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8 預謀的軌跡

    夜色隨着時間的流逝而再一次變成了新一天的黎明，久違的陽光也隨着之前那場連綿一個月的大雨而再度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完全消失的陰雲隨後也不斷地將溫暖的陽光一寸一寸地歸還到這片蕭索的土地上，但卻並未給正在這些廢墟之間勞作的人帶來絲毫心裏上的安慰感覺。從同樣的某個房間之中走了出來，名爲臨淵斷水的灰袍魔法師隨後也與另一批逐漸離開此地的江湖人士打了聲招呼，收斂了笑容的他隨後站在原地沉默了一陣，然後轉身朝着城市深處的另一個方向走了出去。

    因爲需要現實世界休息的緣故，此時的雪靈幻冰也已經找了個安全的地方下線休息去了，而因爲特殊原因不需要休息的段青，現在也有了大把的時間去調查自己想要調查的事情。

    “您就是赫普家族的族長吧？”

    一段時間的穿行之後，他的身影出現在了百廢待興的城市一角，看上去並未受到太大損害的這座偏僻宅邸內隨後也走出了一名打扮得體、看上去卻並未有多少貴族氣質的男子，望向段青的表情中也充滿了憔悴與強打精神的感覺：“我是赫普，請問您是？”

    “我是臨淵斷水，是一名冒險者。”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俯身行禮的段青隨後直奔主題了：“聽說康奈利離開此地之後，是您在負責平民派議員的相關活動，是嗎？”

    “……你是從哪裏聽到這個消息的？”

    剛剛想要端坐下來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名叫赫普的男子整理儀容的動作都停頓了少許：“是……康奈利大人介紹給你的嗎？”

    “是江湖冒險團的人告訴我的。”

    微微地露出了自己的笑容，段青的目光依舊保持着應有的平靜：“他們告訴我，你在火3月23日的傍晚曾經向他們交待過一個‘運送貨物’的任務，是麼？”

    “怎麼？你是幫他們過來要債的？”收起了自己臉上禮貌的表情，赫普用審視的目光望着眼前的魔法師：“有關薪酬的問題我很抱歉，不過塔尼亞目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不，我與那些江湖人士其實並未多大的關係。”

    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話，段青隨後聲音低沉地說道：“我來只是想向您請教一個問題：那些貨物究竟是什麼？”

    “你們冒險者都那麼喜歡追根究底嗎？”抿了一口侍從們端上來的茶水，赫普的表情逐漸隱藏到了自己的動作之下：“這可不在我們最初的契約範圍之內。”

    “我就不說這件事的意義在哪裏了，浪費我們彼此的口舌。”段青將並起的雙手擋在了自己的面前：“說一說我的猜測吧——那是一批武器裝備，對麼？”

    “你怎麼——呃。”手中的茶杯差一點摔在了地上，赫普將自己臉上一瞬間的驚訝緩緩地壓了回去：“你們難道擅自拆開了貨物？我警告你們，如果我們發現之後的貨物與實際數量不符的話……”

    “他們有沒有拆開貨物，我怎麼可能知道。”微微地鬆了一口氣，段青隨後將自己的笑容展現在了對方的眼底：“我只是從江湖那邊聽說了這件事，所以跑過來想要覈實一下罷了。”

    “重點在於你們這一次委託所需要送達的地方。”他的話音停頓了一下，然後隨着低頭的動作而變得沉悶：“我聽說是西北部的塔拉多小鎮，是麼？”

    “你是根據這件事而猜測出來的麼？”眼中顯現出了恍悟的神色，赫普仰着頭打量起了對方的臉：“距離埃塔郡最近的地方，那裏現在是最靠近前線的位置，向那個位置輸送武器裝備的話，是再合適不過的安排了……”

    “問題是塔尼亞那個時候正處於混亂當中，帝國的調查團馬上也即將抵達。”段青低笑着打斷了對方的言辭：“那個時候的首都城內，每一個人應該都在摩拳擦掌準備對付我們吧？爲什麼你會有這個閒情向外輸送這些物資呢？”

