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5 廢棄之地,羣嘲之聲

    “盧林牧場是風花鎮附近最大的羊羣牧場，整個鎮子的所有羊肉與羊皮幾乎都是從這個地方生產出來的，如果落入敵人的手中，他們至少不會缺乏食物……”

    “……對，這裏就是紅花村，那個什麼什麼糕點的東西，還有擁有大片田地的鮑爾家與拜斯廷家，都是依靠在這個地方生存的。”

    “……他們攻打綠石村的時候，其實受到了不小的阻礙，因爲靠近小安達契爾山脈的那道峽谷，越往南越是易守難攻……什麼？爲什麼不從更南邊打過來？那裏都是一片大海好不好，而且還有一片比海洋還要大的翡翠森林……”

    “如果我們考慮進行靠近西方的清理工作的話，我們最好先從西鳳鎮的附近開始入手，運氣好的話，我們說不定還能遇到來自安德森獨立州的援兵以及冒險者……不不不，不要考慮這個村子的事情，它從幾百年前就已經廢棄了，每一個貿然闖入的人都再也沒有出來……”

    時間在幾個人之間對西鳳郡戰事的相互商討中靜靜地流逝，彷彿正在用這樣的方式證明着這個臨時營地的安寧與祥和，直到幾聲代表着有人前來拜訪的咳嗽聲響起在帳篷的門簾外，屬於段青與理查德兩個人之間的聲音才暫時停止：“……進來。”

    “理，理查德大人。”幾個人匯聚而來的目光中，一名臉龐看上去頗爲蒼老的NPC走入了段青等人的視野：“那些新來的冒險者想要求見大人，所以……”

    “唔，差點將他們都忘了……”

    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抱着那張巨大羊皮紙的邋遢大叔隨意地擺了擺手，帶着笑意的眼神隨後從地圖上移開，緩緩地落在了對面段青的頭上：“你們……應該是一起的吧？”

    “雖然中間出現了一些誤解，不過沒有關係。”段青搖着頭回答道：“從這段時間的短暫接觸來看……這些人還是可以信任的。”

    “那就讓他們留在這裏吧。”咧嘴微笑的理查德將自己的大手一揮：“既然你想讓我帶着你們出去，正好可以讓他們替我看家……”

    “喂喂，不要讓我們替你背鍋好不好？”段青無奈地回答道：“冒險者也不是你這樣用的，他們的本事可不是你印象中的那副模樣，而且他們可是帶着卡隆關的巡邏任務來到這裏的，絕不可能長時間留下……”

    “這還不簡單，跟公國的人說一聲不就完了？”

    用不屑的眼神望着段青，理查德嗤笑着指了指他們的東方：“那些無能的傢伙們不是一次兩次地想要找到我的下落了，每天都像笨蛋一樣地在風花鎮的附近來回轉悠，不過以他們的本事，告訴他們這個地方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出現在這裏也是你給的恩惠嘍？”段青也跟着撇了撇嘴巴：“若不是你突然從背後冒出來，我現在說不定還在與烈焰傳說那個傢伙內訌呢……”

    “要不是看到了你，我也不會出現在你們的面前。”理查德翹着腿說道：“恭喜你，你的地位已經超越了那些一無是處的公國官兵了……還不感謝感謝我？”

    “謝謝，謝謝，你還是趕緊走吧。”段青無奈地揮了揮手：“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可惜我與我的冒險團都是在你的手底下建立的，你這個傢伙在我們心目中的‘光輝’形象……”

    “一時半會是扭轉不回來了。”

    如同星光一樣閃爍的泉水旁邊再次出現了幾番玩笑般的爭吵，最後隨着邋遢大叔的掀簾而出沉寂了下去，叮咚作響的水聲隨後佔據了這片寧靜帳篷的左右，將留在這裏的幾個安靜下來的傢伙變成了大自然的一份子。來自營地外圍的喧囂聲與叫喝聲隨後出現在了理查德所離去的方向，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屬於烈焰傳說的得意大笑，傾聽着這一幕的段青隨後收回了自己落在那裏的目光，一臉苦笑地坐回了原位：“總覺得來到西鳳郡後一定會遇到大批的熟人，可沒想到第一個會是他呢……”

