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8 三答

    “在來到帝都的這段時間中，我們總是被詢問一大段有關過去的問題。”

    用奇異的眼神望着再度起身盯着自己的那位年輕貴族的身影，段青的眼中露出了詭異的光芒：“但是絕大多數的問題都是有關叛徒身份以及審判的罪名，像你這麼清奇的問題角度倒還是第一次聽到。”

    “在我們的眼中，他們一直在追索的那些問題早已不是問題了。”西蒙笑着搖了搖自己的頭：“我所感興趣的問題只有我所不知道的問題，以及……一些值得追索的角度。”

    “好奇心旺盛的傢伙。”於是段青撇了撇自己的嘴巴：“好吧，我們的確是幹掉了那個傢伙……你是對我們殺死它的手段感興趣，還是對殺死它之後的事情感興趣？”

    “手段什麼的倒也無所謂，反正那條龍都已經死了。”西蒙不置可否地晃動着面前的咖啡杯：“至於結果嘛……”

    “那條僞裝成巖沙龍的黃金龍之所以長時間沒有人能夠處理掉，也是因爲它的體內存在着大量異世之力的緣故。”他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就連黃金龍族他們自己都沒有辦法解決這樁詛咒……”

    “你們是怎麼解決的？”

    微微地沉默了片刻，段青不動聲色用舉杯的動作擋住了自己的表情：“魔法元素的中和本來就是一件玄妙的事情，不限於四大元素在內的所有元素相互交織的結果也從來都無法預測，我們當時能夠做到的一切，也只是憑藉着那三分運氣搏一搏罷了。”

    “至於這其中到底有沒有其他神祕力量的幫助——這我也無從得知。”他微微地攤了攤自己的雙手：“所幸那個地方沒有產生什麼空間崩潰，也沒有產生任何的奇點，位於坦桑城周邊的魔法結構，也因爲後來那羣冒險者的衝入而變得穩定了下來……”

    “讓我猜一猜——所謂的神祕力量，應該指的就是黃金龍族的人吧。”

    打斷了對方的話，西蒙的雙眼也隨着自己說出的答案而變得明亮了幾分：“坦桑城的守備軍與冒險者協會後來都調查過那裏的情況，但他們無論如何都找不出那些冒險者當時所描述的所有內容了，那場戰鬥的痕跡，以及巖沙龍的屍體……他們後來都被黃金龍族用空間魔法轉移到了其他地方，對嗎？”

    “……是的。”微微地側了側身，段青將自己背後的那柄元素法杖向着對面示意了一下：“這是當時的他們送出的禮物，以你們的調查能力，我覺得也沒有必要隱瞞了吧。”

    “冒險者協會既然承認了你們完成試煉任務的結果，那自然也是得到了相應的證據。”衝着段青背後的那柄法杖點了點頭，西蒙的聲音也變得溫和了下來：“看得出來的確是黃金龍族才能給出的工藝與手筆——是哪位先生送給你們的？”

    “不是先生，是一位小姐。”段青微微的猶豫了一下：“名字叫做莉薩——至少她自己是這麼介紹的。”

    “不愧是被命運眷顧的傢伙，連名字都知道了。”微笑着點了點頭，端起了下巴的西蒙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不過……莉薩嗎？這個陌生的名字……唔，應該是黃金龍族最近剛剛派出來的新一任使者……”

    “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

    似乎沒有想要回答段青這個問題的意思，正在低聲自語着什麼的西蒙隨意地回答道：“黃金龍族是一個無比神祕而又強大的種族，但他們最近出現在俗世中的次數變得越來越頻繁了，我們必須關注這個種族的每一步行動，這也是爲了保證帝國的安全……”

    “真的是這樣嗎？”一旁的雪靈幻冰卻是眨着眼睛反問道：“你的反應似乎與之前有所不同了。”

    “看來不能在你們面前顯露太多，否則會敗給你們那些敏銳的觀察力呢。”

    搖了搖自己的頭，臉上露出了笑容的西蒙隨後失笑着站起了身：“時間不早，該做的事情也都做過了，如果沒有什麼其他事情的話，我們今晚的會談就先到這裏，怎麼樣？”

