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石柱與夢想

    山中的風雪依舊很大，與之伴隨的刺骨寒冷，以及視線與聽覺的干擾，依然圍繞在衆人的左右，不過對於剛剛經歷過一場大難的段青等人來說，這些原本他們覺得非常難以忍受的因素，現在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他們需要儘快趕回墜星山的區域內——按照那個亞特所指明的方向，整個隊伍的行進路線似乎就是朝着那邊走去的。經過一開始他們所找到的那個石柱來看，諾斯爾族人口口相傳的所謂神聖之影，雖然與普通的石柱沒有什麼分別，但確實可以作爲他們尋找神聖之地的線索之一。

    不過，那也是他們逃走之後的事情了。

    作爲一開始提出交涉的人，事情莫名地神展開到了這個程度，着實是段青本人沒有想到的。雖然他也想與那個自稱蘿拉的神祕商人拉上關係，但是他可不想以這樣的方式把對方的關係刷成“仇恨”的程度，畢竟從之前段青所瞭解的情況來看，這個少女對錢財的喜愛，甚至會超過他所認識的某個金色馬尾的女孩，所以若是對方真的不講道理地找上自己，他確實是沒有什麼好辦法的。

    所以最後的辦法就是逃跑了。

    已經塌下來的雪坡相較於之前變得更加陡峭了，但同時也露出了許多之前被掩埋在積雪下的許多岩石，所以想要從這個雪崩之後的地方走上去，似乎比之前要簡單了一些——無非就是用爬的罷了。不過直到他們順着黑色的山體攀爬到頂，到達那道山坡上方的雪地之後，那少女的叫喊聲依舊迴響在他們的耳畔，久久地不能平息。

    “你們......記住......會......抓住......”

    那聲音發出於遙遠的坡下，已經隨着漫天風雪的干擾而漸不可聞了。

    “這樣真的好嗎？”南鐵山撲打着身上的雪花，有些猶豫地問道。由於之前的攀爬——或者說是逃跑，幾個人都用出了吃奶的力氣，並且還是帶着一個NPC的情況下。

    “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真的賠給她吧。”段青喘息着坐在那道坡頂的雪地上，一邊搖頭一邊望着山腳下的那個地方：“反正她肯定不會丟下她的貨物，所以......她肯定是不會追我們的。”

    “陌上青山。”一旁的黑色斗篷女子突然喊着他的名字，段青回過了頭，然後在那個黑色的兜帽之下，感受到了一雙嚴肅的目光：“剛纔那個揹包......”

    “是啊，咱們都搬過了。”段青攤了攤手：“我們三個搬起來都很費勁，但是......”

    “那個蘿拉卻是背了一路的。”

    “所以......那個少女應該很強。”

    “所以我們才更要跑啊。”段青笑道：“打又打不過，道理也不講，除了跑還能怎麼辦......亞特。”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站了起來：“你說的那個......神聖之影，在哪裏呢？”

    經過了這一番驚嚇的諾斯爾族年輕人，無聲地回答了段青的問題——他喘息着坐在另一邊的雪地上，朝着某個方向伸了伸指頭。

    幾個玩家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山頂的皚皚白雪中，發現了一根矗立的奇異石柱。

    “看上去似乎與普通的石柱沒有什麼分別。”

    走到那根石柱的旁邊，段青摸着石柱的表面，上下地來回看了幾眼：“除了能看出......這不是天然的柱子以外。”

    “上面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刻文，也沒有什麼圖畫。”其餘的兩人也都圍了上來，左右品味了一番：“這玩意有什麼奇妙的地方嗎？或者是可以啓動的機關？”

    “沒有你們所說的那些東西。”拖在後面的亞特終於走上前來：“每個諾斯爾族的戰士，在成年的時候都會被派出去尋找神聖之影，只要能夠找到神聖之影，他們就算是完成了試煉，就能獲得氏族的榮耀。而如果他們有人......能夠找到神聖之地，那麼他就會被族人稱爲聖人，獲得所有族人永久的尊敬。”