    “凝蘭只是在尋找先生的時候，造訪過這個地方一次，所以……我們對風花鎮的瞭解，都沒有先生來得熟悉呢。”一直坐在一旁微笑着的暗語凝蘭隨即回答道：“凝蘭能夠做到的事情，就是按照先生之前的指示去偵查附近的情況，這一次的會面與介紹，也算是幫了凝蘭的大忙……”

    “地圖的概況已經記錄下來了？那就好。”段青也點了點自己的頭：“之前理查德所提到的那幾個地方，我們最好也都去走一走，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這應該就是系統給我們的另一種形式的提示……”

    “那……凝蘭就先走一步了。”微微地行了一個禮節，暗語凝蘭的眼神在身旁的雪靈幻冰所在的位置停留了一瞬：“既然陪伴在您身邊的時間不多……”

    “凝蘭希望能夠在有限的時間裏，儘量發掘這些地方的價值吧。”

    原本無比清晰的身影隨後化作了虛幻，轉眼間消失在了段青的面前，而望着她原來所在位置的段青也放下了剛剛舉起的手，略顯悵然地嘆息了一聲：“那麼……你呢？”

    “……我還是不要輕易出去爲好。”

    依舊是那副沉默的模樣，披着黑色斗篷的雪靈幻冰聲音淡然地回答道：“我的身份可能會給你們帶來麻煩，所以……”

    “所以說你一個勁地跟着我們走來走去，究竟是爲了什麼……呃，算了，我不說了。”

    望着對方逐漸變得冰冷的眼神，段青吶吶地收回了自己的玩笑之言，原本一直思考的表情也隨着心情的放鬆，緩緩地隱沒到了層層的苦笑之下：“那……我們一會可能要出去暗查的計劃，你究竟要不要參加呢？”

    “……”

    女子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靜靜地看着對方，然後在一段時間的無聲對視之後，緩緩地消失在了段青面前的空氣之中：“……差不多了。”

    “既然有人陪着你……那我也下線休息一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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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段青就這麼待在了這個小小的營地之內，原本想要暗中偵查的計劃，也在逐漸滲入到身邊的瑣碎生活裏緩緩擱置了下來——來到一個全新的地圖，玩家們首先要做的一般都是瞭解這個地方的各種情況，可惜位於風夜森林之中的這個臨時營地本來就不屬於正常的城鎮，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臨時難民集中營，所以每當像段青這樣的人出現在那些NPC的視線範圍裏的時候，他們都一反之前自稱風花鎮鎮民時的姿態，一邊向玩家哭訴着自己在復辟者入侵時的種種遭遇，一邊提出了各種各樣的花式要求，由於戰鬥人手的極度短缺，這些玩家在平時根本不可能遇到的要求此時都變成了無數的任務和委託，然後與天上正在飄落的飛雪一起，全部落在了段青和烈焰傳說等人的身上。

    但是望着那些女人和孩子如同星風泉一樣水汪汪的眼睛，段青還是一個一個地接了下來。

    “喲，回來了？”

    “……今天又去了哪裏？”

    “幫着一個名叫榭拉的大嬸收集一些材料，說起來像是非常要緊的事情，可實際上只是幾株草藥而已……你呢？你這又是去哪了？”

    “當然是帶着人去砍柴去了！”

    用力將扛在肩上的一顆巨木丟在了地上，烈焰傳說向着身後的幾名弟兄揮了揮手，一邊指示着放置木材的位置，一邊露出了氣憤的表情：“之前你跟我說理查德那個傢伙是個好吃懶做的會長的時候我還不信，但現在我算是相信了……這個傢伙就是把他之前應該做的事情，轉手全丟在了我的身上！”

    “有什麼意見請當面向他提，反正我本來也打算這麼做的。”放下草藥袋的段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之前跟他說好了一大堆，現在卻連人都找不到……”

    “你都找不到人，我就更找不到了。”烈焰傳說用力呼出了一口悶氣：“哥幾個是來打架的，可不是來幫着砍柴燒水的，雖然那些個村民看上去非常可憐……但要是再這麼下去，弟兄們可就連飯都吃不起啦！”

