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 化身

    貝里一種自由世界中專屬的長度計量單位，因爲遵循着本土化的習慣以及符合遊戲世界的交流方式，這個詞彙也經常會出現在玩家與npc之間的對話當中。經過老一輩先行者們的嘗試與總結，這個單位所代表的長度大概比一米稍稍地短上一些，也正是因爲如此，這段剛剛好的距離單位也成爲了玩家與原住民們最常使用的單位之一。

    然而以目前的眼光來看，這個長度明顯不適合段青所面臨的現狀，因爲幾貝里所代表的直線距離，與之前他們剛剛闖過的那段宇宙虛空景象所擁有的寬度是完全不符合的。

    “應該是因爲空間被扭曲了的緣故。”

    收起了自己的冒險者手冊，段青回頭望了望自己之前剛剛趟過的那片牆壁：“虛空的奇點應該會出現在任何一處虛空可能出現的地方，它們之間的現實距離應該與我們在裏面所看到的距離沒有什麼聯繫，在裏面飛上幾德里之遠，或許只會讓我們在現實中移動一堵牆的距離……”

    “我們現在就是只移動了一堵牆的距離。”瑪姬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我們只是從剛纔的那個通道，移動到了牆壁的另一邊通道裏罷了。”

    “使用虛空所鑄就的牆壁……這才是地下管網所擁有的真面目吧？”段青嘖嘖稱奇地嘆息道：“扎拉哈城的建造者，也算是不惜血本了呢。”

    “扎拉哈城的居住者與過去的那位城主，絕對沒有這樣的本事與決心。”向前走去的瑪姬卻是緊接着搖了搖頭：“這個地方……”

    “應該是出自更爲偉大之人的手筆吧。”

    段青點頭同意的動作中，被黑色緊身衣所包裹的女子緩緩地蹲下了身，一邊展現着自己驚人的背脊曲線，一邊檢查着自己面前的那具人類的屍體：“腿部受傷，骨骼受損，雖然沒有完全斷裂，但應該影響了他的行動……”

    “胸部被貫穿，這應該是他的死因。”伸手摸着那具枯骨胸前的瑪姬隨後冷靜地說道：“沒有金屬刮擦的痕跡……應該是被能量所貫穿的。”

    “足以貫穿人體的能量……應該能夠趕得上大魔法師級別的實力了。”走上前來的段青也跟着蹲下了身子：“普通的魔法可達不到如此的硬度，除了更加高級的能量……”

    “比如說……你剛纔所提到過的那些。”

    向着對方點了點頭，女子隨後朝着那具屍體倒下的方向站了起來：“他的身上應該沒有更多的線索了……我們走吧。”

    “最好是能夠搞清楚他們的身份。”

    目光在那具枯骨的四周再次掃了一陣，段青隨後跟着瑪姬的步伐向着這條通道的更深處走去：“或者他們死在這裏的原因。”

    “這裏應該發生過一定規模的戰鬥。”指着通道周圍牆壁的瑪姬隨意地回答道：“看這些劍痕，還有能量的燒灼痕跡……這種痕跡，應該也不是普通的魔法所留下的。”

    “有一方一直處在逃跑的狀態。”伸手在那些痕跡上抹了一陣，段青朝着它們共同指向的通道前方望了過去：“但是他應該幹掉了之前的那個人。”

    “他幹掉的不只是之前的那個人。”

    安靜到難以察覺的腳步聲中，屬於瑪姬的身影驟然消失在了段青的身邊：“還有……”

    “許許多多的同類呢。”

    散亂的刀劍，難以辨認的焦黑盔甲，被釘在地上的破布碎片，以及已經開始顯現出慘白的無數枯骨……隨着通道的逐漸開闊，一片橫陳着無數殘骸的戰後景象漸漸地顯現在段青的面前，逐漸走近的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後才用強大的意志力將鼻中傳來的可怕氣息過濾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躲着地上的那些戰場遺蹟的碎片，他的目光不斷地在那些交織着各種武器的白骨間來回地巡視着，最後才在某個角落當中，找到了之前消失的瑪姬的身影：“唔……看來就是這樣了。”

    “他就是造成這副模樣的始作俑者吧？”他指着瑪姬正面對着的那具靠牆而坐的枯骨，半晌之後才點了點自己的頭：“看那裏，還有那裏……這麼多的痕跡，都是以這傢伙爲冒出來的。”

