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亂局

    “我就知道，這件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奔跑在城區街道的小巷間，段青像是在對着自己自言自語一般:“咱們應該早就被盯上了，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是這樣。”

    “能不能用我能聽懂的話來解釋啊！”紅色的長髮在向後飛舞，貼在他胸前的千指鶴一邊抱着他的脖子，一邊大聲地說道:“還有，後面的人就要追上來了啊！”

    “放心。”

    急停，轉彎，一個擺放着雜物的棄置貨架在段青經過的時候猛然倒下，將他剛剛所轉過了路口堵了起來，一驚一乍的少女剛想歡喜一陣，在他們的前方，小巷的盡頭處，更多的呼喝聲從那個地方傳了過來。

    “喂！”

    “走這邊！”

    再次轉了一個彎，揹着長刀的男子的身影，瞬間又沒入了另一條小巷的巷口中。

    “追我們的恐怕不是一批人。”

    沿着光線的奔跑裏，段青的呼吸依然沉穩而有序:“我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打起來，不過到現在爲止，已經有將近三批人過來堵截我們了。”

    “一般的玩家可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他們跟你有仇嗎？”千指鶴大聲問道:“還是我們倒黴啊？”

    “偶然碰到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段青低聲回答道:“不過……特意給我們搗亂的概率還是高了一些。”

    “啊？你是說……”

    “除非那個宅子是特意留下的陷阱，不然我們是不應該就這麼被發現的。”段青低了低頭，望着懷中少女的法袍，眼光的焦點卻又像是在別的地方:“結合我之前來的時候的情況，那些人要麼是跟着我們過來的，要麼就是……一直守在這裏。”

    “啊！”

    嗖——

    紅髮少女突然的驚叫中，一柄長劍突然從段青的頭上飛過，他下意識地矮了矮身子，然後從巷口衝了出去:“跟得真是緊啊……”

    “他們是貴族派的玩家嗎？爲什麼要幫着他們守家啊？”

    “現在都不好說，他們是不是公國的玩家還不一定呢。”

    “什麼？難道他們是帝國派過來的……”

    “噓。”

    猛然邁出了幾步，段青的身影消失在了另一條小巷的巷口，一片堆積在一起的矮箱子中。急促的呼吸在剎那間停止，片刻之後，一羣帶着奔跑聲的玩家三五成羣地從這裏經過，轉瞬間就衝到了巷子的深處。

    “快！”

    “人呢？”

    “你們剛纔看到他們了沒？”

    “沒看到……”

    “務必要抓住他們，他們肯定去過那個地方。”

    “就算留不住，也要搞清楚他們的身份！走！”

    密集的腳步聲很快就遠去了，沒過多久，段青和千指鶴的身影由那堆木箱的下方所出現:“還好躲在了下面這層，被看到ID就露餡了……”

    “……青山大哥好厲害啊，這都能躲得過去……”

    “呃，我怎麼聽着不像是在誇我啊？”段青斜着眼睛看了看懷中的少女:“身爲合格的冒險者，這可是必備的本領，你以後早晚也會學會的。”

    “不要，我像是女飛賊一樣的人嗎？”

    “不像，可是你還不是跟着一起跑。”後者撇嘴說道:“還不肯自己跑……”

    “那個圍牆我實在是跳不過去嘛！而且後來你也沒有放下我不是嗎？”少女偷笑了一陣，然後一邊掙扎着落地，一邊義憤填膺地說道:“要不是他們追得這麼緊，我肯定也可以……啊！”

    “怎麼了？”

    “那個黑大叔，就是那個叫什麼基瑪的。”像是剛剛想起來一樣，少女抓着段青的胳膊喊道:“他不會有事吧？”

    “你才想起來嗎？”段青無奈地搖了搖頭:“放心，就算是我們兩個被抓上十遍，他也不一定會被抓到……哎？”

    他的話突然停住了——幾個人的腳步聲突然由遠及近，從他們之前剛剛經過的巷子口衝了出來，然後與來不及躲起來的段青二人打了個照面。或許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兩個人，跑出來的這幾個玩家明顯愣了一下，位於最前方的那個男子，下一刻就把自己背後的大劍掏了出來:“陌，陌上青山！”

    “我就知道是你們……”捂着額頭的胳膊無力地垂下，段青頗爲頭痛地嘆息道:“你們這幾個，不要這麼閒好不好？”

    “少廢話！”代號阿強向前踏出一步，聲色俱厲地說道:“剛纔在觀賽服裏是你運氣好，現在你可就沒有那麼好的……哎呀！”

