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驅逐,放逐

    “噢，是高修，今天的狩獵怎麼樣啊？”

    “很少，凱特，你知道的，今天的風雪......依舊很大。”

    冰雪之擁的狹長結構，註定了所有人的住所都是平行的，所以居住在中間的那幾戶人家，經常能夠見到來往的人從自己的家門口經過，這其中除了巡邏的衛兵之外，最近的日子裏見到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族人了。位於中心地帶的鐵匠家就是如此。由於職業的特殊性，這個小屋的規模比其他的小屋要大了一些，其內部的燈火也比其他的住戶亮了不少，僅次於位於中央巖壁內部的族長家，在這個小小的居住地也顯得格外的顯眼。一些來往的族人，不時地與坐在門口的鐵匠善意地打着招呼，而那個頭髮有些花白的鐵匠，也經常報以和善地微笑迴應着。

    不過，之前剛剛走過去的段青除外。

    “唉，上天的憤怒，什麼時候才能停止？”花白頭髮的凱特雙手舉天，眼中似乎有憂愁閃過，然後又重新換上了正常的笑容：“不過，看到你們這些小夥子們這麼有活力，鐵匠還是很開心的。”

    “不要這麼說，凱特，族裏的哪個人不知道，諾斯爾族曾經最勇猛的戰士的名字。”先前的那個戰士一臉的肅穆，將手中的長矛向雪地裏一插，向鐵匠敬了一禮：“要不是那場可怕的災難，您應該是一位好族長的。”

    “能爲大家打造最好的武器，我已經很滿足了。”花白的老人搖着頭，雙手扶起了對方：“至於諾斯爾族的未來，本應該就在你們的手中，但是......唉。”

    他看了看依舊不斷胡亂飄舞着雪花的天空，再一次微微地嘆息着：“爲什麼上天會變成這樣呢？”

    “上天的旨意，我們怎麼可能猜測出來。”年輕的戰士搖了搖頭：“我們只要聽從，並活下去......就足夠了。”

    “用自己的力量。”他看了看旁邊的長矛，然後用力地握住了杆身，將自己的武器拔了出來。

    “鐵匠本應該給你們這些小夥子提供最好的傢伙，可是......這連綿的風雪阻止了一切。”看着對方手裏的武器，凱特嘆息地說道：“就連來往的商人都來得少了，原本的那些外來者......”

    老人停下了話語，站在他對面的那個戰士，也露出的憤怒的表情。

    “我們不需要那些外來者的幫助。”他神情嚴肅地說道：“奧萊姆，烏瑟，還有格勞，都是這麼認爲的。”

    “他們的幫助都是騙局，他們的援手......都是魔掌。”

    頭髮花白的老人揹着雙手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最後將眼光放到了與他頭髮一樣顏色的風雪之中：“諾斯爾族的生存不需要施捨，但諾斯爾族的現狀......唉。”

    “已經有多久沒有人通過試煉了？”

    “......自從上天開始發怒，就沒有了。”年輕人的神色變得沉重：“最後一位前去的戰士應該是羅姆，他......還是沒有回來。”

    “奧萊姆這幾天的心情，已經越來越差了。”凱特嘆息了一聲：“上天正在吞噬着這片土地，他的兒子......可能也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年輕的戰士一臉難看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似乎也正在爲氏族的前景發愁，不過下一刻，他的眼光突然傾斜到了一邊。

    “那是誰？”

    在他的面前，同樣發現了異常的老人，聲音低沉地向他問道。

    “那個人......似乎是今天剛到這裏的一個外來者。”奧修回答道。

    “外來者？”凱特驚訝地說道：“格勞同意放外人進來了？”

    “不。但格勞好像......認識其中的一個人。”戰士搖了搖頭說道：“所以就同意了讓他們留下。”

    “哦？”

    聽到這句話的老人低下了頭，似乎陷入了沉思，而在兩個人說話的時間裏，之前被他們發現的那個人影鬼鬼祟祟地來回看了幾眼，然後在中心地帶西北方的一個巨大的洞口前停下了腳步。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接着又好像在給自己打氣壯膽一樣地揮舞了一番拳頭，最後昂首挺胸地......走進了那個洞口之中。

    “那個外來者......要見族長？”

    “咳咳......好像是的。”

    “可是他們應該獲得了允許。”年輕的戰士說道：“我回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了拉特送那個女人回去，我還向他問了問情況......”

