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5 巧遇

    “這是我的通行證。”

    “……基瑪·埃文斯？從克魯琴行省而來的商人？”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不。”

    同一時刻，自由世界雷德卡爾城的城門邊，一名駕着馬車排隊到衛兵面前的男子脫下了自己頭上的禮帽，用飽含貴族儀態的禮節面對着正在檢查着自己手續的那名帝國的衛兵。充滿了帝國風格的建築也正在兩個人的身後排列出紅色的海洋，依舊如故的古舊風格此時卻顯現出了難以掩飾的凌亂景象，不斷出入這個地方的帝國軍人和冒險者也如同眼前的這名帝國士兵一起，用各自臉上的嚴肅與焦急向每一個來訪的外來者暗示着城市內的混亂：“抱歉，現在的雷德卡爾位於非常時期，所以我們必須對每一位出入城市的人進行嚴格審查，以防有什麼古怪人士混入城中。”

    “我們對產生的其他困擾感到抱歉，先生。”他將通行證還給了面前的這位貴族紳士，臉上的疲憊之色隨後也被歉意所取代：“但是這是我們職責，所以……”

    “能告訴我帝都現在發生了什麼嗎？”

    另一道女子的聲音隨後由馬車後面的車廂中傳來，與之相伴的還有一張探出車廂幕布的小麥色面容：“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妻子。”

    向着馬車後方示意了一下，坐在車伕位置的基瑪·埃文斯隨後帶着優雅的笑意介紹道：“我們相約在新婚之後沿着帝國旅行，繞了好遠之後才來到了這裏，本想藉着此次機會好好觀賞一番帝都的風光，可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那可真是遺憾。”於是這位收回了視線的帝國衛兵淡淡地搖了搖頭：“帝都內的戒備現在比平時要高得多，暫時無法給你們帶來什麼很好的觀光體驗，而且——”

    “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你們不要隨意向其他人問起你們剛纔所問起的那個問題。”

    大門敞開的隆隆聲隨後伴隨着車轍的經過而迴盪在帝都的內外，與之相伴的還有其餘的幾名帝國士兵將這輛普通的馬車讓進城內的身影，保持着貴族紳士形象的男子隨後也在一段時間的平穩行駛後，淡淡地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好了，我們進來了。”

    “演戲真的很累呢。”車廂裏隨後傳來了少女特有的伸腰聲與抱怨聲：“也不知道你這個傢伙究竟是怎麼維持着這麼多的面具活下來的。”

    “只是一些在塔尼亞練就而成的生存本能而已。”笑着搖了搖自己的頭，再度化身基瑪的黑暗女王聲音低沉地回答道：“而且若不是有你的點頭同意，我也沒有辦法進入這個地方來。”

    “安心啦，通行證這樣的東西，我們行腳商人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喲。”車廂裏的少女略顯興奮地回答道：“記得將屬於你的那份錢付了，然後下次多多惠顧我們商會就好！”

    “……呵呵。”

    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兩聲苦笑，摸了摸自己臉面的瑪姬依舊保持着自己僞裝而成的男聲：“您還真的是一名奇特的人呢，放着羅蘭家族的家主不做，非要跑出來經營生意……”

    “因爲我有一顆熊熊燃燒的商人之魂啊！”車廂裏響起了少女的振奮之吼，然後又像是被扎破了的氣球一般泄了下來：“而且家族裏的事情實在是太麻煩了，我可不想天天對着這些帝國貴族和皇帝陛下露出虛假的笑臉……”

    “但是您現在還是回來了，帶着我一起。”瑪姬搖了搖自己的頭：“若不是您在法裏斯撿到了我，我現在的下場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呢。”

    “只是順手，順手啦。”打起了精神的車廂內少女不經意地回答道：“我只是聽到了一些風聲，所以急着趕回我的老家而已，半路上遇到了一個落魄的你，所以又順勢將你撿了回來……咦，不對啊。”

    “你不是說過也想到這裏來看一看的麼？”她掀開了車廂的門簾，同時用驚奇的目光望着眼前的這位扮相爲男性紳士的瑪姬的背影：“我記得是因爲你正好也提出了這樣的意願，所以才帶着你一起過來的啊，難道是我記錯了？”