    一塊被掰成了一半的磚頭，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是誰？誰打我？”

    “是你爺爺！”

    話音未落，幾個裝備混搭，不倫不類的玩家就喊着從更後面的巷子裏衝了出來。不過還沒等代號阿強搞清楚狀況，那幾個人自己就先亂掉了:“大哥，大哥不對啊，他們不是之前的那夥人……”

    “啊？是嗎？”一開始亮相的那人收回了自己的拳頭，然後撓了撓腦袋:“啊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們正在追人，認錯了認錯了……”

    “X的，這也能認錯？”阿強身邊的一個玩家立刻大喊道:“連我們大哥都不認識，是不是活膩歪了？”

    “啊？大哥？那個那個，恕在下愚鈍……”

    “你們……”代號阿強咬着牙，彷彿忍受着很大的怒氣:“是哪條道上的？”

    “誤會，誤會而已，這位大哥不要生氣嘛。”雖然臉上與身上都是一青一腫，那人還是點頭哈腰地走到了前方:“我們大哥交待過，要廣結善緣，不要惹是生非，大家都是出門在外，彼此交個朋友嘛……我打！”

    終於走到阿強身邊的他，一拳打在了對方的臉上:“他娘的，你們早早地就守在那個門口，不是一夥的是什麼，當我傻啊？”

    “大哥！”

    “給我打！”

    “殺了他們！”

    “大哥，那兩個人跑啦！”

    “……追，不要放過他們！”

    混亂中，拉着千指鶴胳膊的段青從小巷的另一側衝出，在後方的追喊聲中再次開始了逃亡的行程:“這幫人……”

    “怎麼回事啊？”跑在後面的少女大喊着:“我怎麼沒看懂啊？”

    “我也沒看懂啊！”段青頭也不回地說道:“不管了，先跑了再說……”

    “他們在這裏！”

    沒等段青說完，之前追出去的那夥人也終於因爲察覺到不對，從小巷遠方的對面折了回來:“快！攔住他！”

    “……替艾姆弟。”

    “怎麼辦啊青山大哥，已經沒路了啊！”

    “……那就只能往上走了。”

    “啊？又要爬？可是這麼高的……啊啊啊啊啊！”

    迅速接近的追趕聲與少女的尖叫聲同時響起——再次抄起白袍的段青猛然對着身邊的石牆一踏，然後在所有人的視線裏一腳踩到了對面的石牆上，沿着狹窄的巷子兩側交替上升，沒幾下就飛到了房子的頂端。打鬥聲依然響起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後方，不過少女的尖叫已經逐漸停止，與之同樣停止的，還有小巷裏所有人的動作和呼喝聲。

    “翻，翻牆跳？”

    “還抱着個人？”

    “大哥，咱們怎麼辦？”

    “他X的算你厲害……繼續，我們去堵他們！那邊是哪裏，叫我們最近的……”

    “小八！方子！”

    “在！”

    “你們倆上！”

    下面堵截的雙方，分別作出了不同的反應，其中遠端一邊的人羣中，兩個人的身影應聲跳了出來，然後在代號阿強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用同樣的方式一前一後跳到了房子的上方。不過還沒有等他們安然落地，一個拖曳着長長尾巴的火球就飛到了他們的頭上。

    轟——！

    “好了，這下應該安穩了。”段青苦笑着說道:“也徹底暴露了。”

    “啊？”在他的懷中，雙手剛剛落下的少女疑惑地問道:“這樣做不好嗎？”

    “你聽。”

    隨着段青的提示，若有若無的呼喊，夾雜着悠長的笛音響徹上空，由他們所在位置的四面八方向這邊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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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公國的衛隊，在對付自己人這方面還是非常高效的。”

    貴族區的某個角落中，躲在某個無人小屋裏的段青捂着自己的側肋，擡頭望着窗外的天空:“連玩家的部隊都出現了……他們究竟是下了多大的血本啊。”

    “已經有這麼多的玩家加入公國守衛隊了啊？”一旁的千指鶴收回了觀察的目光，小跑着回到了段青的身邊:“原來哪裏有那麼多人的……”

    “公國議會正在審議的那個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段青喘着氣說道:“提前實驗實驗效果，可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就算沒有那個玩意，他們光靠獎賞就能做到這些了。”

    “畢竟……大家都是貪婪的冒險者啊。”

    “我倒是想知道，掛在我身上的賞金有多少。”少女不滿地撇了撇嘴，然後跪坐在段青的身邊，小心地觀察了起來:“你，你的傷怎麼樣了？”

