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2 權利的轉移

    “蕾娜殿下已經在這裏等待了很久了麼？”

    “宮廷魔法師已經向我轉述了要塞那邊發生的事情，看起來是又一場針對你們的襲擊……這麼說來，我們這一路走來所遇到的敵人，其實都是被你和你的同伴們引過來的？”

    “的確存在這樣的可能性，但是我和我的同伴們可不會承認這種令人沮喪的事實。”

    “沒關係，至少這可以洗清你們的嫌疑，畢竟如果你們是那些宵小之徒的最終目標的話，那你們就不是潛藏在我們隊伍中的臥底了，不是麼？”

    “……唉。”

    不再傾聽耳邊傳來的隱約聲音，坐在小鎮大廳裏的段青隨後將自己的視線從不遠處正在交涉的蕾娜與雪靈幻冰兩個人的身上收了回來，原本殘留在那裏的僅存注意力，此時也不再關注那個作爲青靈冒險團代表正在與調查團代表所談論的內容了：“你們到這裏多久了？”

    “大概……三天？”手中的酒杯輕輕地旋轉着，坐在段青對面的洛特聞聲猶豫着回答道：“具體的時間我也有些記不清了，當時爲了躲避大雨連夜趕到了這裏來，結果沒想到這場雨不僅下了這麼久的時間，而且連一點移動的跡象也沒有……”

    “那麼與公國的會談呢？”段青聲音低沉地問道：“你們遇到了什麼困難？”

    “當然是我們眼前的這些公國的貴族了。”洛特的目光落在了大廳另一側的幾道人影身上：“這些所謂的貴族，打起嘴仗來比帝國還要狠，不僅一直懷疑我們的來意，而且還揪着前幾天發生的事情不放……”

    “如果帝國真的想要對公國不利，我們調查團根本就不會走到塔隆平原裏面來。”屬於迪普洛瑪的聲音隨後插入了兩個人的對話當中，與之相伴的還有那名熟悉的中年貴族託着禮帽緩步走來的身影：“要是法爾斯要塞真的有問題，已經來到了塔隆平原境內的我們也絕無逃生的可能——這點淺顯的道理，那些公國人是絕對不可能看不出來的。”

    “一切都只是用來打壓敵人的手段罷了。”洛特也跟着點了點頭：“陛下也絕不會使用蕾娜長公主殿下作爲犧牲的祭品，來鑄就攻打公國的另一個藉口的。”

    “沒錯，沒錯。”含笑點了點自己的頭，坐到二人身旁的迪普洛瑪臉上浮現出的笑意也變得揶揄了起來：“就算真的出現了意外，我們的洛特騎士也會拼盡全力將蕾娜殿下救出來，對不對？”

    “你，你這是什麼話？我當然會盡我所能，這是我身爲護衛隊長的職責——”

    酒桌旁的氣氛出現了一點點的改變，與之相伴的還有那端着酒杯的洛特臉上浮現出了幾分不自然的紅暈，而望着這一切的段青似乎也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想法，浮現出來的臉色中也多出了幾分回憶的意味：“戰爭啊……上一次的兩國交戰好像是在一年之前，而且還差點就成功了，是麼？

    “表面上來看的話，的確如此。”停止了玩笑一般的心思，迪普洛瑪的目光也變得沉靜了許多：“不過就算帝國真的佔領了塔尼亞，公國也是不會輕易滅亡的，那只是曇花一現的優勢罷了。”

    “我們的確小看了那個議長帕米爾的魄力，也小看了公國冒險者的實力。”洛特的目光也變得深沉了起來：“一度以爲自己即將建立偉大功勳的‘白狼’康比恩後來也承認了這個事實，還有伯納德也是如此，隨着時間的推移，那些隸屬於冒險者協會的自由職業者看上去已經變得越來越厲害了。”

    “如果有人能夠在背地裏將他們有序組織起來的話，他們或許能夠成爲這個世界上最爲強大的軍隊。”一旁的迪普洛瑪嘆息着說道：“這大概也是安曼最終被制裁的原因之一吧，他本人應該也知道這一點……啊，對了，還有你們。”