    “……之前他不是讓你去卡隆關報告一下的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段青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一些：“後來怎麼樣了？”

    “……據回來的弟兄們說，那邊的人也非常地振奮。”烈焰傳說下意識地望了望這裏的左右：“不過奇怪的是……除此之外，他們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了，好像是想要就這麼把我們放在這裏，任由這個營地自生自滅下去……”

    “動作是一定會有的，只不過可能是沒有告訴你們而已。”

    站在原地沉吟了一陣，段青聲音低沉地說道：“既然聯軍隨時都有可能到來，他們派出的部隊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了。”

    “不要說這種毫無根據的話，我可不想讓自己的猜測再次破滅掉。”烈焰傳說將不屑的鼻音甩到了頭頂：“爲了澄清與你的誤解就已經夠我們忙活的了，我們可不想在公國那邊也栽個跟頭……”

    “……爲風花鎮的鎮民們奉獻自己，其實也是很不錯的一件事。”

    伸手揮散了兩個人之間剛剛生出的尷尬氣氛，段青微笑着回答道：“那給你們的獎勵……說不定一直給你們留着呢。”

    “不可能不可能，他們才沒有那麼有錢呢。”烈焰傳說連連地擺着手：“靠着新手村一樣的交換方式生存下去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復返了，現在就連卡隆關提供的巡邏任務……給的錢都比這裏的村民多！”

    “相信我，我可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過來人……”

    “啊呸！不聽不聽，和尚唸經！”

    又隨意地交談了一陣，兩個人終究還是在各自的告別聲中緩緩離開了，紛飛的大雪很快就覆蓋在了他們剛剛離去的腳印上，抹去了雙方各自離開的蹤影。耳邊傳來着某些玩家正在遠方幫忙挑水的吃力聲，段青搖頭發出了幾聲苦笑，然後才在四下無人的角落裏，緩緩地披上了自己從某個村民大嬸手裏換來的白狼披風：“這下……”

    “僞裝應該足夠了吧？”

    他腳下發力，開始向着野外的方向狂奔，化爲殘影的身軀隨後出現在通往森林外圍的其中一條道路上，緩緩地消失在了原野的深處，位於風花鎮南側平原上的雪景中緊接着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軌跡，斜斜地劃出了一條完整的弧線，然後在被劃到兩旁的積雪飛揚之中，來到了位於風花平原西南側的一處廢棄的軍營面前：“之前看那個地圖的時候就覺得很眼熟……”

    “理查德唯一沒有說明的地方，就是這個地方了。”

    左右觀察了一陣這個遺蹟的四周，段青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了起來，他緊了緊披在自己周身的那張白色的狼皮，緩緩地放輕了自己的腳步。過於寧靜的氣氛並未因爲段青的悄聲趕到而出現任何的變化，反而變得愈發緊繃了起來，踏着積雪的他緩緩地放低了自己的身子，反手取出了腰間的黑色短劍：“根本不需要別人來提醒……”

    “這裏的空氣，已經比言語說明得更加清晰了呢。”

    他雙膝微屈，身體完全地伸展開來，黑色的劍鋒隨後由一片灰黑色的殘垣斷壁後方劃過，帶出了一蓬刺眼的血光。原本安靜無比的遺蹟周圍立刻浮現出了大片的人影，伴隨着段青猛然衝過的那道白線而匯聚向了遺蹟的中心，那各自舉起的刀槍與魔法攻擊，也隨着他的驟然出手而調轉回頭：“是誰？”

    “冒險者？”

    “只有一個人？大膽！”

    “殺了他！”

    宛如從寧靜的雪原中心轉換到了火熱的戰場，代表着惡意與殺氣的黑潮須臾間掀翻了這裏的空氣，而吊起了火車的段青也在瞬間察覺到了那些潛伏在這裏的人原本的意圖，眼神在他們原本所監視的那個方向掃了一眼：“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你們當老鼠的習性還是沒有改變……”

    “孫子們！”

    躲過了交織在一起的兩枚火球的衝擊，躍在空中的段青回頭大喊道。

    “都衝着爺爺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