    “沒事，死不了的。”段青笑着回答道:“反倒是那幾個衛兵的屍體……留在那裏終究是個大患。”

    “其實……”少女猶豫了一陣，然後低聲說道:“其實我們可以向他們說清楚……”

    “不可能的，這種事情肯定會越描越黑。”段青搖了搖頭，然後緩慢地摘下了上半身的輕鎧:“最好的結果，就是咱們兩個悄無聲息地消失掉，這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可惜。”

    “那，那現在怎麼辦？”少女盯着散落在地上的雜物，有些失落地呢喃道:“我們殺了那麼多人……”

    “傻瓜，不殺他們才會倒黴的好不好？到時候咱們的身份想捂都捂不住……”呲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傷口，段青終於從腰間取出了一大塊繃帶，開始嘗試着給自己包紮起來:“一旦出了名，咱們就別想在公國待下去了。”

    “搞不好的話，說不定還要套上一個叛國的罪名。”

    “啊？”少女驚叫道:“哪裏有這麼嚴重啊？”

    “潛入公國貴族的家中，還殺人放火，這些就已經夠大的了。”笑着說完了這句話，段青的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更何況……還有那個暗室裏的東西。”

    “那個日誌上記載的，可都是一些不得了的東西啊。”

    “那不是普通的指南嗎？”千指鶴疑惑地問道:“你跟那個基瑪說過……”

    “騙他的。”段青側着身子，努力地拉着繃帶的一頭:“我看到的那些東西，可……”

    一絲涼意突然從他的手指上傳了過來，那是紅髮少女伸過來的手所觸碰到他的感覺:“我，我幫你。”

    “……謝謝。”

    小屋裏的氣氛沉默了一陣，屬於千指鶴的聲音才急急地響起:“那，那個！你看到的東西是什麼啊？爲什麼不能告訴那個陰影會的人？”

    “立場啊，立場。”

    側着頭任由對方纏着自己的腰側，段青頭也不回地說道:“再怎麼拿錢辦事，他們現在也還是平民派那邊的代言人，就算他們自己沒有什麼想法，若是讓那些議員們知道了……”

    “公國的議會，恐怕會產生很大的動盪。”

    “這麼嚴重？”紅髮的少女輕聲說道:“不是一些記載的日誌嗎？”

    “概括地說，是一羣潛伏在這裏的傢伙們的暗話。”段青低頭笑了笑:“我還從那裏面看到了有關我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一些事情。”

    “你……”少女低呼道:“原來你早就……”

    “只是一些猜測，經不起什麼推敲的。”段青解釋道:“怎麼，你還真的把我當成帝國一方的人了？”

    “可是，可是後來追過來那麼多人……”少女咬牙說道:“其中還有認識你的玩家……我們不會暴露嗎？”

    “這個嘛……”段青無奈地攤了攤手:“也只能祈禱他們高擡貴手了。”

    “……”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又是一段難言的沉默後，段青的聲音才再次響起:“等風聲過去以後，我們一起去找議長，如何？”

    “……你認識議長？”

    “不怎麼熟，不過還算見過面。”段青說道:“這種麻煩，怕是要找他這種級別的人才能解決，而且把事情告訴他也是最合適的……噓。”

    少女擡頭的動作中，屬於段青警示的眼神也遞到了她的面前。他縮回了伸出的手指，動作緩慢地向放在一旁的巨刀伸了過去，然後在握住刀柄的一瞬間，渾身的肌肉緊縮了起來——雜亂的腳步聲中，一陣略帶節奏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如同水中的漣漪，在這個不大的小屋中一點點迴盪開來。

    “……有人嗎？”

    “我們是公國衛隊，來尋找逃犯的。”

    “……好像沒有人，但門怎麼開着？”

    吱——

    腐朽木頭的摩擦聲中，位於他們所在位置不遠處的那扇門被緩慢地推開了，三個公國衛兵打扮的傢伙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雖然動作標準，而且衣裝整齊，不過頭上所顯示的名字卻是表明了，這三個人是實實在在的玩家。

    “嘿，居然撞到寶了。”先前那人貓着腰巡視了一陣，然後直起了身子:“居然真的沒人……兄弟們，趕緊搜，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統統帶走！”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好東西啊？估計都被人搜過好幾遍了……”

    “不然我們幹什麼，真的幫他們找什麼逃犯不成？你別告訴我，你真的抱有找到的希望……咦？”

    他的目光被吸引到了久未打掃的房間裏，某處突然出現的東西上——充滿腐朽氣息的空氣中，一截白色的繃帶正從從上方緩緩地飄下，然後落到了黑色地板厚厚的塵土之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