    “你們那個所謂的青靈冒險事務所，大概也是遭到了同樣的無妄之災了。”他笑着搖了搖自己的頭：“我知道你們的初心和本意與此無關，但你們的做法的確是觸動了太多的神經了，那些貴族們連搶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放任你們冒險者之中再度有人站出來重新整合一切？”

    “閣下您的意思是說……這些襲擊我們的人裏面，也有帝國的貴族插手？”段青挑了挑自己的眉毛：“是他們趁着這個機會想要在背地裏幹掉我們？”

    “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迪普洛瑪指了指西邊的方向：“那些襲擊要塞的人，據說不是一羣盤踞在帝國境內的山賊和匪徒嗎？別人或許還不知道其中的貓膩，但我可是知道他們的背景與暗地裏的支持者究竟是誰的。”

    但是紅蓮幫是個例外啊。

    心中默默地念出了這句話，段青隨後扯出了自己臉上的乾笑：“那您的意思是說，包圍並想要攻打底比利斯城堡的那些人，也是其中一些帝國貴族暗中指使的了？”

    “肯定是宰相和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幹的。”迪普洛瑪的臉色變得無比堅定：“他們企圖用這樣的方式調離帝都的部隊，從而爲他們發動叛亂、刺殺皇帝陛下創造出最爲良好的時機……哼！若不是皇帝陛下吉人天相，觸發了帝國的奇蹟的話，我們帝國現在還不知道會變成如何呢！”

    “呵呵，呵呵。”

    發出了幾聲應付的乾笑，摸着鼻子的段青隨後也將自己的神色隱藏到了低頭的動作當中：“不過這樣繼續推敲的話，想要造成這個局面的說不定也不是卡爾德拉他們啊。”

    “你的意思是——”

    擡頭望了一眼不遠處依然還在與白髮女子交談的蕾娜長公主身上，迪普洛瑪隨後急忙搖了搖自己的頭：“不不不，這不可能，就算再怎麼有想法，蕾娜殿下也不會作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我警告你冒險者，不要胡思亂想。”

    “我就是隨便說說，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好不好？”

    “臨淵斷水曾經與我們一同在帝都的奇蹟之夜裏拼死拼活，他絕對不會有反叛帝國的想法，這一點我不僅可以保證，同時也是我洛特·格洛瑞亞一直在強調的事實。”

    “行了行了，知道你和蕾娜殿下最近走得很近了。唉，年輕就是好啊，僅僅用了幾天的時間，就取代了我這把老骨頭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嗯？”

    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麼，半開玩笑的中年貴族忽然將視線轉向了大廳的一遍，只見坐在那裏的雪靈幻冰此時已經微笑着站起了身，與同樣站起身來的蕾娜相互之間握了握手。從容而又穩定的腳步聲隨後朝着段青幾個人所在的角落傳來，與之相伴的還有屬於白髮的女劍士跨越諸多注意視線的凌然身影，無視了這些視線的她隨後就這麼直直地走到了段青的面前，朝着自己來時的方向靜靜指道；“殿下讓你過去。”

    “只問了你一個人還不夠嗎？你都跟她說什麼了？”

    “只是介紹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一些情況而已，其他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好吧，我知道了。”

    簡短的交流隨着兩個人之間身影的交換而迅速結束了，將衆人的注目禮又帶回去的段青隨後幾步走到了那張靠近大廳窗邊的整潔方桌上，一直倚靠在這裏的金髮公主隨後也將自己的視線從窗外的大雨中收回，用極爲優雅的動作朝着段青對面剛剛收拾出來的座位示意道：“請坐，維金斯的學徒。”

    “你怎麼知道？”

    鼻中傳來了帝國皇室女子身上特有的芬芳，望着蕾娜殿下的段青臉上顯露出了驚奇的表情：“是剛纔我們的隊長告訴你的嗎？”

    “是我身邊的魔法師告訴我的。”

    嘴角逸出了淡淡的笑容，蕾娜將託在下頜上的手微微挪動了少許：“他們稍微調查了一下你們在扎拉哈城的行蹤，然後就聽說了法師議會曾經在城裏聚會的事情，後來的結果……你也應該都知道了。”