    “至於找到神聖之影之後會發生什麼......我沒有見過。”年輕的亞特頓了頓，然後繼續介紹道：“據族中的人描述，有的先祖在找到新的神聖之影的時候，會看到奇蹟出現。”

    “奇蹟？什麼意思？”

    “......不知道。諾斯爾族沒有記載，是老人們告訴我們這些事的。”

    亞特望着眼前的這個石柱，神情變得有些恍惚：“沒想到，我真的能夠見到神聖之影......在活着的時候。”

    “你不是早就知道這根石柱在這裏嗎？”段青問道：“還是你帶着我們找到這裏來的。”

    “沒有你們，我不可能爬的上來的。”年輕人搖着頭：“而且那只是我不小心從奧裏那聽說到的位置，我就把那些......都記下來了，族中優秀的戰士經常會被派出去，確認這些石柱的存在，他們也只是記下來的，只有他們知道這些神聖之影的位置，還有......神聖之地也是。”

    “你們知道聖地的位置？”段青突然插道。

    “不知道，或者說......無法知道。”亞特的聲音變得低沉：“因爲沒有人去過。”

    “沒有人去過？無法知道？”段青驚奇地問道：“也就是說......你們知道在哪裏，但是沒有去？或者說去不成？”

    “是的。”亞特猶豫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據說......戰士們檢查石柱的時候，有時也會有奇蹟出現，那個奇蹟......會顯示出一個預兆。”

    “預兆裏顯現了神聖之地的存在。”

    幾個玩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亞特的話中感覺到了極大的問題——那就是線索的味道。

    “但是那個預兆也是老人們傳下來的。”也許是察覺到了他們的想法，亞特看着其餘的幾個人搖了搖頭：“已經很久沒有人見過那個預兆了。”

    “或許只是一個映像。”段青突然說道。

    “魔法的作用。”雪靈幻冰也補充了一句。

    “但是眼前的這個柱子沒有任何反應......”

    “需要觸發？年久失修？可能性太多了......”

    “小子，你們的族人......還在哪裏找到過這些柱子？”南鐵山乾脆地走上前，拍着亞特的肩膀：“如果我們能夠見到更多的這種東西，我們說不定會找到更多的線索。”

    “族裏的試煉，已經很久沒有人完成過了。”年輕人黯然地說道：”上天發了怒，風雪變得越來越大，許多族人出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就連狩獵都很困難，我的......幾個年輕的族人曾經自告奮勇地要去找到新的神聖之影，但是都沒有回來......”

    “不用新的。”段青搖了搖頭：“以前的就成，只要還存在的......”

    “......那邊。”亞特站在原地回憶了一陣，然後指着另一個方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位置，但是我記得一些事情，也是那些老人們提到過的......”

    順着他指的方向，幾個人再次扭過了頭——那裏有一座黑色的巨影從羣山之中拔地而起，筆直地插入到了雲霄之中。

    “墜星山......”段青喃喃地說道：“真是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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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因爲爬過了一個山頭的緣故，幾個人向前——或者說返回——的道路終究還是與之前不同了，所以等他們趕到羣山中的那座尤爲突出的山峯的腳下時，他們也沒有見到之前他們來的時候的那道裂縫在哪裏。

    不過，與之前一樣的是，這裏依舊積滿了不斷飄落的雪花。

    “爲什麼我們來的時候見到的都是滿地的土黃色石頭，在這邊見到的全都是一大堆雪呢？”

    “氣候的原因吧，由於墜星山的遮擋，所以這邊的雨水很足。”

    “墜星山有這麼大麼？我們從那個洞穴穿過來的時候，感覺也沒有跑多少路啊。”

    “呃......或許是因爲我們當時已經走到了腹地，所以距離被縮短了，當然也有可能是錯覺，畢竟那個洞窟裏面四通八達的，天知道我們跑了多遠......”

