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7 命中劫數，破立重生

    隱隱約約的打鬥聲與呼喝聲由空洞的上方漸漸傳來，似乎正在用這樣的方式提醒着在場的幾個人戰鬥仍未結束的現狀，揹着揹包走到兩個人近前的亞特卻是沒有理會外界的變化與約沃爾克已然消失的事實，滿含笑意的目光隨後也落在了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身上：“喲，你們還活着嗎？”

    “還活着，但活不了多久了。”視線轉到了這邊的魔法師低笑着回答道：“倒是你……你怎麼也活到了現在？”

    “在逃生這方面的技能修養上，我可是很在行的。”

    衝着自己的胸口指了指，名叫亞特的冒險家咧嘴擺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我在那邊發現了一條暗道，應該是那個傢伙之前在這個地方的藏身地，所以我就趕在那些元素洪流爆發之前，躲到了那個角落裏面……”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微微地搖了搖自己的頭，段青聲音低沉地咳嗽了兩聲：“成爲法外之人的感覺如何？”

    “……我可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聲音低沉地搖了搖頭，亞特轉身將自己的包裹甩到了地面上：“我只是在從墜星山摔落之後的不久，開始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一些不同。”

    “哦？說來聽聽。”

    “武器，裝備，怪物，遺蹟。”

    隨意地列舉了幾個名詞，轉過身來的亞特衝着躺倒在地的兩個人露出了一個莫名的微笑：“還有類似玩家或者是原住民之類的詞彙……以前的時候雖然也聽過這些，但我的心中都沒有什麼太多的感覺，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忽然察覺到了這些詞彙的意義，那種感覺就像是……”

    “就像是忽然領悟了技能一樣。”他伸出了自己的手，頗爲煩惱的手指在魔法師的面前比劃了幾下：“我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明白，你們這些冒險者如此強大的原因是什麼了。”

    “你……”

    用驚疑的目光望着對方，明白了什麼的雪靈幻冰眼瞳逐漸放大了少許：“你……知道了玩家的身份了？”

    “別擔心，我可沒有跟剛纔那個傢伙相同的想法。”

    回手指了指之前被那柄鐮刀斬成灰飛煙滅的約沃爾克消失的方向，亞特的笑容逐漸變得陽光了起來：“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許多遺蹟與新大陸還沒有被探索和發現，若是現在就突破了桎梏，我說不定就再也看不到這些美麗的風景了，更何況……”

    “上天是無情的。”他擡頭望了望巖洞上方的夜空：“輕易打破那一層的桎梏，說不定會跟剛纔那個傢伙一樣不得好死啊。”

    “……自從第三次虛擬技術建成之後，NPC的重複刷新設定就已經被取消了。”

    望着面前的這位留着短髮的年輕男子，段青的表情也開始逐漸變得嚴肅：“表面上看起來慘無人道，實際上是將你們當做人來看的一種表現，只不過現在看來……這種設定似乎還沒有做得徹底。”

    “又或許是特意如此的吧，畢竟知道這些真相對我們自由大陸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依然望着天空的亞特卻是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遵循上天的旨意是我們諾斯族人流傳到現在的一句古訓，雖然我的族人已經腐朽不堪，但現在看來……那些話還是有冥冥中的道理的呢。”

    “……”

    “無論如何，我還是會以一名冒險者的身份活下去。”

    笑着揮了揮自己的手，亞特轉而朝着巖洞地城的中央圓盤所在的方向走去：“走遍帝國，再走遍北方的荒漠，最後去奇蹟之橋，去傳說中的新大陸看一看。等到我心願已了，實在沒有什麼可去的地方了以後，我或許會考慮一下打破那個命運的桎梏，挑戰上天給我的安排。”

    “那說不定就是我的命運之末，是你們冒險者口中經常提到的劫數。”停下了腳步的他緩緩地轉過了頭，用燦爛的微笑回望着在場的其他兩個人：“到了那個時候，我再還欠下給你的那些恩情吧。”

    “……那個時候我在不在還不一定呢。”搖着頭的魔法師聲音虛弱地笑了笑：“說不定又換了一個新的身份，或者是離開了這個世界也不一定。”