    “那是因爲議長——呃，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這些？”拍着桌子站起了身，赫普的聲音隨後也充滿了驚訝的意味：“你，你是帝國的人？帝國人來拜訪我的府邸幹什麼？出去！給我出去！”

    不知是因爲帝國的仇恨還是因爲被揭穿了祕密之後的氣急敗壞，這位打扮簡單的議員隨後不由分說地將眼前的帝國人攆出了自己的宅邸，已經得到了答案的段青對自己所遭受的待遇也顯露出了不以爲意的態度，拍打着自己被趕出來的屁股朝着下一個目的地緩緩走去了。位於這座城市裏的那些殘留的貴族宅邸隨後也在段青的這一連串拜訪中被踩了一圈，不時也會有衝突與雞飛狗跳等畫面的發生，藉着江湖的線索排查了一遍的灰袍魔法師最後也停留在了亞爾大街的某個角落，那曾經令自己無比熟悉的瓦利亞酒館緊緊關閉着的大門口：“請問漢克會長在嗎？”

    “你是誰？”

    連續幾次的呼喚所顯現出的鍥而不捨終於換來了幾分迴應，來自門縫裏的一道聲音低沉而又陰冷地問道：“酒館現在不營業，請回吧。”

    “我是臨淵斷水，是帝國調查團的一員。”沒有因爲門內顯現出的那份陰冷而退步半分，段青面帶笑容地繼續問道：“不過我們青靈冒險團與愚者冒險團還算有些淵源，所以特意前來打聽一下。”

    “有關之前他們被關押和處置的地方，你們是知道的吧？”

    他望着那道靜止不動的漆黑門縫，彷彿能夠看穿正在門縫後方隱藏着的那些人的面容，緊閉的大門隨後在黑暗中那些人的動作裏微微變大了一瞬，然後又重重地關上了：“不知道。”

    “你請回吧。”

    冰冷的拒絕伴隨着蕭索的風聲而從段青的面前吹過，然後與面前緊閉起來的酒館一起將寂靜歸還到了這條街道的左右，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的段青隨後也摸着鼻子轉過了身，施施然地離開了這個地方。正在變冷的天氣此時也並未因爲高懸在空中的太陽而出現任何迴轉的徵兆，同時也讓偶爾出現在附近的公國平民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少了，望着廢墟景象的灰袍魔法師隨後也嘆息着放緩了自己的腳步，手指由自己面前不斷出現的裂隙遍佈的牆壁上經過：“人算不如天算呢。”

    “啊！”

    驚喜的聲音遙遙地從遠方傳來，然後化作能量的波動迅速來到了段青的身邊：“青——大哥！終於找到你了！”

    “是小千啊。”

    緊張了一瞬間的施法動作又迅速放鬆了下去，段青朝着從天而降的那名紅發少女嘆出了一口氣：“抱歉最近一直沒有跟着調查團行動，也沒有時間去找你……怎麼，還在忙着修復這裏的地脈嗎？”

    “當然了，畢竟這可是一項大工程。”皺着眉毛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收起了自己埋怨之色的千指鶴隨後又擺出了一副爲難的模樣：“當初還覺得把整個天空之城請過來可能有些小題大做，但現在看來，就算是加上整個法師議會現存的魔法師，恐怕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完成呢。”

    “法師議會不是已經將一部分的修復工作下派出去了麼？”段青將目光放到了冒險者協會所在的方向：“有玩家相助，這項工程應該會加快不少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能夠把所有的問題都交給那些人來做。”垂頭喪氣地耷拉下了自己的腦袋，千指鶴聲音懶散地回答道：“但是玩家的能力參差不齊，東一牆西一牆補得根本就不合格，更何況——”

    “還有一些人不願意把這些工作交給外人呢。”

    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令人討厭的事，她沒好氣地叉起了腰，順着對方視線望向天空的段青隨後也發現了幾名魔法師模樣的玩家隨風飛過的身影，然後一臉好笑地收回了自己的頭：“是維扎德的那些人吧？”

    “他們上一次塔尼亞之戰的時候，就已經使用過這一招了。”鼓起了自己的腮幫，千指鶴罕有地露出了少女特有的生氣神色：“那個書生的心真的是虛空物質做的嗎？每次都喜歡發這種國難財！”

