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5 代價

    綻放在塔尼亞上空的這道巨大的紅色煙花隨後在雨夜中持續了很久，彷彿撕裂了整個天空的能量也將毀滅性的災難播撒到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那被後世之人描述成爲“復甦之炎”的壯麗景象，此時也完全沒有在世界的面前顯現出來——哀嚎聲與慘叫聲不絕於耳的景象中，一道道噴射開來的紅色能量噴泉也隨着那道巨大焰火的持續與能量電流的蔓延而出現在街道的每一個角落，脆弱的地面也隨着這一道道能量升流的持續爆發而開始沿着大小街道向四周塌陷開來，連帶着城市數個街區的建築都開始出現了崩塌的跡象。

    然而這如同地獄一般的景象，並不是段青口中所宣示的災難的全部，因爲那蛻去了紅色能量表面的巨大光柱，此時已經化作了崩離的水柱將四周全部淹沒了。

    “我靠！這怎麼突然變成水了？”

    “一開始以爲要被炸死，結果現在卻要被淹死了咕嚕嚕嚕嚕——”

    “這，這情況也太詭異了吧？這東西本來不是熔爐的嗎？”

    “別研究這種問題了！趕緊想辦法保命吧！”

    本就因爲先前的戰鬥而變得脆弱不堪的弧形牆壁隨着突然出現的巨大壓力而徹底崩塌開來，將數不盡的水流朝着四周的地下區域放了出去，它們穿過了大廳，穿過了通道，最終裹挾着無數的雜物、屍體和還未被淹死的玩家們，涌入了老舊電子牌匾與鐵軌遍佈的地鐵通道當中。原本臨時被激活的魔法迴路也隨着這些大水的經過而迸發出噼啪作響的火花，散逸出來的能量流隨後也與這道大水中蘊含的殘餘能量裹挾在了一起，看上去無窮無盡的滔滔洪流最後也將水位上漲到了這片神祕地下區域無法承受的程度，最後沿着百轉千回一樣的通道從城市各個地方的出口處涌了出來。

    當然，這其中自然也有無數道升起的燦爛白光，以及玩家被淹死之前所顯現在洪水之上的最後一隻掙扎的手。

    “噗啊——”

    發出了一道巨大的呼氣聲，屬於段青的那隻手隨後被猛然從水中拽了出來，巨大的力量隨後也將他的身軀甩到了一旁高臺的空地上，那咳嗽不止的聲音也半晌都沒有停止：“雖，雖然是滿含魔法能量的水，但也不能這麼喝啊……”

    “吾原本以爲像你這樣的魔法師，並不會受到這種災難的波及。”鬆開了自己看上去纖細無比的手掌，保持着優雅姿勢站在地鐵平臺之上的芙拉隨後頭也不回地回答道：“雖然你今晚的表現還算不錯，但你依然還是一個弱小的人類呢。”

    “抱歉，我對自己剛剛獲得的力量還有些不太熟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靠坐在一旁的段青隨後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了芙拉的背影上：“不過像這種能量忽然轉化成洪水一樣的情況，就連我這個鍊金師都無法預料啊。”

    “問題大概就出在這些水的來源上。”

    迅疾的黑影在不斷經過的污濁洪水表面閃過了一瞬，芙拉隨後將另一道身影從水面上拉了出來：“這些飽含魔法能量的水——”

    “應該就是這座城市這段時間以來收集的雨水吧。”

    屬於朝日東昇的身影被拽出水面的景象中，這位龍族的女士不由自主地擡起了頭，那散發着黃金色光輝的龍瞳彷彿也能穿越無數牆壁與岩層所組成的障礙，與遍佈在塔尼亞上空的滾滾黑雲相互混合在了一起。紅色的能量光輝所組成的沖天焰火此時也已經將這些飽含雨水的黑雲衝散了大半，同時出現的還有取代了這些雨水的紅色能量光雨不斷灑落在城市各個角落中的瑰麗景象，已經將陣線壓到了南方城門之外的黑夜戰場此時也早早隨着這些異景的出現而停了下來，將交戰雙方彼此的目光共同落在了紅彤彤的天空之中：“這，這是什麼？”

    “情況好像不太妙啊，防禦系統好像已經失效，就連南城門的角樓剛纔好像也塌了。”

    “我剛纔好像聽到了議長的聲音……他不是受了重傷嗎？怎麼還能用魔法語音說話？”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這些帝國人——”

