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0 店長

    “抱歉，本店現在不做生意了。”

    一段時間之後的哈洛姆區域，被稱爲天使大街的古舊街道中段，領着烈焰傳說等人一同前來的段青衝着面前臺階之上掛着388號門牌的破敗店鋪端詳了一陣，然後才在裏面的店員頗爲奇特的目光中緩緩地走了進去：“如果您是店長的老主顧，哈特大人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如果您是新來的顧客的話……”

    “我們是新來的顧客。”

    眼神在散亂到無以復加的店內貨架上轉了一圈，段青開口打斷了對方的話：“我們想要……唔，你們這家店不做生意了？”

    “三位看上去是冒險者，是吧？”

    眼睛微微地動了動，那名店員再次彎下了自己的腰：“正如三位冒險者所見，扎拉哈城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所以店長爲了安全起見，已經準備放棄這家幾百年的老字號店鋪了。”

    “你們要搬家？”站在段青身後的烈焰傳說一臉不信地出聲問道：“可是我們來這裏之前可是打聽過的，你們這家店……應該是這裏的最後一家店鋪了吧？”

    “準確地說，是哈洛姆區域的最後一家店鋪。”

    重新擡起的目光在段青身後的那名魁梧的戰士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名店員笑着搖了搖頭：“在這個城市的其他地方，還有許多爲帝國人服務的店鋪存在，而無論是處境還是待遇，他們的生存環境都要比我們好很多……”

    “這就是你們不想幹的理由？”於是段青低聲迴應着對方的話：“即使是沒有競爭對手的情況下？”

    “跑出來擺賣的小商小販還有許多，你們在來的時候應該已經都看到了，先生。”

    指了指他們剛剛進來的臺階下方，位於天使大街街口處的那些還在叫賣的人影，這名店員一臉歉意地回答道：“戰爭的混亂不僅給我們創造了這些競爭對手，也讓我們的商業秩序變得混亂不堪，更重要的是……”

    “這裏沒有顧客。”

    向着散亂在地上的各類商品與雜物示意了一下，那名店員低笑着說道：“除了必要的食材與衣物之外……這裏的其他所有東西已經沒有人光顧了。”

    “……看起來好可憐啊。”

    手中的法杖微微地緊了緊，一直縮在一旁沒怎麼說過話的小魚兒也發出了嘆息的聲音：“這就是戰爭帶來的後果嗎？”

    “戰爭帶來的後果可不止這些，年輕的魔法師閣下。”那名店員的目光在小魚兒的身上停留了一陣，然後再次低下了自己的頭：“很抱歉爲您帶來了不便，不過……小店的魔法用品，也在很早之前就被人搶購一空了。”

    “這些東西看起來確實沒有什麼用處。”

    將散落在腳邊的一張木架撿了起來，烈焰傳說嘟囔着說道：“木架，木盆，還有玻璃瓶子……你們這裏就沒有什麼武器可以賣嗎？哪怕是箭矢或者是盾牌之類的……”

    “那種東西在扎拉哈城裏是禁品。”似乎是提到了理所應當的內容，那名店員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原因……你們應該懂的。”

    “城內的治安如此混亂，很多東西都不能交易……你想說的是這個吧？”

    已然走到了店鋪內部的櫃檯邊，段青在那些散亂着各類紙張的桌旁停了下來：“既然如此，那這裏的生意的確是不太好做……”

    “感謝這位冒險者的理解。”那名店員緩步走到了段青的身邊：“所以……很抱歉，本店現在不做生意了。”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從那名店員的視線當中收了回來，段青的臉上也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我們是冒險者，在負責解決麻煩這方面可是出了名的，如果你們在生意或者搬遷上出現了困難的話……”

    “這個嘛……我這個小小的店員無法決定。”那店員眯着眼睛搖了搖頭：“不好意思。”

    “……不知你是否認識一名叫做瑪姬的人。”

    似乎是感覺到了對方油鹽不進的態度，段青將自己的底牌甩了出來：“我們與她有一些私人的關係，所以……”

