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3 巨影

    老村長所提到的這個“重要的任務”，在段青看來似乎與剛纔的那些任務沒有什麼不同，因爲這個任務的名字叫做“獻祭”，內容是將幾份祭品運送到他們所在的呼蘭山的山頂上。

    “……就這樣？”

    “對對對，那裏有一個祭壇，你們只需要將我們準備好的東西放在那裏……”

    “祭壇？那地方真的有一個祭壇嗎？我們可是剛剛從那個地方下……唔，你們的這個獻祭，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拜託了冒險者！我們全村的人一定會感謝你們！”

    一直擺着一副笑臉的老人似乎沒有想要透露出其他細節的意向，只是連連點頭地將段青從村子裏推了出去，來自村子裏其他村民的笑臉也與遞來的包裹一同堆到了他的身邊，裏裏外外都透露着一股詭異的感覺，心裏猶豫了半晌，段青終究還是將這些任務物品全部收入了囊中，然後一邊重新向着村外走去，一邊拆開了村長之前交給他的那封來自特裏斯的信：“算了，大不了將這個任務先放着，我又不是強迫症，不清理完任務就不肯走的那種……”

    他的腳步微微地頓了頓，然後隨着風雪中不斷攤開的信件而繼續向前：“很抱歉用這樣的方式與你聯繫，冒險者，不過……”

    “如果你見到了這封信，說明你已經接下了村長交給你的那個任務了。”

    “……呵。”聲音跟着向上揚起，段青微微地發出了一聲驚歎：“好像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大德爾村是傳自安德森那邊幾個村落之一，他們還保留着許多悠久的歷史與傳統，許多傳統值得我們尊重，但也有一些傳統透露着難以理解的神祕。我不知道擺在你面前的這個委託的真面目是什麼，我也沒有太大的興趣與時間去研究這些事，不過就算你有足夠的時間，我也不建議你們優先完成這個任務。”

    “風花平原的周邊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我不希望你們浪費太多的時間……以及生命。”與魔法師形象頗爲不符的剛健字體在這裏變得愈加清晰，彷彿是書寫者使用了極大的力氣：“身爲冒險者，我相信你們會做出足夠明智的選擇。”

    “計劃中的下一站是漢安，我會在那裏等着你們。”

    “……”

    緩緩地將那封信件收回到了自己的懷中，段青站在原地沉默了一陣，最後卻是打開了自己的包裹，在那些全是白骨的“祭品”上看了幾眼：“要不要去呢？”

    “……你在做什麼？”

    一道清冷的女聲隨後迴盪在段青的耳邊，與之相伴的還有屬於雪靈幻冰從樹林中走出的身影：“這些……又是什麼？”

    “一些剛剛得到的任務物品，沒什麼大不了的。”段青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同時聲音淡然地回答道：“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們還是繼續之前的任……”

    “什麼樣的任務會用這些東西作爲道具和材料？”未待段青說完，微微喘息着的雪靈幻冰就收回了自己望向那個包裹的視線：“這裏面好像還有你剛剛拿回去的那些骨頭吧？”

    “據村長大人說，這是用作獻祭用的祭品。”於是段青無奈地攤了攤手：“雖然到了最後他也沒說清楚，這個所謂的獻祭究竟是用來幹什麼的……”

    “……這是我們接下來的行動目標嗎？”

    眼神微微地亮了亮，雪靈幻冰挽起了因爲長時間的揮劍而變得散亂的長髮：“什麼時候出發？”

    “別着急，我還沒有下決定呢。”段青無奈地收起了自己的包裹：“或者說……你有什麼好的意見和建議？”

    “……從你的表情上來看，這似乎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任務。”雪靈幻冰的目光卻是在段青的表情上停留了一陣：“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看來你感覺上的優勢……不僅僅是體現在劍術上呢。”

    於風雪中擡起了自己的頭，段青望向了旁邊斜指向上的山坡：“探索未知乃冒險者的美德，但是現在的情勢比較特殊，所以……”

    “這道選擇題，其實並不是很好做啊。”

