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1 碰壁

    位於這座大廳裏的這場名義上的兩國談判很快就結束了，屬於段青與暗語凝蘭兩個人的身影隨後也再度出現在了英雄大廳之外的廣場中央，他們相互望着四周依舊士兵遍佈的那一道道匯聚而來的街道，最後將他們傳過來的敵意視線統統隔到了低頭的動作之下。來自中央廣場上空的雨幕也隨着那道魔法光幕的增強而變得更稀疏了幾分，與之相反的卻是匯聚到中央噴泉附近的那些愈發洶涌的雨水，它們在那些青石板路兩旁的溝渠引導下不斷滾過段青的腳邊，最後帶着盤旋的軌跡與中央噴泉中的泉水激盪在了一起：“……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是很想近距離觀摩一下這座城市的水道究竟是怎麼運轉的呢。”

    “先生可以現在過去看一看啊，他們不會攔着你的。”

    “還是算了吧，那麼多雙眼睛看着我們。”

    搖頭拒絕了暗語凝蘭的提議，段青摸着鼻子將自己的目光由噴泉的四周移開了：“塔尼亞的高端科技恐怕不止這一點，想要研究恐怕是研究不完的，正常的人也不會任由我們研究人家的核心內容，更何況他們對我們抱有這麼大的敵意了。”

    “就像剛纔的那個福斯特所說的那樣，是麼。”一旁的暗語凝蘭微笑着回答道：“有關這場談判，先生是怎麼看的呢？”

    “我倒是能夠理解他的想法。”

    緩緩地收回了自己的心情，段青低着頭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公國士兵們的敵意目光：“若是真的存在什麼血海深仇，換做是我也不會給我的仇人任何好臉色，更不用說在他們厚着臉皮跑過來問‘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的時候，還好心好意地給人家描述自己受到的傷害細節了。”

    “至少我們的查證還算有所進展。”暗語凝蘭衝着段青笑了笑：“這份仇恨或許真的已經到了血海深仇的地步了呢。”

    “根據我對福斯特的瞭解，他不是那種拘泥於仇恨與恩怨的那種小氣的人物。”

    輕輕的掩住了自己的面部，段青低着頭穿過了廣場的人羣：“能夠逼迫他不肯說出這種事實的原因，一定是來自公國內部的某股更大的意志，他們無法原諒帝國一方之前的所作所爲，甚至已經將這種不願意交涉的意志匯聚成了其他人不敢反抗的合力。”

    “在我們現實世界中，這種東西叫做輿論。”他的眼中閃過了難以掩飾的閃爍之色，最後還是緩緩地歸到了自己那深沉的表情之下：“無論福斯特是否真的同意此事，現在的他都不是敢站出來唱反調的那個人。”

    “您的意思是說，那個老人剛纔所表現出來的那些氣急敗壞都是他的僞裝？”暗語凝蘭微笑着眨了眨眼：“他只是演給我們看的？”

    “誰知道呢，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段青聳了聳自己的肩膀：“總之事實的結果就是，他無法當着所有公國人的面成爲那個向帝國人妥協、遞出橄欖枝的第一個傢伙，這種人的下場可是有前車之鑑的。”

    “您指的是霍斯曼總統嗎？”

    “沒錯，那個將所有的罵名全部揹負走的霍斯曼。”

    穿過了另一條大街的街口，再度跨過了兩條溝渠與洶涌水流的段青聲音低沉地回答道：“福斯特多半沒有那麼大的魄力，這場會面與談判多半也是公國內的意志逼迫他如此做的，若是沒有這一場表態，他在國內的處境說不定會比現在還要慘。”

    “他可是議會中資歷最老的人，而且也是公國的貴族裏最強大的家族。”暗語凝蘭略顯疑惑地歪了歪頭：“他應該還沒有落到如此地步吧？”

    “在這股力量面前，家族和資歷之類的東西都無足輕重。”彷彿是有感而發，段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掌握了整個公國的霍斯曼最後死了——這個例證恐怕會對公國人產生深遠的影響，我不知道這份氛圍的背後有沒有人在作祟，但至少在現在，沒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接近我們。”