    “這些帝國人不能放過！”

    紅色的光影與稀疏的雨水不斷交織的絢麗景象裏，屬於文森特的大喝忽然亮起在了逐漸沉寂下來的人羣之內，舉着長刀的他率先從不知所措的那一張張臉中跳了出來，指向前方的神色也變得無比猙獰：“他們是刺殺了帕米爾的元兇！這都是我親眼所見！這些公然挑釁公國尊嚴的人，我們也一個都不能放過！”

    “所以說剛纔的那道聲音都是假的嘍？”氣喘吁吁地收起了自己的盾牌，名爲蒼雲壁壘的帝國方領頭人隨後也發出了兩聲嘲諷一般的笑：“你們這些公國人都喜歡睜着眼睛說瞎話是吧？或者說剛纔的那道聲音是所有人共同產生的幻覺？”

    “是，是你們僞造出來的！”豎起了自己的長刀，文森特朝着蒼雲壁壘大聲叫囂道：“沒錯！這一切都是你們帝國人的奸計！你們妄圖用這樣的方式來逼我們撤軍！大家一定不要相信他！”

    “打到現在，我們連你們的大門都沒有衝進去呢。”抱起雙臂的蒼雲壁壘隨後也冷笑了兩聲：“人都快要被你們打沒了，我們又哪裏來的能力跑進去使用所謂的‘奸計’？我們這都是在圖什麼啊？”

    “總之這不是議長的聲音！”神情出現了一瞬間的慌亂，強自鎮定下來的文森特隨後大聲喝道：“而且這羣人的夜間襲擊也是事實！難道今晚的攻城，不是你們帝國人早已預謀好的計劃？”

    “這個嘛……雖然不是早有預謀，不過的確有這麼一個計劃。”有些無奈地抓了抓鼻子，蒼雲壁壘的臉色也變得不自然了起來：“反正實力懸殊，我們在東邊和西邊所造成的傷亡應該也沒有多少才對……”

    “這就是你們這些帝國佬的陰謀！”就像是得到了什麼救命的稻草一樣，文森特指揮着公國的殘留士兵們開始朝着蒼雲壁壘包圍而去：“無論你們背後的陰謀是什麼，我們都不會讓你們帝國得逞！爲了公國的榮耀！爲了——”

    “鬧劇到此爲止了。”

    淡然的聲音隨後響起在了戰場的後方，原本輕至微不可察的聲音此時卻變得猶如清澈的泉水般悅耳，披着帝國皇家袍服的蕾娜長公主隨後也夾雜着無數黃金帝國魔法師的身影，由南方的村莊方向步履從容地走了過來：“既然已經退到了這個地步，我想也沒有什麼好瞞的了吧。”

    “將你們的目的說出來吧。”周圍的公國士兵不由自主停下了包圍腳步的景象中，她衝着同樣轉過頭來的蒼雲壁壘等人露出了自己的微笑：“你們試圖‘抓捕罪犯’的目的。”

    “抓，抓捕罪犯？”

    “沒錯，抓捕帝國的逃犯。”

    蒼雲壁壘與嵐山的殘存玩家們不明所以的表情中，蕾娜長公主那雨傘遮擋之下的嘴角微微翹起：“我們不是發現了調查團內部的叛徒，然後被他趁夜逃掉了嗎？你們查出了他的去向，從而找到了這些公國人的頭上。”

    “不過我可沒想到你們能夠將動靜鬧大到這個地步。”說到這裏的她衝着一臉愕然的蒼雲壁壘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我也沒記得命令你們去衝擊公國的防禦體系，就算是這些公國士兵根本不如你們來的武勇，以十比一的優勢都無法殲滅你們，你們也不能如此恣意妄爲，不把他們當做對手來看待啊。”

    清越而又優雅的話音中帶上了幾分嘲諷的意味，同時也讓眼前的這些公國士兵的臉色變得猶如背景中的紅色天空一般通紅，那漲紫了臉面的文森特隨後也扯開了身邊想要阻攔自己的手下，撕扯着的嗓音也變得沙啞了起來：“少開玩笑了！抓捕逃犯？帝國的內奸？你們想用這種淺顯的說辭將滔天的罪行搪塞過去嗎？”