    “確實是有這麼回事。”回答她的瑪姬搖了搖頭：“不過……我的目的只是想要找一個人，前來帝都也只是希望能夠獲取更多的線索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是那個穿着灰袍魔法師的傢伙對吧？”探頭的麥色少女臉上再度露出了幾分揶揄的笑意：“那個坦桑城的故事很精彩，聽起來也很迷人……唔，既然你那麼想要再次見到那個救命恩人的話，你爲什麼不先去坦桑城找找線索呢？”

    “因爲我怕那些覬覦我的人再次抓到我。”沒有理會對方眼中表現出來的狡黠之色，瑪姬擡頭望着帝都上方的天空：“當然，我對再次回到那個地方，心裏也還是有點牴觸的。”

    “可憐的小家夥，居然遭受過如此之多的苦難。”微微地搖了搖頭，縮回到車廂之中的少女笑嘻嘻地說道：“不過沒關係，到了帝都的地盤上，就是我們說了算了。”

    “因爲這裏可是我的家鄉呢。”

    帶有帝都混亂的嘈雜聲音隨着少女下達的命令而陡然開始遠離，這輛普通的馬車隨後就這麼偏離了帝都的大道，一邊與小巷旁邊的牆壁小心翼翼地擦身而過，一邊朝着北方的雷德卡爾中央街區徑直駛去：“這條捷徑怎麼樣？只要在前方右拐，然後沿着薩里斯大街往北走，然後——哎呀！”

    走出了下一個巷口，馬車在再度顯現在面前的混亂人羣中微微的打了一個趔趄，意料之中的顛簸下一刻卻變成了緊急的剎車，伴隨着幾名衝到街頭上的帝國人大吼的聲音而停了下來：“羅姆尼！帝國的叛徒！給我滾出來！”

    “又是你們！你們還想要在這裏胡鬧嗎？”

    “別忘記了你的身份，你這個宰相大人手底下的頭號寵臣！你敢說你與昨晚的叛亂之事沒有任何關聯嗎？你那自鳴得意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哈，別以爲我不知道派你們來的人是誰，你們科揚家族也是半斤八兩！難道你們敢不承認你們與伊達家族有暗中的交易？最近還偷偷買下了他們的兩處房產！”

    “你，你說什麼？”

    吵嚷聲就這麼隨着兩夥人的針鋒相對而揚起在了附近的大街小巷之內，帶着突然衝到大街上的這羣人與另一羣守在街邊某片豪宅旁邊的守衛相互推搡在了一起的景象而從周圍的人羣中獨立了出來，情緒已然高漲的雙方人羣隨後也無視了擁堵在街邊的其他路人與馬車，就這麼自顧自地相互叫罵與對抗着：“你們想要趁火打劫嗎？”

    “不肯承認是吧？來人，把坎帕斯隊長叫過來，我要現場檢舉揭發他們！”

    “你們想要惡人先告狀？那坎帕斯隊長本來就是二皇子的人，難道你以爲我不知道？”

    “現在要尊稱爲皇子！在皇帝陛下已經歸天的現在，他就是帝國未來的皇帝！”

    “……唉。”

    因爲堵塞而不得不停下來的馬車上方，再度探出了腦袋的蘿拉搖着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一羣真實的帝國貴族，還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就已經開始狐假虎威，自封王侯了。”

    “這要是在自由之城，恐怕會被其他王座之人以叛亂的罪名當場斬殺啊。”瑪姬也露出了嘲諷一般的神色：“還沒有穩住自己的陣腳，就這麼着急地將自己的立場擺了出來……”

    “抱歉給你指了這條路，本來是想要抄一條近道來着。”扁了扁自己的嘴巴，已經躲回到車廂中的麥色少女隨後嘟囔着說道：“沒想到居然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要不我們打過去吧？”

    “考慮到帝都現在的情況，我們還是不要鬧事爲好。”瑪姬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沒有路，我們換一條其他的路繞過去就好了，總之就是趕到中央街區，然後找到你們家族遺留在那裏的老宅就可以了是吧？我們——”

    更大的騷亂聲隨後由前方的街巷深處傳來，與之相伴的還有那兩批推搡在一起的人羣再度掀起的幾分小小的波瀾，一名被推出了人羣的女子隨後出現在了堵在原地觀望着這場鬧劇的路人眼底，同時帶過來的還有屬於其中一方的叫罵聲：“滾開！”