    “呵，那就怪不得我了，雖然現在的你也沒有多少時間來管我。”

    伸手將中央平臺上擺放的那個晶瑩剔透的圓盤舉了起來，回過頭去的亞特隨後與舉起的雙手一起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大冒險家亞特，精通各類冒險知識與世界見聞，還會預測運氣的好壞，卜算命運的始終！我看你渾身冒血，滿面紅光……”

    “你今天的桃花之數，怕是已經在劫難逃了！”

    逐漸放大的笑聲與低沉的嘆息隨後同時迴盪在這片洞窟的底部，與之相伴的還有屬於那名重傷的魔法師臉上浮現出的幾絲苦笑，心中明白對方所指的他隨後轉過了頭，果不其然地與身旁同樣躺坐在那裏的雪靈幻冰凝望過來的眼神對在了一起：“……不躲了？”

    “……”

    “終於肯承認自己的名字了，親愛的段青？”

    “好吧，段青這個名字我還是在用的，只不過一直沒有提到而已……”

    “那你爲什麼不承認？一開始爲什麼不告訴我！”

    似乎是扯到了自己的傷口，大叫出聲的雪靈幻冰面色微微地扭曲了幾分，想要質問對方的聲音卻是隨着情緒的波動，帶上了幾分莫名的哭腔：“你，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嗎？你知道外面都把你我說成什麼樣了嗎？我甚至以爲你已經，已經……”

    “我的確是已經死了。”

    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上的傷勢，段青微微地撇了撇自己的嘴巴：“即使是到了現在，我依然還是那句話——不管是從前的斷天之刃，還是之後的陌上青山，他們都已經死了，不會再出來了。”

    “現在的我只是一名小小的魔法師。”他笑了笑，氣勢也隨着血量的逐漸見底而變得微弱了許多：“我不會……再參與任何的事情了。”

    “……是因爲聯盟嗎？”

    眼中的光芒隨着這句話的出現而變得冰冷了許多，雪靈幻冰努力地提了提自己斗篷覆蓋之下的血染身體：“自從那一日的事情發生之後，聯盟就一直在找我的麻煩，可是等他們前來盤問了我多次之後，我才弄明白他們究竟想要從我這裏得到的是什麼。”

    “他們想要讓我承認我是受害者，意劍的受害者。”她微微地低下了頭：“可是，可是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樣……”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的確是我的受害者沒錯。”

    微微地搖了搖頭，段青艱難地擡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臂，想要撫摸對方腦袋的動作卻是隨着意識的逐漸模糊，最後垂落到了兩個人之間的冰冷地面上：“如果我沒有教給你那些奇怪的東西，沒告訴你改造遊戲艙的方法的話，最後的你大概也不會變成那副樣子，不會被遊戲數據的倒流所影響……”

    “我很抱歉。”他氣若游絲地轉了轉頭：“雖然……我原本沒打算再與你見面了，這句話本也沒有說出來的機會。”

    “你……你這個混蛋。”

    血液已經乾涸的嘴脣用力地抿在了一起，雪靈幻冰那雙冰冷的雙眼中與逐漸帶上了幾分晶瑩的神色：“你又要將我丟下？還有那個可憎的聯盟？”

    “聯盟自然也有聯盟的命數，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罪人多半是管不着了。”

    漸漸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躲開了對方盯視的段青雙臂緩緩地垂落下來：“既然我的存在只會帶來更多的問題，那我退出這個歷史舞臺便是。”

    “將一切的罪責都落在我的身上吧，然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身體漸漸化作了白光，他的生命值也終於隨着重傷之下的流血而走到了盡頭：“你們跟我不一樣，你們還有未來可言，所以……”

    “你，你不許死！”伸出了自己的手臂，雪靈幻冰也提起了自己的最後幾分力氣：“我還有許多話沒有問你呢！喂！”