    “……”

    “唔，不對。”

    面對着對方的沉默，觀察了一陣的段青又搖了搖自己的頭：“旁邊的這兩具還好說，但外面的這個是怎麼回事？他倒下的方向與這道痕跡完全對不起來，而且受傷的部分也不太符合……”

    “這個人……我很熟悉。”

    沒有回答段青的問題，瑪姬隨後說出的話卻是讓段青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兩跳：“他應該……就是我的老師了。”

    “……我很抱歉。”再次沉默了片刻的段青略顯歉然地低下了頭：“果然還是讓你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啊。”

    “我說過我沒事，畢竟我與那位老師之間的感情不怎麼深。”瑪姬頭也不回地回答道：“雖然沒有親口對他說一句感謝是非常令人遺憾的一件事，不過……”

    “我們還是先檢查一下吧。”她指了指面前的那具屍體，然後朝着段青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相比較於緬懷的事情，我還是對他的死因更……”

    尖銳的鳴響聲隨後出現在兩個人正面對着的那具屍體的內部，將瑪姬還未說完的話完全掩蓋了下去，響亮的轟鳴聲隨後也出現在了段青的正前方，宛如噴射的對流一般將他吹飛開來。重重地撞在了不遠處的通道牆壁上，段青用力地壓下了自己身體中陡然升起的翻騰感覺，然後趕在下一股強烈的氣流即將再次擊中自己之前，艱難地朝着身邊翻滾了出去：“是誰？”

    “是誰？”

    白色的枯骨被段青打亂向四周的雜亂聲中，一道相同的反問也隨後迴盪在並不寬廣的石頭通道之內，然後伴着那片氣流的逐漸收束，共同收束到了通道深處的深淵遠方：“報上你的名字。”

    “我是……我們是一羣無知的冒險者。”

    與暗藏在牆角另一側的瑪姬暗中對視了一眼，段青率先說出了自己的答案：“請您原諒，但我們是無意中闖到了這裏……”

    “無知的冒險者！”

    回答他的是重新翻滾到他面前的黑氣，以及愈發強烈的黑暗感覺：“接受正義的制裁吧！”

    咣！

    沉重的鍾鳴聲伴隨着響亮的敲擊聲出現在了段青的腦海深處，瞬間將他的意識震裂成爲千萬個細小的碎片，察覺到對方所用出的精神攻擊的段青隨後急忙用力驅離了那種頭暈腦脹的分離感，咬牙由對方隨後席捲而來的觸鬚攻擊中滾落了出來。細微的破空聲隨後帶着幾道漆黑的光線出現在了半倒在地的段青面前，將那些隨後趕到的黑色氣息擋在了段青的身體之外，原本不停纏繞着段青的那道不知名的意識卻是隨後放棄了緊迫十足的糾纏，朝着救援而來的瑪姬所在的方向飛了過去：“你又是誰？”

    “一名無知的失足少女。”回答他的是瑪姬低沉而又冰冷的聲音：“你……記得嗎？”

    “無知而又可憐的少女……”

    黑氣在她的面前停頓了一瞬，隨後轉化成爲了一道猛然膨脹開來的巨大氣團：“哈哈哈哈哈！”

    “這就是追尋了千年的願望！這就是承載了最後的夢想！”

    難以估量的黑氣轟然擴散的景象中，一道截然不同的白色光影陡然出現在了段青與瑪姬兩個人之間的空氣中，足以將整個通道照得明亮無比的光輝隨後也在那道意識愈發狂亂的大笑聲中，不停地將兩個人周圍的空間擴散而去：“這種即將實現願望的感覺……真的是無比地美妙啊！哈哈哈啊”

    嗡！

    令人牙齒發酸的刺耳摩擦聲隨後出現在了那團光輝的身側，將那片光團所代表的大笑聲再次打斷了，舉起了黑色短劍的段青隨後用力地向下一拉，在那道依然還在不斷向前吞噬的光團表面斬出了一道幽深的裂痕。恐怖的咆哮聲隨後連同令人眼熟的紫黑色氣息，由那道段青製造出來的空間裂隙中兇猛奔出，那似乎沒有太大區別的吞噬之力隨後就與那道光團迅速糾纏在了一起，共同消失在了段青眼前的虛空之中：“你！你居然……”

    “你居然敢把它們放出來！”