    “……”

    踉蹌着跌倒在了地上，渾身染着泥土與乾涸血跡的白髮女子並沒有如同其他人所預料到的那般據理力爭，看上去傷痕累累的身軀隨後就這麼抹了抹自己因爲髒亂而無法辨認的臉，默不作聲地從泥濘而又雜亂的地面上爬了起來。似乎是沒有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剛剛將這名女子推到在地的那名貴族家將隨後也收回了自己剛剛想要擡起的武器，破空的聲音緊接着卻是出現在了這名貴族成員的面前，將他想要繼續找麻煩的身影整個砸飛了出去。

    “暗影突襲！”

    砰！

    不諧的慘叫隨後揚起在了這片街區的盡頭，那名剛剛舉起了武器的貴族家將隨後帶着飛濺而起的鮮血消失在了這片混亂現場的後方，過快的速度也讓他的那幾名同伴有些反應不及，剛剛想要回頭尋找行兇者的動作也伴隨着刻意裝出的兇相而揚起在身後紛亂的人羣當中：“誰？誰膽敢襲擊我們？”

    他們注視着那些路人紛紛退避的身影，半晌都沒有找到什麼可疑的人士，帶着憤慨之色的雙眼隨後也移動到了地面，但卻再也找不到那名白髮女子的身影了。刻意擴大的緊張局勢隨後也成爲了他們的絆腳石，讓他們繼續尋找襲擊者的可能性徹底消失，而被人羣擁擠到後方的馬車隨後也默默地掉轉過頭，搖搖晃晃地消失在了這條街道的另一方盡頭：“是雪靈幻冰小姐吧？”

    “……你是？”

    “哦，忘記了我現在還屬於僞裝的身份了。”

    微微地點了點頭，坐在車伕位置的瑪姬扯了扯自己的那張男性的面容：“我是瑪姬，曾經在扎拉哈城和天空之城事件中被你送上祭壇，然後又在坦桑城被你救下來的那個人。”

    “……”

    眼神逐漸睜大了少許，雪靈幻冰隨後再度低下了自己的頭：“是……這樣啊……”

    “小姐您看上去有些疲憊。”

    再度沿着白髮女子的悽慘身軀掃視了一圈，瑪姬的聲音中隨後帶上了幾分詢問的感覺：“而且看上去還有不少未癒合的傷口……是剛剛經歷過什麼大戰嗎？”

    “算是吧。”

    明白自己剛纔是被誰所救，雪靈幻冰小心翼翼地蜷縮到了車廂的前方：“昨晚的帝都發生了一場大亂，也出現了不少的戰鬥，既然你們也在這裏，想必你們應該也是知道的。”

    “不，我們是剛剛進入這座城市的人。”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車廂，維持着帝國男性貴族模樣的瑪姬笑着搖了搖頭：“所以請務必向我們介紹一下，尤其是介紹一下城裏現在的情況……嗯？”

    她皺了皺眉，話說到了一半的目光隨後也落在了雪靈幻冰的背後，眯起的雙眼彷彿也像是能夠穿透虛空一般，在白髮女子後背所在的斜上方不停地巡視着：“你……”

    “……我怎麼了？”

    同樣發現了對方的異常，雪靈幻冰一直沒有放鬆下來的雙眼也再度變得警惕：“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你的傷口，就在剛纔將你救回來的時候。”

    沉默伴隨着瑪姬聲音的停頓而在這輛馬車周圍佔據了一瞬間，然後又隨着她發出的低笑而再度離開了，指了指對方後背的她隨後擺出了一個無辜的模樣，彷彿是在用另一個合適的藉口來轉移注意力一般：“雖然使用了斗篷作爲遮掩，但你的背後有一道巨大的擦傷，對吧？你是怎麼傷得這麼嚴重的？”

    “這個嘛……”

    眼神微微地閃爍了一下，雪靈幻冰聲音也變得吞吞吐吐了起來，猶豫了半晌之後的手指緊接着卻是隨着她的轉身，朝着不遠處的皇宮所在的小山方向指了過去：“當然是摔成這樣的了。”

    “如果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你也會變成我現在的這副模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