    “女人？”凱特驚訝地問：“之前我只見過一個男人......他們都有誰？”

    “一個女人，兩個男人。那個女人就是自稱與族長認識的人，所以之前被帶去問話了，而......”他指了指剛纔走進那個洞口的人：“那個男人是另外的一個男人，聽拉特說，他的體格非常強壯，所以非常好認，還有一個男人，身體比他要弱小一些......”

    “如果是這樣的話，鐵匠剛纔應該也見過了。”老人揮了揮手：“不過我趕走了他。”

    年輕的戰士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回憶着自己知道的事情：“他們目前被安置在特里的家中，就在東南的方向......對了。”

    他突然說道：“與他們在一起的好像還有蘿拉，要不是因爲她，我們之前是不會輕易放他們進來的。”

    “蘿拉？那個商人蘿拉？”老人激動地抓住了那個戰士的雙臂：“她居然來了？”

    “是的，而且據拉特講，她還帶來了許多的東西......”

    “哈哈，好，好，哈哈哈......”老人喜悅地叫了起來：“她肯定帶來了我想要的東西！她在哪裏？我這就去找她......”

    一聲大喝突然從那個明亮非常的巨大洞口裏傳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正欲動身的凱特驚訝地說道。

    “不知道，但是......”一旁的年輕人已經提起了自己的長矛，衝向了那個族長所在的地方。

    “要是那些外來者想要生事，我絕不會饒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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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段青看了看頭上白雪紛飛映襯下的昏暗天空，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唉......”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此時的三個人，正位於冰雪之擁入口對面的山坡下，這裏也是一片巖壁構成的山體，不過已經在瑟瑟寒風下凍成了冰一樣的顏色，正在不斷變強的暴風雪中發出嗚嗚的呼嘯聲。但這裏已經是冰雪之擁之外最好的避風區域了，其他的地方別說是帳篷，就連人都很難安穩地站在原地。

    是的，此時的段青三人已經被趕了出來——用諾斯爾族的話來說，他們被驅逐了。

    “這個問題......”靜坐在一旁的雪靈幻冰用淡定的語氣說道：“自然要問我們的大哥了。”

    在他們的另一邊，黑甲大漢的臉色正與他的甲冑一樣黑，靠坐在冰冷的巖壁上一言不發，眼神也變成了呆滯的模樣，似乎沒有從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中緩過神來——當兩個戰士衝進段青與雪靈幻冰所在的房屋，並“友好”地請他們出去之後，等在外面的已經是大羣的諾斯爾族戰士，以及......被押送着的南鐵山的身影。

    然後，他們就像狗一樣地被丟了出來。

    “我不是打不過他們，只是怕連累了所有人......”大漢臉色難看地說道，然後又在兩人的目光中閉上了嘴巴。

    “你知道我們不想聽這個。”黑色斗篷的女子搖着頭。

    “好吧。”黑甲大漢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像是豁出去了一樣地站了起來：“都是我的錯，我的錯還不行嗎？”

    段青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女人那清澈的眼光，卻還是盯着那個漢子的眼睛，於是那個漢子又再次委頓了下去。

    “我......是有任務在身的。”

    良久之後，南鐵山還是將自己揹負的任務交代了一下，然後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在他的努力與肉痛下，他成功地從少女蘿拉的手中再次收到了一件強力的裝備，雖然又花了不少錢，但獲得強力裝備的成就感也讓人感覺到了更大的喜悅。所以心情極好的南鐵山，立刻想起了他懷裏揣着的那個委任令，以及他費盡千辛萬苦找到這裏，最後想要達成的目的。

    既然連續成功的從行腳商人那裏買來兩件東西，這個任務又怎麼能讓南鐵山繼續等下去，所以他心急火燎地找到了族長所在的地方，然後想也沒想，自信地提出了自己的任務——或者說是要求。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搞了半天......”聽完了之後的段青仰天長嘆：“我也沒任務，你也沒任務，最後......”