    “啊？呃。”同樣察覺到了幾分異樣，段青的迴應聲中明顯透露出幾分驚異之情：“這麼快就要告別了？我還以爲你會對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給出一個詳細的解釋呢。”

    “看在你們如此真心實意配合的份上，我可以給你們一些可以披露的情報與必要的忠告。”定定地望了段青一陣，西蒙扯起了自己略顯詭異的嘴角：“畢竟你們現在已經得到了我所賜予的‘帝國貴族’的身份，如果依然對帝都一觸即發的局勢毫無所知，讓我個人的聲名掃地了可不好。”

    “聽好了，我不會說第二遍。”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視線隨之落在了面前這兩名玩家的頭上：“首先給你們的第一個提示——羅埃爾家族。”

    “那是一場發生在三十七年前的慘案，牽涉到了幾乎所有的帝國貴族。”他的聲音變得嚴肅而又低沉，宛如病態一般的白皙面龐似乎也隨之變得更白了幾分：“因爲那場慘案而活下來的人，以及因爲那場慘案而成就了一番偉業的人，都不會放任這場慘案被再度提起，出現任何其他翻案的可能性。”

    “……”

    “看來你們應該能夠聽懂。”

    望着兩個人沉默下去的模樣，西蒙略顯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麼下一個提示——皇位的人選。”

    “……什麼？皇位的人選？皇位還能有人選嗎？”

    “克里斯皇子殿下雖然貴爲皇子，但他目前並不是能夠成爲下一任帝國皇帝的最佳人選。”

    無視了段青逐漸瞪大的眼睛，西蒙聲音低沉地回答道：“尤其是在芙蕾帝國這種由芙蕾大帝所創立的帝國當中，由皇族的女性後裔成爲下一任皇帝的歷史也是經常發生的。”

    “由於德雷尼爾皇帝正值壯年，並未指定下一任皇帝繼承人的關係，有關皇儲的爭論也一直顯得非常激烈。”說到這裏的他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雖然這是歷代皇朝都必須經歷的一項日常，但這一次的情況略有不同——那就是軍方的態度。”

    “帝國的軍方……不是一直支持着帝國皇族的嗎？”

    “皇族的權威在帝國境內不容置疑與反抗，很大程度上是因爲皇族的血脈過於強大的緣故。”

    面對雪靈幻冰隨後提出的質疑，西蒙聲音低沉地搖了搖頭：“這一代的德雷尼爾憑藉着獅心皇帝之名依然維持着這樣的態勢，他也理所應當地得到了所有帝國軍的尊重，但他的那些子嗣……目前沒有一個人能夠表現得出過人的勇武與足以服衆的強大實力。”

    “他們還沒有表現出身爲芙蕾大帝血脈繼承者所應有的模樣，還沒有得到軍方的承認與支持。”

    “這也就是克里斯皇子殿下如此大張旗鼓地表現自己的原因？”

    瞪了瞪自己的眼睛，段青隨後也露出了一臉不滿的表情：“使用如此扭曲的手段設計了坦桑城的一場大戲，最後居然只是爲了向帝國證明自己是一名合格的皇儲？”

    “克里斯如此費盡心機的原因當然不止這一個，但德雷尼爾皇帝將他派去行使公國使節的這一任務，本身也是在給他表現的機會。”西蒙搖着頭回答道：“至於其他的那些皇室成員……他們現在甚至都還沒有走到這一步。”

    “既然德雷尼爾現在正值壯年，這件事本來也不應該如此急躁吧？”沉吟了片刻的段青一臉無奈地繼續說道：“難道這不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紛爭與動盪嗎？”

    “皇帝陛下當然深知這一點，但他等不得，許多的帝國貴族也等不得。”西蒙的手指指向了咖啡館的窗外：“帝國貴族之間的矛盾與衝突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如果站錯了隊，背後又沒有足以支撐自己的勢力的話……”

    “成爲第二個羅埃爾家族，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啊。”

    揹着雙手沉默了下去，不知想到了什麼的西蒙隨後嘆息着收起了自己望向夜空的眼神，直到同樣維持着沉默的段青幾度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之後，他才再度吐氣出聲：“好了，最後一個提示——圓盤。”

    “你們應該知道那東西是從復辟者的手中流落出來的，復辟者也一直在尋找它。”他用警告的目光望着面前的灰袍魔法師：“但是你們想過它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嗎？”