    “最後付錢的說不定是法師議會，你就不要關心這種問題了。”略顯好笑地拍了拍對方的腦袋，段青的神色也逐漸轉爲了嚴肅：“那麼接下來——能查到那些人的去向麼？”

    “天空之城已經展開了魔法結界。”彷彿明白對方此時指的是什麼，千指鶴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七人議會的幾位大人也盡全力搜索了這座城市的周圍，但礙於可能出現的危險，他們也不敢隨意行事。”

    “考慮到復辟者接下來的行動和那些人手中的能量，這份小心還是應該的。”段青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不過自從那一夜的事情之後，這些人就全部銷聲匿跡了，總不能一點蹤跡都沒有留下吧？”

    “能夠從城市中心瞬間離開這個地方的辦法很少，他們可能使用了我們所無法理解的手段和方式。”一本正經地說出了這句話，千指鶴的眉頭又忽然放鬆了下來：“當然，這是我在面對那些法師議會的人的時候的說辭，我們自己都是知道的——人家死了從裏面復活出來了嘛，哪還用得到什麼其他的方式逃跑？”

    “局勢並未按照他們所計劃的那樣走下去，他們應該不會輕易放棄。”捏着下巴搖了搖頭，段青隨後聲音低沉地回答道：“不過我們還有優勢，那就是他們不會那麼快的發現門摩爾洛已經死掉的事實——等等。”

    “如果帕米爾知道門摩爾洛的存在……”

    似乎是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段青的沉吟語氣變得愈發低沉了：“不，不對，如果他知道的話，他應該就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了。”

    “你在說什麼呢。”一旁的紅髮少女有些迷惑地戳了戳段青的肩膀：“能不能說得稍微清楚一些？不要總是打啞謎嘛。”

    “我們初步推定，帕米爾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端着下巴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化，段青的視線依舊隨着自己的思考而定格在面前的牆壁上：“他應該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對他不利，所以提前準備了一些後招，按照他原本的計劃，這些龐大的計劃應該是將公國的所有勢力和帝國全部計算在內的。”

    “帕米爾提前知道自己會被刺殺？”千指鶴微微地睜大自己的眼睛：“那他提前保護好自己不就完了？爲什麼還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如果真的如同之前塔尼亞戰役的時候所發生的那些情節一樣，那應該是無法達到這位議長大人的目的呢。”段青搖着頭回答道：“以他這段時間以來表現出來的一貫手法，他一定會以自己爲誘餌，然後將計就計，僞裝出一場自己被刺殺的假象，然後將這件事充分利用起來。”

    “可是，可是……”腦袋似乎隨着段青的這番話而顯得有些不夠用了，千指鶴敲着自己的頭頂說道：“可是這對你們不是更不利了嗎？如果連帕米爾都在刻意將刺殺的罪名安放在帝國這一邊的話——”

    “這就是最爲關鍵的地方了。”眼光陡然放亮了一瞬間，段青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向上扯起：“既然想要控制這場‘刺殺’，他的本意一定不是針對帝國，因爲如果想要針對帝國的話，他只需要任由事態繼續進展下去就可以了。”

    “所以他原本應該是想要將罪名安放在公國的某些人身上。”他轉過了頭，帶着千指鶴再度邁開了自己緩慢的腳步：“結合之前他想要與帝國談和的想法，有關克里斯皇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個人多半也是知曉真相的。”

    “怪不得這位最應該生氣的傢伙一直表現的這麼淡定呢。”跟在後面的千指鶴也露出了恍悟的表情：“克里斯果然是無辜的嗎？”

    “克里斯究竟做了什麼已經不再重要，畢竟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段青深思熟慮地說道：“借題將帝國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任由那些借題發揮的公國議員們平地生事……這一切也絕對都早有預謀。”

    “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化作了泡影。”他皺起了自己的眉毛，彷彿將某個線頭從自己的記憶亂麻當中揪了出來：“打亂計劃的起始點——”

    “應該也是從那一晚的刺殺開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