    白色的光芒陡然放大的景象中，帶有火紅色光芒的小小原核隨後出現在白光再次爆炸開來的中心，然後在周圍此起彼伏的尖嘯聲裏，逐漸形成了另一道相同的火紅色人形。被那道白光所濾過的那些慘白色的枯骨身上隨後也冒出了一道道輕煙，然後在段青的視野中逐漸轉變成了正在不斷作出交戰動作的虛影，對現實世界完全沒有造成任何影響的虛影動作卻像是蒙在公牛前方的紅布一般，徹底地惹怒了漂浮在中央的紅色光輝：“在我的怒火中熊熊燃燒吧！邪惡！”

    “這傢伙是不是有病……”

    嘴裏低聲地念出了這句話，段青轉而取出了自己的小型圓盾，然後在一道手動的敲擊聲陡然出現的同時，瞬間移動道了瑪姬所在的地方。紅色的氣浪隨後如同拍打着礁石的浪花，從段青撐起的無形屏障中四散而過，然後將除了段青後方的所有白色虛影，如同柴禾一樣地全部燒掉了：“這是火焰魔法！但又不全是火焰魔法……這裏面不僅帶着破魔的功效，或許還有驅除幻象的作用！”

    “或許你不應該稱呼爲火焰魔法。”回答他的是躲在後方的瑪姬再次消失在原地的聲音：“而應該稱呼它爲……憤怒的化身。”

    “之前是喜悅的化身，以及再之前的怨恨的化身……”

    藉着段青所放出的無形屏障的掩護，她的身影朝着那道火紅色的光輝撲了過去：“而現在……”

    “應該是哀傷的化身了。”

    黑色的線條伴隨着瑪姬陡然伸出的雙手而出現在那團火焰的中心，將正在不斷向外發散的火焰之光攪成了漫天的黑氣，被熊熊火焰所照耀得無比透亮的通道四周也隨着光芒中逐漸摻雜的黑色而變得愈發昏暗，最後連同瑪姬一同倒下的身體沉寂了下去。雙手在空中輕輕地一撈，緊隨而至的段青急忙將快要落地的女子抱到了四散開來的紅黑色火焰外圍，然後在警惕地注視着前方動靜的同時，突然感受道了一絲寒意：“這是……”

    “這是那個人當初留給我的東西。”

    攥緊了對方的手緩緩地鬆開了，瑪姬將一枚漆黑的十字架按在了段青的右臂上，然後艱難地轉過了身，靜靜地望着逐漸被黑色火焰吞沒的那道意識所在的方向：“現在看來……他應該還認得這個東西。”

    “……我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我失敗了。”

    搖曳的黑光隨後出現在了兩個人半跪在地的通道面前，之前兩個人所面對的那具枯骨的前方，屬於那道意識所代表的人影也如同幽靈一般緩緩地凝聚成形，無力地飄蕩在屬於自己的那具屍體的表面：“我沒有能夠拯救你，卡莎，而現在……”

    “我連我自己都拯救不了了。”

    “……這傢伙現在應該無法與我們交流的吧？”於是段青無奈地撇了撇嘴吧：“我們接下來應該怎樣做？”

    “這個墜飾裏面的能量或許能夠喚醒他的意識，但無法挽回他的生命。”倒在段青懷裏的瑪姬聲音虛弱地說道：“我們能夠做到的……大概就是珍惜他最後的這段時間了。”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希望。”

    沒等段青繼續發問，黑色的火焰就在愈發縮小的景象中再次出聲說道：“它沒有結果，沒有未來，它什麼都沒有，它……正在死去。”

    “人類唯一的夢想在天空，但沒有人能夠找到它。”火焰忽然躍動了幾分：“沒有人能夠找到它，命運……已經拋棄了它！”

    “這傢伙究竟在說什……”

    “去找到它！”

    與逐漸消失的黑色火焰不同，響亮的呼喊聲卻是突然出現在了那具枯骨的上方：“遠古的光輝會成爲指引的道標，古代的魔法會化作飛翔的儀式！你們不能繼續等待下去了！你們……”

    啪。

    令人精神一振的脆響聲裏，那道火焰連同愈發尖銳的大喊聲在段青的面前一起熄滅了，只留下了淡淡的幾分散發着尖嘯聲的光輝，連同那還未說完的話語一同消散到了寂靜下來的空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