    “那福特森與我們的這場會面意義何在？”微微地停頓了一下，暗語凝蘭機敏地發現了問題的關鍵之處：“他平白無故地邀請我們來到這裏會面，總不能是變着法兒的想要恐嚇我們吧？”

    “考慮到福特森的那個家族曾經顯露出來的背景線索，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很好猜了。”段青搖着頭低聲回答道：“應該是他的問話中不經意間透露出的那幾個奇怪的地方。”

    “他似乎對我們帝國的某個預言非常感興趣呢。”

    再度穿過了兩條大街的藉口，灰袍的魔法師與藍白相間的女僕隨後來到了尼爾大街的範圍之內：“發生在帝都雷德卡爾那一夜的事情你或許不太瞭解，但好像這些遠在千里之外的公國人都已經聽說過了。”

    “他們似乎對那場異變所展現出的細節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說到這裏的段青回頭朝着來時的方向看了看：“至少這個福特森看上去是這樣。”

    “公國這邊的確也有一則預言，但是那則預言裏的內容已經被打破了。”再度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回想起什麼的暗語凝蘭小聲說道：“作爲守護那則預言的福特森家族，本也應該捨棄了那則預言的內容才對。”

    “天知道這座塔尼亞城還給他們留下了什麼。”段青擺出了一個無奈的動作：“不過看那個老人不經意間展現出來的神情，他好像也有些着急呢。”

    “……着急？”

    “沒錯，可能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

    再度低下了自己的頭，段青那思索的目光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深沉：“從我們出發到現在，莫名的調查團人員，莫名的襲擊，一個又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物，還有來自公國的莫名敵意……一切彷彿都有一條我們看不到的線在牽引着，將這些毫不相關的事情逐漸地牽連起來，這些東西或許也在影響着公國這邊，用另一種我們所看不到的形式在阻礙着我們。”

    “如果將我們這一路來遇到的重重困難同樣套用在這羣公國人身上的話，整個事情就會變得無比熱鬧。”他擡頭望了望這條大街的左右，似乎正在尋找着什麼東西：“目前我們只看到了其中的一半，另一半目前還在塔尼亞城裏繼續發酵呢。”

    “福特森家族的預言是一條線索，愚者冒險團的遭遇應該是另一條線索。”暗語凝蘭也試着開始整理了起來：“除了這兩條線索以外，剩下的大概就是我們面臨的那些神祕的敵人，以及他們的真正身份……唔。”

    “我們到了，先生。”

    就像是明白段青此時正在尋找的是什麼，女僕伸出的手朝着左前方的街邊一指，一座用簡單的木質材料所搭建而出的行會駐地此時正隨着無數掛起的燈籠而在頭頂上的稀疏雨幕中搖擺，伴着不停出入於這個駐地裏的江湖打扮男女呈現在他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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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開！這裏不歡迎你們！”

    一段時間之後的新曆796年火3月26日的下午，屬於段青兩個人的身影隨後被無數來自江湖駐地的玩家趕出了自家的大門之外，幾乎全部接近滿級的他們隨後抱着雙臂圍攏成了一圈，將段青他們剛剛想要闖入的駐地大門完全擋了起來：“滾回去吧，帝國人！”

    “喂喂，不要這麼不配合好不好？”

    完全沒有生氣的意思，拍打着身體從地上站起來的段青聲音隨意地回答道：“只是想與你們的會長稍微談一談，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我們江湖的會長是你想見就見得到的嗎？”擋在前方的其中一名江湖弟子用睥睨的目光望着段青的臉：“將你們趕出去就已經是最客氣的對待方式了，不然你們還能活着站在這裏？”

    “好吧，如果是以敵人的眼光來看的話，你們的確已經手下留情了。”段青彎着腰用力喘息了兩聲：“不過公國和帝國之間存在的可不僅僅是敵對的關係，也有可能是熟人啊。”

    “你們跟斷老大是熟人？”

    溫醇的聲音隨後出現在了段青的面前，與之相伴的是一位名叫五行缺土的劍士玩家推開人羣步入兩人視野的身影：“可我沒聽說過你啊，這位……名叫臨淵斷水的先生？”

    “呃，小號，小號。”段青乾笑着回答道：“等我們見到你們家會長，你應該就知道了。”