    “既然是叫做歐克諾斯圓盤，大概會和天空一族的人有關吧。”捏了捏自己的眉毛，段青隨後像是察覺到什麼一般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難，難道是天空之城？”

    “沒錯，那圓盤是從天空之城上搶下來的。”

    點了點頭算作是迴應，西蒙轉而走到了兩個人側面的桌旁：“天空之城在幾個月之前的扎拉哈城上空引發了災難，當時也差一點被掌握了泰倫之塔的復辟者所佔據，如果那座久違於歷史的空中要塞也落入了他們手中，那我們這些人對付這些魔法帝國後裔的手段也會變得更加艱難。”

    “那場戰鬥的結果令人滿意，但敗退的他們還是從天空之城上帶走了一些東西。”他指了指段青的胸口：“法師議會早已針對這些東西暗中下令派人追查，同時嚴正警告所有大陸上的其他國家與地區提防那些失物可能引發的二輪災難，誰曾想那些丟失的寶物卻在很長一段時間中銷聲匿跡了，甚至連復辟者自己都鮮少再度浮出水面。”

    “現在看來，他們也應該是一直在應付圓盤在自家人手中丟失的蠢事。”說到這類的年輕貴族嘴角扯出了一絲詭異的笑意：“爲了將這枚圓盤重新奪回來，他們也開始不惜代價，將部分帝國貴族拉入了他們的陣營當中。”

    “你指的是伏拉沃斯？”一旁的雪靈幻冰驚奇地問道：“難道他真的是復辟者的走狗？”

    “這一點目前還無法判斷。”西蒙搖了搖自己的頭：“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某些帝都的大人物。”

    “何以見得？”

    “因爲居然真的有人點頭答應了這項協作。”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回答了這個問題的西蒙開始向咖啡館的外圍走去：“不過想想也應該如此。”

    “畢竟那是歐克諾斯的力量核心，擁有了它的人也就等於是擁有了整座天空之城，對於久居帝國的這些老牌貴族們來說，這個世界上能夠打動他們的東西確實不多啊。”

    吱嘎吱嘎的推門聲與鈴鐺扯動時的清脆響聲隨後出現在了兩名玩家的身後，那是西蒙逐漸推開館門準備走出這裏的時候所發出的聲音，而聽到了這些聲音的段青也急忙停止了自己的思考，轉身望向了那扇大門所在的方向：“等一下！你……難道你不想要這枚圓盤嗎？”

    “我不想要，你們收着吧。”差一點走出大門的西矇頭也不回地回答道：“它與薇爾莉特都是法師議會託付給你們的東西，我拿走了豈不是要得罪人？”

    “難道你忍心看着我揹負如此沉重的負擔？”段青毫不在意地報以了嗤之以鼻的態度：“事到如今你還怕得罪什麼？連帝國皇帝你都不放在眼裏——”

    猛然擡起的手掌出現在了那名年輕貴族即將消失的黑夜深處，與之同時消失在段青眼瞳中央的是一抹盤繞出現的淡淡黑氣，以爲對方即將出手警告的他隨後卻是緩緩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法杖，耳邊也傳來了這位年輕貴族的低沉嘆息聲：“……呼。”

    “怎，怎麼了？”

    “果然還是開始了啊。”

    深夜的雷德卡爾深處，屬於西蒙的嘆息隨後由咖啡館外的街巷之間緩緩響起，宛如正在街頭躊躇的這道聲音隨後就像是得到了什麼未知的信息一般，帶着踱去的腳步朝着帝都的黑暗深處延伸而去：“這下就更沒有時間可以耽誤了。”

    “再見。”

    沒有理會追出咖啡館門口的段青與雪靈幻冰兩個人，他擺着同樣白皙的手掌消失在了大街小巷的人影與夜影盡頭，腳步稍稍猶豫了片刻的段青剛剛想要追上前去的動作下一刻也是被咖啡館的店員所攔下，與之相伴的還有那名店員洋溢着熱情的微笑：“先生，你們還沒有買單呢。”

    “……日。”

    於是那屬於段青的咒罵聲與雪靈幻冰的竊笑聲也飄向了這條大街的夜空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