    隨意地聊着天，段青等人望着看不到頂的山體，有些頭疼地停下了腳步。隔得遠了，也許他們還能通過那道黑影看出這座自由世界中最高的山峯是什麼形狀的，但站在山腳下，除了那上下筆直的懸崖以外，他們什麼有用的東西都看不到了。

    更何況還有阻礙視野的風雪時刻陪伴着他們。

    “總得有條路走過去......喂，亞特，你知道什麼道路嗎？”

    段青有些無奈地望了一番地形，然後回頭問道：“亞特？亞......算了。”

    他所問到的那個年輕人，此時正瑟縮地跟在後面，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

    這一路走來，整個過程還算得上順利，但也不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除了一直需要不停翻越的雪山，那時刻下得不停的風雪，還有時而出現的怪物，也成爲了他們路上經常會遇到的小事件，若不是他們人多，也許在場的冒險者還要忍受那獨自穿越雪原的孤獨感。

    中間有一次，他們在走過一道狹窄的石縫的時候，遭遇到了幾個冰熊的前後夾擊。

    也許是因爲餓得久了，連冰熊都學會了埋伏與算計，就在幾個人走進那道狹縫，想要穿越到另一邊的時候，它們齊齊地從前後衝了過來，將幾個人堵在了狹窄的通道之中。不過在場的幾位玩家也都算是高手，之前在冰熊的巢穴裏面也打過一次了，對這種怪物也有了一定的瞭解，所以對上它們也沒費多大的力氣。

    不過等到他們解決完前面的幾隻冰熊，回頭打算把後面的那幾隻也一起料理掉的時候，他們愕然發現，那幾隻冰熊已經將落在最後面的那個諾斯爾族的年輕人撲倒在地，就差一口咬斷他的脖子了。

    劍光過後，段青一把將倒在地上的亞特拉了起來：“原來你真的不能打啊？”

    亞特沒有回答，只是整個人一個癱軟，又倒在了地上。

    “沒有受傷，除了肩部......似乎是剛纔被撲倒的時候撞到了這裏。”稍微檢查了一番顫抖不已的這個年輕人的身體，雪靈幻冰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不過......”

    “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諾斯爾族人。”

    亞特的身體停止了抖動，可是他的目光卻變得更加呆滯了，大概是受到了心靈上的打擊，直到他們走到墜星山的山腳下，這個神情恍惚的年輕人都沒有緩過勁來，依舊一言不發地跟在隊伍的身後，木然地看着其餘的三個人。段青看了看他此時的表情，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走到亞特的身邊，先是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亞特，別想了。”

    對方沒有什麼動作。

    “樹立自信看似是一件非常難以做到的事情，實際上也很容易做到的。”段青對着他的臉說道：“現在的你已經成年，與我們這些冒險者其實沒有什麼不同，你只是需要信心與勇氣，其他的可以慢慢練習。”

    “包括戰鬥。”風雪中，他眨了眨眼睛。

    “......我......真的可以戰鬥嗎？”半晌之後，亞特的眼神挪到了段青的臉上：“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萬事開頭難嘛，只要開始做，後面的都會慢慢做好的。”段青笑着說道：“當然了，如果你想做的事情，確實是你想做的事情就更好了。”

    年輕人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比如......你的夢想。”

    年輕人的眼光亮了起來。

    “看看那座山峯。”段青回頭指向了身後：“如果我們真的能夠找到那個什麼神聖之地，你是不是就成爲了諾斯爾族的榮耀了呢？想象一下，你找到了所有人都沒有找到的聖地，真正地實現了先祖的願望，族裏的人還有誰會看不起你，你......又有什麼事情還做不到呢？”

    “......是啊。”亞特的眼光慢慢地聚集起來，最後與段青一起望向了那個高聳入雲的山巔：“如果我能找到聖地......”

    “走吧。“段青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功就在眼前了。”

    “沒想到你還挺能忽悠的。”待到亞特走出幾步之後，南鐵山才將驚奇的眼光投向了段青：“居然就這麼慫恿成功了？”

    “那叫慫恿嗎？那叫鼓勵！”段青嚷道：“這有什麼難的，NPC們都吃這一套，所以只要表現的正義一些，誠懇一些，大哥你也能行的。”

    “是嗎？那你之前怎麼不忽悠一下那個蘿拉......”

    “呃，啊哈哈哈，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三個人隨意地聊着天，然後跟在那個年輕的諾斯爾族人身後，重新向着墜星山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