    “我不知道你們公國爲何會如此激動，但我們的行動目的確實只有這麼簡單。”蕾娜長公主的表情依舊簡單而又輕鬆：“對於我們所‘僱傭’的冒險團因爲過失而造成的誤會，請允許我以帝國調查團代表的身份，向諸位報以最崇高的歉意。”

    “混，混蛋！”文森特的嘶吼聲中帶上了幾分氣急敗壞的意味：“你想用這樣的方式擺脫帕米爾遇刺與你們的關係？別忘了你們現在是站在誰的土地上！今晚的事情可不是一句道歉的話能夠解決的！你們必須付出代價！”

    “付出代價？”

    臉上的笑容緩緩地消失了，蕾娜長公主的面龐也隨着風雨的吹拂而變得冷冽了起來：“我們的帝國皇子被扣押在塔尼亞這麼久的時間，我們的皇帝卻並未提出讓你們付出代價的任何命令，我們奉高貴陛下的旨意前來此處，希望能夠用更爲和緩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但你們卻將大門緊閉，連半步都不讓我們進入。”

    “誰才是真正應該對此間的一切負責的一方？”她擡起了自己高傲的頭顱，身爲帝國長公主殿下的氣勢也徹底散發開來：“難道你們要將你們公國出現的所有問題，都賴在我們帝國的頭上？”

    “當，當然——”

    “你說什麼？”

    質問將氣勢提升到了最高點，蕾娜長公主聲色俱厲地打斷了文森特情急之下感剛剛想要說出的言論：“帝國調查團的存在已經向整個大陸展示了我們最大的誠意！我們甚至冒着最大的危險一直停留在塔尼亞的城外，接受你們的一切監視！但如果你們將這種友好的態度當做是我們害怕畏縮的信號，以爲我們帝國好欺負的話——”

    “你們現在就將看到代價。”

    她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後朝着前方高高揮下：“帝國護衛隊聽令！”

    隆隆的馬蹄聲隨後響起在了她的身後，伴隨着遠方的雨夜村莊邊緣逐漸顯現出來的騎兵隊伍迅速擴散到了所有人的身邊，領頭的格洛瑞亞·洛特隨後也率先穿過了蕾娜的身旁，然後以標準的騎士禮半跪在了她的面前：“護衛隊隊長洛特，悉聽遵命。”

    “既然公國願意用塔蘭村這樣的地方來招待我們，那我們就先姑且將這裏視爲公國用以接待帝國的領事土地吧。”

    “領事土地不容外人輕易冒犯。”

    擰着自己細長的眉毛，蕾娜將自己那被魔法放大的聲音回徹在了整個塔尼亞南方的天地之間：“以我的位置爲線，誰再敢隨意闖過，將會被帝國視爲敵人。”

    “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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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啊——！”

    同樣的一聲長長的喘息迴盪在黑暗中的某個角落，與之相伴的還有第三位玩家被芙拉一手拽出水面的狼狽身影，趴在地上咳嗽了很久的她隨後辨認了一陣周圍的景象，最後不顧自己全身已經溼透的布袍爬到了段青的身邊：“你沒事吧？”

    “我沒事。”朝着一旁同樣還未從窒息感中緩過神來的朝日東昇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段青隨後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前方：“現在正在看戲呢。”

    “是芙拉閣下嗎？”

    望着站在高臺邊緣默默注視着洪水的那名金色長髮的身影，雪靈幻冰摸了摸自己剛剛被巨大力量所抓住的脖頸：“原來如此，是被芙拉閣下所救啊。”

    “謝謝你救了我們。”

    她轉過了跪坐的身姿，然後朝着前方的芙拉點了點頭，後者依舊靜靜地佇立在原地，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她的感謝聲一般：“還有力氣可以行走嗎？”

    “還，還有吧。”回答她的是一旁還在劇烈咳嗽着的朝日東昇：“雖然根本不知道應該往哪裏走就是了。”

    “吾可以將土層擊穿，送你們回到地面上。”芙拉聲音淡然地說道：“但是你們很明顯也不想看到吾這麼做，不是麼？”

    “就算這個地方被洪水淹沒，其研究的價值還大大存在，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還是儘量保證這個地方的完整性好了。”

    苦笑着點了點頭，段青隨後在幾個人的注視中再度扯開了自己鐫刻着魔法陣的胸口：“喂？喂？這裏是臨淵斷水，收到請回答。”

    “這邊的戰鬥結束了，希望你能想辦法送我們出去，薇爾莉特導師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