    夾雜着風雪的冷風由覆蓋着白色的大地上不斷地經過，最後隨着飄飛的雪花而再度飛向不知名的遠方，屬於段青與雪靈幻冰的身影也如同那些紛飛的雪花一般，依次出現在了呼蘭山的山巔上，幾日未停的雪天給登山帶來的極大的困難，足有米深的積雪也經常演變成爲致命的陷阱，但憑藉着遊戲人物所擁有的強大屬性與裝備，兩個人還是順利地攀登到了原來他們被芙蕾雅所帶來的地方。

    當然，這個地方也是他們目前的探索記錄中能夠到達的最遠距離了，所謂的呼蘭山頂與廷斯林的存在，他們還是半分頭緒都沒有的。

    “不是說好了不來完成這個任務的嗎？”

    “這叫順路，順路懂不懂？我們又不是沒去漢安村，可誰能猜到那裏也有這麼一個類似的任務……”

    “這邊的這幾個村落名字都很奇怪……難道他們都是從安德森獨立州那邊過來的？”

    “你也知道那個安德森的事情？聽說那邊是少數族羣的聚居地，有着各種各樣的奇人奇事，令人瞠目結舌的風土人情……”

    氣喘吁吁地放下了背在身後的大包裹，段青活動了一下自己變得痠痛的身體，一邊確認着自己的冒險者地圖上還未探索清晰的陰影部分，一邊對着風雪大聲感嘆道：“考慮到克里斯托老賊和他的那個工作室的變態程度，這個遊戲裏出現任何巫蠱之術和奇門鬼道我都不會感到稀奇，連火車這樣的東西都能突然冒出來，以後說不定還會出現神明降臨等更爲超自然的現象……”

    “一個奇幻世界裏沒有神明出現，才是更爲古怪的一件事吧。”跟在他身後的雪靈幻冰淡淡地回答道：“說不定等一會我們完成了這個任務，就能見到神明之類的東西了……”

    “目前出現在自由世界當中的神明只有一個，那就是命運之神。”段青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要是能將她召喚出來，那才叫自由世界裏面的第一大新聞呢。”

    “……我也很想見識見識這個世界裏更加強大的敵人。”雪靈幻冰拉了拉自己頭上的兜帽：“沒有實戰演練，之前練習的那些東西就沒有任何作用可言……”

    “喂喂，找對手你也找一個合適的。”段青立刻回頭提醒道：“之前的情況我又不是沒跟你介紹過……不要跟自己過不去啊。”

    “從接受你的指導的這段時間以來，我就一直在堅持用更爲強大的對手來磨練自己。”雪靈幻冰毫不在意地低着腦袋：“之前在自由之城的時候，我們不也是這樣做的嗎？”

    “……罷了，你喜歡讓系統免費送你回家，我也是不反對的。”段青嘆息着回答道：“反正這趟任務多半也不會出現什麼意外，所謂的神明也只是我們自己的想象而已……”

    “那我們爬上來究竟是爲了什麼？”

    “當然是清包了。”

    無限接近雲端的天空中，暫時歸於無言的兩個人相互對視了一陣，拖起沉重包裹的段青隨後露出了一個無謂的表情，再度開始了之前的探索之旅：“雖然都是做任務，但也不能一直拖着這麼多骨頭滿處亂跑吧？這裏可是自由世界，咱們可沒有什麼四次元揹包……”

    “……”

    “幹嘛，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你走錯方向了。”

    代表着兩個人的黑點在白色的山巔來回轉動了一陣，最後才在一段時間的商量之後重新找到了目標，不斷飛落的積雪隨後將他們剛剛經過的軌跡完全覆蓋，將他們周圍的景象再一次變成了完全無法分辨的潔白。努力地辨識着周圍的環境，走走停停的兩個人就這麼跨過了一道道雪峯之間的山脊，而隨着兩個人之間言談的變少，充斥在他們身邊的風雪之聲也開始逐漸佔據他們的聽覺。

    “下一座山峯應該就是了。”