    “抱歉，我不認識您所說的這個人。”那名店員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小店只是扎拉哈城裏的一家普通的店鋪，我們可不認識什麼奇怪的外來者……”

    “外來者？”他的後方立刻響起了烈焰傳說的質問聲：“看來你對附近的情況非常瞭解嘛，一聽到名字就能確認對方是不是本地人士……”

    “……”

    “一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魔法師將我們介紹到了這裏。”

    看到對方忽然沉默下去的臉龐，段青漫不經心的眼神隨後在桌臺上的那些紙頁處掃過：“他說到了這裏之後，我們的一些疑問會得到解答……”

    “抱歉，我也不認識什麼魔法師。”那名店員再次搖頭說道：“這裏是天使大街388號的哈特小店，你們可能是走錯門了。”

    “……好吧，讓我們看看這份價格單。”

    目光在那位依舊面露笑容的店員身上注視了良久，衝着烈焰傳說使了個眼色的段青隨後抄起了桌上的其中一份清單：“錫蘭茶具20金幣一套，看上去還算不錯，手工木桶5個金幣一隻，價格也還算可以……喔哦，還有產自底比利斯行省的佳釀，50個金幣一壺，你們是從哪裏弄來的，帝國人送給你們的嗎？”

    “這是……我們小店之前的時候所餘下的商品清單，現在已經過期了。”那名店員的笑容終於開始變得不自然了起來：“比如您剛纔唸到的那種佳釀，很早之前就已經停止了供應……”

    “這紙頁看上去還很新，不像是很久之前才做出來的樣子。”一手抓着紙頁的段青來回翻動了兩下：“我記得扎拉哈城被帝國人佔領……至少應該是六個月之前的事情了吧？”

    “而且價格還很‘公道’。”指着那份紙頁上的其他地方，舔着嘴脣的烈焰傳說也跟着笑了起來：“我可是嘗過這種酒的，還有這種叫做烏蘭的東西，這上面居然標價40金幣……哇，你們的心可真夠黑的，我記得這玩意在寇思卡那邊才賣20金幣呢。”

    “趁着戰爭時期發一發財……這種想法我可以理解。”

    身上的氣勢隨着質問的進行而開始逐漸升起，段青與烈焰傳說兩個人的身體也逐漸圍到了那名店員的兩旁：“不過……你剛纔不是說你們就要關門大吉了嗎？爲什麼賣出去的東西還在提價？”

    “對啊對啊，從來沒見過你們這種做生意的人。”烈焰傳說也笑着擰了擰自己的拳頭：“簡直就是商業鬼才啊。”

    “要麼就是你們這家屹立於扎拉哈城幾百年的老字號是吹出來的，要麼就是你們的腦袋有問題。”段青斜着眼睛望着對方：“又或者說……你們根本就沒打算搬？”

    “這個嘛……我們……”

    咚——

    響亮的落地聲隨後出現在這家店鋪的前方，位於哈特商店門口的天使大街街道上，一名被推倒的商販隨後出現在幾個人同時轉頭的視野之中，與他身後的大堆散落的貨物摔到了一起。將自己暗中做出的動作收了回去，注意力似乎被吸引過去的店員隨後幾步走出了段青兩個人的包夾，然後周圍路過的幾名路人同樣停止下來的注視中，將那名商販身後的幾名帝國士兵納入了自己的眼簾：“卑賤的蟲子！居然還敢逃跑？”

    “我，我沒跑啊，我怎麼敢……我怎麼敢違抗幾位大人的命令呢？”

    “沒跑？當我們幾個人眼睛瞎嗎？”

    又是一聲沉重的抽臉聲裏，幾名帝國士兵當中領頭的那位伸手將倒地不起的那名商販一把抓了起來：“你撞翻了守衛，現在還試圖想要否認！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奸細？”

    突兀地打斷了隊友的話，站在後方的另外一名帝國士兵兩步越過了同伴的肩膀：“陶德只是問了你幾個問題，你卻要慌慌張張地逃跑？你……有什麼不能說的祕密，嗯？”

    “我，我……”