    “你們魔法師之間的消息還真是夠靈通的。”於是段青也只好撇了撇自己的嘴巴：“不用刻意這麼稱呼我，我的本事距離那些七人議會的傢伙們還差得遠呢，如果你想指望我來做些什麼，那可能是想多了。”

    “我只是對你這個人非常感興趣。”

    支在手背上的美麗臉頰終於轉回了少許，蕾娜的目光也終於從外面的雨幕移回到了段青的身上：“你的隊長剛剛向我描述了一下你們在我離開之後所經歷的一切，聽上去似乎十分精彩動人，但是——”

    “以你現在所表現出的實力，你和你的同伴們不像是能夠擋得住這麼多強敵來客的傢伙。”彎彎的睫毛來回閃了閃，她那饒有興趣的目光在段青的臉上不停來回掃過：“是隱藏了實力？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呢？”

    “你猜得沒錯，我們這個冒險團的人其實都是一羣深藏不露的高手。”視線在己方的隊伍裏一動不動的薇爾莉特所在的方向停留了一瞬，拍起胸脯的段青隨後露出了無比自信的微笑：“要是沒有這點本事，我們又怎麼敢稱自己爲‘青靈萬能事務所’呢？”

    “好吧。”不知是不是相信了段青的話，蕾娜那青春美麗的面龐下逸出了幾聲悅耳的輕笑：“那麼打退了那個可以將要塞城門一劍斬碎的高手，以及打退了可以封鎖空間的魔法師的故事，我也可以當成是真的了？”

    “就算殿下依舊質疑我們的立場，殿下也不應該質疑皇帝陛下的眼光吧。”段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聽說你們是因爲在公國這邊遇到了極大的阻礙才急忙召喚我們回來的，結果現在卻依然在懷疑我們……”

    “正因爲如此，我才需要進一步確認你們的身份。”蕾娜的視線中帶上了幾分嚴肅的意味：“不然的話，我怎麼敢將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

    “重要的任務？”段青莫名其妙地問道：“什麼重要的任務？”

    “當然是與公國進行交涉的任務了。”

    安靜的大廳內此時並無太多前來造訪的旅客，自然也沒有多少喧囂的聲音，窗外不斷落下的沙沙雨聲此時也無法成爲段青聽覺的阻礙，讓他能夠清晰無比地分辨出蕾娜公主表達出來的意思：“我打算將與公國交涉的權利讓給你們，如何？”

    “什麼？”

    坐在原地愣了片刻，段青隨後瞪直了自己的眼睛：“怎麼會？現在？爲什麼？”

    “因爲我與迪普洛瑪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辦法了。”蕾娜輕輕地搖了搖自己的頭：“談判的進展幾日來毫無寸進，公國也不願意再讓我們接近塔尼亞半分，有關克里斯究竟遇到了什麼，又爲什麼引起了公國如此大的反感……我們現在也依然無從得知。”

    “我們需要一個新的突破口。”她伸出了自己包覆着皇室禮服的手臂，如玉的手指在段青的面前閃耀着炫目的光：“經過這段時間的考驗，我覺得只有你能夠堪此大任。”

    “這……”

    不知是應該懷疑對方的真意還是擔心自己的未來，段青的話音變得猶豫了許多：“這個嘛……呵呵，呵呵，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以致於我都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你們初來乍到，心中有所猶疑還是很正常的。”朝着一旁的大廳示意了一下，蕾娜的表情依舊保持着優雅的微笑：“而且我看你們隊員都帶着傷，需要一段時間進行休整。”

    “爲了展示我們對你們的信任與誠意，我們會用我們的所有物資給予你們支援。”她收回了自己的手臂，重新支在了自己的下頜上：“當然，也給你們一定的時間瞭解一下。”

    “瞭解一下？”段青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瞭解什麼？”

    “當然是瞭解一下現在的形勢了。”

    視線偏向了方桌的一邊，蕾娜的目光在屬於公國一方的閒散人影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他們都在那邊，平時也負責看守與監視我們，想要瞭解一些詳情的話——”

    “我建議你可以先從那個胖子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