    又一次翻越了一座看似高聳的山巔，段青對着身後的女子低聲說道，而不知是第幾次聽到了這句話的雪靈幻冰似乎也失去了回答的興致，只是用沉默的眼神無聲地望着對方。擡頭看了看正在變得昏暗無比的天空，停下了腳步的段青也開始掛出了憂愁的面容，他環視了一圈周圍依然延伸至盡頭的雪白，最後終究還是嘆了一口氣：“算了，今天算是找不到那個鬼地方了，我們還是先找個能休息的洞穴，然後湊合着休息一夜……”

    他回過頭，入眼處卻是屬於雪靈幻冰突然露出的驚異眼神，面對着這雙眼神的段青隨後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揹着包裹的身體也突然轉向了一邊：“什……”

    砰！

    響亮的撞擊聲隨後響起在他的面前，伴隨着某道巨影由山巔上掠過的軌跡而迴盪在漫天的風雪之中，而匆忙間橫檔在段青身前的女子隨後也如同被巨浪撞飛的小船一般，向着雪坡的下方飛了出去，由風雪內突然出現的巨影隨後在段青兩人原本所在的位置抓出了兩條長長的印痕，無懼寒風的身軀隨後重新回到了天空之中，清脆的嘶鳴聲隨後與段青一同撲出的身影一道，向着雪坡的一側滾滾落下：“都說了不要逞強了……”

    “尋死這麼積極，最後倒黴的可是我啊。”

    與身上的包裹抱成了一團，段青迅速地滑到了還在不斷滾落的雪靈幻冰身邊，然後在兩道身影錯過的一瞬間伸手一撈，幹淨利落地抱住了對方的身體，猛烈的罡風隨後從雪坡上空的巨影處發出，將原本即將形成於此地的雪崩之兆全部吹飛到了山坡的遠方，包裹着段青兩個人的巨大雪球也隨着那抹巨影伸展開來的遮天雙翅騰空而起，最後重重地摔在了某道懸崖邊緣的岩石上。

    “啾——”

    響亮的鳥鳴聲隨後再次劃破了即將落幕的雪夜，隨着那道巨影的盤旋而再次扶搖而起，不知來自何方的鳥型生物繞着這片雪峯轉了幾圈，然後才將得意的低鳴逐漸拉到了天邊的遠方，視線在恢復了平靜的漫天風雪中觀察了一陣，半身都被埋在雪堆裏的段青隨後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最終才略顯放心的呼出一口氣，同時將冰冷的雪白鎧甲從自己的懷中推了出來：“好險好險，差點就要成爲雞飼料了……哎喲！”

    “……對不起。”

    收回了下意識揮出的巴掌，雪靈幻冰小聲地說道，想要拉遠的身體卻是忘記了同樣被埋了半身的積雪桎梏，險些再次倒在了段青的懷中，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影隨後在懸崖邊的雪堆裏掙扎了許久，最終才脫離了那片危險的區域，與之前完全不相同的無言氣氛卻是隨着兩個人的沉默，再次彌散在了無盡的風雪之中：“那個……”

    “你，你沒事吧？”

    “……嗯。”

    “總之沒事就好了，下次記得……呃……剛纔那是什麼生物啊？”

    “……”

    似乎是察覺到了對方心境中的尷尬，捂着半張臉的段青乾笑了幾聲，四處亂轉的眼神隨後猛然轉到了一邊，向着剛纔那只生物遠離的方向指了過去：“……咦？”

    “快看。”

    就像是被巨大的抹布清理過的玻璃，原本被風雪的白色所覆蓋的天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一抹完全不屬於這道冬日景象的翠綠隨後出現在了那道空洞的後方，以豎立在山巔的一道道樹木的形式出現在了段青兩個人的眼簾之中，透過遙遠的距離，它們在雪山與昏暗天空的包圍下連成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模樣，然後將無數理應屬於一座森林所擁有的鳥獸嘶鳴，隱隱約約地傳回到了兩位玩家的耳邊。

    “……這叫什麼來着？”

    收回了自己因爲驚訝而張大了的嘴巴，段青與身旁的雪靈幻冰對視了一眼，一邊將旁邊積雪裏的包裹用力拽了出來，一邊指向了即將再次消失在風雪中的那道空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們走吧。”

    同樣抑制住了自己眼中的興奮之色，雪靈幻冰聲音乾脆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