    譁——

    就像是在映襯着皎潔月光的落下，名爲臨淵斷水所化作的數據流隨後升起在了這片喊殺聲愈發接近的地下巖窟當中，任憑那躺倒在地的女子如何哭喊，也再也無法阻止這個與月光糾纏在一起的白光繼續響應系統的召喚了。由痛苦逐漸化作麻木的意識隨後漸漸地凝聚在了一處，屬於段青的雙眼緊接着睜開在了距離格梅南叢林不遠處的卡洛村當中，從紛亂如麻的回憶中緩緩清醒過來的他隨後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一下子從自己的牀上坐了起來：“好吧，這下連新手村都不能待了。”

    “要走？”一道蒼老的聲音隨後出現在了他的房門之外，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身爲這座魔法小店店主的老者揹着雙手望過來的形象：“不繼續隱居了？”

    “藏還是要藏下去的，只不過要換個地方藏。”段青無奈地撇了撇嘴：“不然的話……一會被人堵了家門可不好。”

    “怎麼，有仇家要找上門？”老者挑了挑自己的眉毛：“如果實在來不及的話，我倒是可以爲你擋上一陣……”

    “不必了，反正不是什麼苦大仇深的敵人。”

    微微地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段青嘆息着回答道：“只不過她的執着程度可能要比我預想中的要高一些，所以我可不敢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如果您沒有什麼其他事情的話，那我就要開始收拾了。”

    “哼，那就後會有期了，小子。”於是揹着雙手的老人轉身朝着門口的遠方走去：“趁着夜還沒有褪去，早一點出發吧。”

    “這一點倒是不用擔心，反正她的復活點肯定不在卡洛村。”

    自言自語地沉吟着這句話，段青隨後揚聲朝着房門的黑夜中喊道：“若是來日遇到了那個女人來找我，煩請多幫我擔待一二，還有……”

    “謝謝您教給我的那些鍊金的術法，這段時間……多謝您的照顧了。”

    瓷瓶碰撞的聲音隨後漸漸地響起在了這個卡洛村南方村口的魔法小屋內部，中間還不時地夾雜着有玩家出入於這個村口的時候依次發出的呼喝聲與腳步聲，一直聚精會神的段青用最快的速度將能帶走的所有鍊金用具全部包在了一起，最後揹着一個巨大的包裹走出了魔法小屋的房門。屬於黎明即將到來的光輝也隨着這段時間的推移而緩緩地灑落在村莊的上空，與之相伴的還有屬於這座小村逐漸響起的雞鳴狗叫與村民走出家門的時候所發出的聲響，望着這片寧靜村莊景象的段青又轉頭看了遠方依然還在升起着硝煙的叢林一眼，最後一臉悵然地轉過了頭：“還有點捨不得呢，不過……”

    “能夠在這個新手村裏待這麼久，本身就已經賺到了呢。”

    依舊不斷出沒於這條村路的道道人影隨着他視野的逐漸延伸，帶着許多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新手玩家再次出現在了這個卡洛村的南北左右，他們有說有笑地與這裏的村民們結伴而行，中間還不時傳出了“昨天的收穫很不錯”、“今天要去哪裏探險”之類的交談與打算。揹着大揹包從他們的中間不停地穿過，頂着臨淵斷水這個ID的男子低着頭走出了標寫着卡洛村三個字的村門口，然後在升起的朝陽的照耀下，與一名剛剛重生於此地、穿着一身新手村白色布衣的女子打了個照面：“……嗨。”

    “你，你……”

    嘴巴張大成了一個圓圓的字母，望着那宛如白色綢緞一般飄揚頭髮的段青半晌之後才伸直了自己的舌頭：“你，你怎麼……”

    “我知道你肯定會掛回到這個村子，我也知道你肯定又要離開。”

    冰冷無比的臉上逐漸扯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名叫雪靈幻冰的女子兩步貼到了段青的臉旁，因爲剛剛出生而赤裸的雙足隨後伴着踮腳的動作而顯露在了清晨的寒冷空氣內，帶着她的那雙明亮的眼睛湊到了滿臉冷汗的段青的面前：“這是最快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所以……”

    “認命吧，我再也不會放你走了。”

    這一天是新曆796年火1月3日的清晨，萬物復甦之後逐漸變得火熱的普通的一天，兩個看上去闊別已久的玩家隨後也如同普通的路人一般無聲地對視了半晌，最後緩緩地相擁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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