙拉女士的傷勢，我都可以想辦法解決，作爲你們返回的主要戰力和未來的賭注，怎麼樣？”

    “先不說您爲什麼不找鐵林先生幫忙這件事，您所提出的這個交換的條件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定定地望着對方的身影，段青猶豫不已地回答道：“我們也算是一路上走過來的人，這座橋的情況我們也都知道，別說是靠我們一己之力來修復這座橋，光是讓我們安全離開這裏就已經有些困難了……”

    “我已經在這裏等待了這麼久的時間，我不介意滿懷希望地繼續等待下去。”莫爾納躬身低頭的動作沒有任何改變：“至於離開——我自然有一個幫助你們離開此地的辦法，只要等你的同伴們身體恢復之後，我自然會送你們安全回到大陸上的。”

    “薇爾莉特的傷勢可沒有這麼快就恢復。”

    猶豫的表情變得更加明顯，段青終究還是將自己試探的話語再度說了出來：“包括芙拉也是如此，在這個幾乎什麼都沒有的避風港內，我們還有什麼辦法能治好她們？”

    “我會先穩住她們的傷勢，讓虛空的能量不再繼續擴散。”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那道紫發人影，莫爾納的高大身軀也跟着逐漸直立起來：“至於治療傷勢所需要的物資，我也會想辦法幫你們蒐集。”

    “如果你真的有辦法去大陸上蒐集這些東西，那你爲什麼還需要我們的幫助？”段青一臉理所當然地追問道：“或者說——你爲什麼還要一直待在這裏？”

    “我所指的蒐集，與你們想象中的蒐集方式可能有些不同。”溫醇的聲音中第一次出現了吞吐的感覺，莫爾納的回答半晌之後才在一陣猶豫的語氣裏再度響起：“我無法真正離開此地，更不可能與大陸上的生物展開任何形式的交流——”

    轟！

    響亮的爆炸聲成爲了兩個人之間對話的最後一道聲音，同時將沉重的震顫順着高塔的外牆傳到了段青的腳下，來自塔外海盜們的驚呼也隨着這道隆隆爆炸聲的逐漸彌散，迴盪在了正在努力穩住身形的這位灰袍魔法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