    用力地拉着卡住自己脖子的那支鐵手，那名商販哭喪着臉喊道：“冤枉啊大人！我哪裏有什麼不軌之心哪，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商販而已，我……”

    “看看我發現了什麼？”正在負責檢查那些散亂貨物的另外一名士兵突然起身說道：“這麼多的金幣，還有……哇哦，這是草藥嗎？”

    “既然你是走着來到這裏的人，那你應該知道進城的規矩。”視線由那名士兵手上抓着的草藥上收了回來，正在審視商販的士兵咧嘴笑了笑：“哈洛姆城區限制類似的商品進出，除非你具有我們帝國頒發的通行證，你……有通行證嗎？”

    “我，我……”

    “他有。”

    隨着這句話的響起，屬於段青的聲音隨後連同他的身影一同浮現在了這片紛爭現場的旁邊：“我可以保證。”

    “……你是誰？”

    鬆手將提在半空中的那名商販丟到了地上，先前抽了對方一耳光的帝國士兵轉身凝視着段青的臉：“一名冒險者？”

    “啊……沒錯。”稍微猶豫了一下的段青終究還是將自己的表情平靜了下來：“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我勸你最好不要在此地惹是生非。”不約而同地將手扶在了劍柄上，幾名帝國士兵轉而將凶神惡煞的臉面朝向了段青所在的方向：“我們剛剛佔領這片地方的時候，像你們這樣喜歡湊熱鬧的冒險者原本也是很多的……”

    “我知道我們冒險者在你們眼中常常是喜歡湊熱鬧的人，不過這一次……我可沒有惹是生非的意思。”身後的烈焰傳說逐漸走來的動作中，段青微微地欠了欠身子：“我們是真的認識那個傢伙，所以……”

    “你認識這個傢伙？”領頭的那名帝國士兵將身上的殺氣散發得更加濃郁了：“你們是什麼關係？”

    “我們不僅認識這個傢伙，我們也認識羅德曼隊長。”

    說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名字，段青轉身朝着身後的烈焰傳說笑了笑：“對吧？”

    “沒，沒錯。”正在挺着胸膛充氣勢的烈焰傳說微微地愣了愣，然後一臉大言不慚地說道：“還有那個……對了，斯考特！還有斯考特大人，上次我們還在哈洛姆酒館裏一起喝了頓酒呢！”

    “……原來是跟我們混的冒險者啊。”

    上下巡視了段青兩個人一陣，之前負責審問的那名帝國士兵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既然與我們的那兩位隊長都很熟悉，那就……”

    “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商販，現在也受到了教訓了。”段青適時地擺出了自己的笑容：“至於那些你們覺得不合適的東西，你們也大可以全部拿走……”

    “……好吧。”

    盯視的眼神在場間的兩名冒險者與那個商販之間來回轉動了一陣，那名帝國士兵伸手示意同伴將那些散落在地的草藥與金幣全部收了起來：“饒他一命應該也不算什麼……”

    “幾位大人真是善良。”於是段青拍了拍自己的手：“回去之後，我會與羅德曼大人提起此事的。”

    “走了。”

    似乎是想要記住這兩個冒險者的長相，那士兵再次定定地望了段青兩個人一陣，然後才在周圍若有若無的注視裏，帶着收拾完畢的其他隊員揚長而去了。目送着他們離開的段青隨後收起了自己的撲克臉，低頭等待了一番周圍路人的離去，然後才與身旁的烈焰傳說一起，將身後那名狼狽的商販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謝謝二位大人了。”似乎是還在心疼被帝國人搜刮走的那些金幣，那名頭上綁着布帶的商販可憐兮兮地說道：“唉，可惜了我的那些草藥和金幣啊，那可是我費盡了千辛萬苦……”

    “他們就是來找你的，店長。”

    早早地站在了幾個人的身旁，之前不動聲色地走到那名商販身邊的店員低聲打斷了對方的話：“他們認識瑪姬。”

    “……”

    臉上的哀慼面容瞬間消失了，那商販轉頭望了段青兩個人一眼，然後將與之前受到欺負的時候完全不同的陰沉臉色，埋在了低頭收拾那些散落貨物的動作之中。

    “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