    “這種馬虎的描述方式我們可見的多了，你猜那些自詡‘江湖摯友’的人最後的下場怎麼樣？”緩緩地走到了段青的身前，五行缺土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腰側的劍柄上：“而且你旁邊的這位我也認識，你覺得以我們與她之間的過節……我會相信你所說的話麼？“

    “這個嘛，畢竟事出突然，我也沒什麼辦法。”示意暗語凝蘭將匕首收起，段青撓着後腦勺低聲說道：“我只是希望在事情沒有變得更壞之前先交流一下，免得產生更多的誤會，所以——”

    “……會長目前並不在此地。”

    深深地望了對方一眼，五行缺土終究還是將自己試探的眼神從兩人身上收了回來：“他現在無法與你會面。”

    “他不在這裏？”段青睜了睜自己的眼睛：“他去哪了？”

    “如果你真的是他的朋友，那你應該知道他現在在哪裏。”五行缺土緩緩地轉過了身：“看在你的態度還算真誠的面子上，有關你真實身份的事情，我就先放你一馬。”

    “等，等一下！”急忙出聲止住了對方即將帶着人消失在駐地門內的腳步，段青復又將聲音壓低了下去：“能不能先回答我有關那個克里斯皇子的事情，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

    向回走動的步伐緩緩地停在了大門邊，五行缺土轉身將自己身邊的那些江湖會衆揮退到了門內：“那件事是公國內部的機密，目前沒有多少玩家勢力能夠得知。”

    “你們可不是普通的玩家勢力，你們是江湖。”段青的眼神逐漸變得嚴肅：“連你們都不知道，還有誰能知道呢？”

    “當然是當事人了。”擡頭望了望段青的臉，顯露出不屑之色的五行缺土微微地低了地自己的頭：“江湖可不是面面俱到、一手遮天的大行會，也沒有你們想象中的統治力和閒心去管所有的事情，想要打聽消息的話，你們最好自己去找那些人問一問。”

    “不過……我要是知情人，我也不會告訴你們。”說到這裏的他再度轉過了身，然後雙臂朝着旁邊用力展開：“這種內幕情報可不是輕易可以透露出來的消息，只有關係非親即故的人才有機會問出來，而你們——”

    “你們跟我們很熟嗎？”

    沉重的關門聲隨後砰然響起在了段青的面前，成爲了這段極不友善的交流的最後終止符，感受着這股距離感的段青隨後怔怔地望了那扇無情的木門一陣，最後一臉無奈地轉過了頭：“得了，這條路也走不通。”

    “看來江湖最近真的沒有精力呢。”同樣站在一邊的暗語凝蘭卻是低聲說出了這樣的話：“別說是斷風雷，就連其餘的兩位兄弟都沒有出面……他們應該都在忙着外面的事情吧。”

    “我明白了。”眼中顯露出了恍悟的神色，段青隨後拍打着雙手轉過了身：“我對外面的事情不太瞭解，所以對這股壓力沒有切實的感受。話說現在外面怎麼樣了？”

    “具體的情況凝蘭也不是很清楚，凝蘭只是偶爾聽語殤小姐的手下提起過幾句。”暗語凝蘭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如果先生有意，凝蘭下一次就幫您過問一下好了。”

    “不，不用着急。”朝着江湖駐地所在的大街兩旁望了望，段青的目光隨後也變得迷惘了起來：“好不容易走到了這個地步，不先把眼前的這場謎團解決掉，我都咽不下這口氣呢。”

    “線索的話，凝蘭倒是還記得一個地方。”

    屬於女僕的悄然聲音隨後響起在了段青的身側，他回過頭，看到的是對方再度微笑起來的那張溫暖人心的臉：“就在我們的腳下。”

    “你是說地下世界麼？”

    眼神猶疑了一陣，段青終究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吧，只要有錢，那裏的確什麼消息都能打聽得出來。”

    “問題在於如何下手。”他抓了抓頭髮，糾結的表情隨後隱藏到了轉身的動作當中：“無論是漢克還是維塞爾，在我這裏的聲望都已經清零了。”

    “現在去找他們，多半也會像剛纔那樣吃一鼻子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