    “卻是這位大哥的身上有任務。”

    他對着一臉冰霜的女子說道：“還是這樣的任務......”

    “諾斯爾族是一個排外的種族，你應該是知道的。”女子淡淡地解釋道：“但據我所知，由於某些原因，他們現在......極度地不信任我們這些外來者。”

    “啊？爲什麼？”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據我瞭解到的情報，應該是有什麼外來者做了對他們極度不好的事情，所以才......”

    “也就是說......我捅了馬蜂窩？”

    “看看我們現在的狀況。”女子攤了攤手：“這地方連個火都生不起來。”

    “再等一會兒，天就要黑了，我們必須行動起來，這地方是沒法紮營的。”段青也在一旁說道：“就算是找不到合適的休息地，我們也得跑起來，就算是不睡了也比凍死來得好......”

    “......一切是我的錯。”

    南鐵山突然說道。不過這一次，他的聲音低沉了許多。

    “是我太得意忘形了，結果把事情搞成了這副模樣。”坐在地上的他低下頭去，任由強風將冰雪灌入自己的脖子裏：“雖然你們......但我們本應有很多機會的，結果因爲我，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不要這麼說，大哥。”段青與女子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由他來勸說這個突然變得實在的漢子：“反正我也不知道......呃，會有這樣的變化發生，而且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想要的，就是出來冒險着玩而已......”

    “我知道。”南鐵山舉手打斷了段青的話：“不過我犯下的錯誤是事實......自由世界，又給我上了一課。”

    他攥緊了拳頭。

    “反正我的任務也失敗了，一會我們就出發，回墜星山去，咱們嘗試......爬山。”他擡起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如果出現了什麼危險的情況，我會盡全力保你們，就算是死......”

    “我也會死在你們前頭。”

    “呃......”看着對方那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段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哥你別這樣......”

    “死回去還能快一些。”

    雪靈幻冰一手撐着下巴，在一邊點頭同意道：“反正我們也沒事做了，所以.....是個好主意。”

    喂喂，你們兩個都不正常了啊......

    三個人稍微收拾了一下東西，同時也收拾了一下各自的心情，然後就準備順着來時的路往回走了。雖然來時的那道狹縫已經堵上，他們也不知道該從哪裏找回上山的道路，但只要有心，總會找到上山的路的。

    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大不了玩極限攀巖嘛。

    臨走之前，雪靈幻冰在那個風雪交加的狹縫入口佇立着，似乎想要透過漫天的雪花，再看一看裏面的模樣。那黑色的兜帽依然罩在她的頭上，所以隨着漫天風雪飄蕩的，也就只有她的黑斗篷了。

    “之前還記得你說，他們都是好人來着。”段青對着她的背影瞧了半天，最後還是走上前去：“結果好像與你所說的不符啊。”

    兜帽之下的女子稍微地偏了偏頭，但卻沒有說話。

    “我知道，那是我們相處的時間過短的緣故，不過......最主要的還是運氣太差了。”

    段青搖了搖頭，然後伸手拉着對方的肩膀：“走吧，以後有機會......”

    風雪中突然有吵嚷聲傳來。

    兩人朝着聲音的來源看去——冰雪之擁的入口，雪中的那道狹縫，有幾個人影隱隱約約地在那裏顯現，由於視線被風雪限制的關係，直到那幾個推推搡搡的人走得近了，兩個人才看清了究竟發生了什麼。

    幾個戰士將夾在中間的那個人推倒在了雪地上。

    又是幾聲不知所云的爭吵，那幾個戰士指着倒在地上的人的鼻子說罵了幾句，無視了對方的爭辯，打算一起轉身回去了，其中一個人還衝着旁邊的同伴喊了一句，那個同伴猶豫了一下，然後將自己的長矛轉身丟在了倒在地上的人面前的雪地上。

    隨後，那幾個人用同樣鄙視的眼光，看了看不遠處的段青二人，轉頭返回了冰雪之擁當中。

    “你看，他們愈發地不友好了，連自己人都欺負......咦？”

    站在一旁的段青有些好笑地說道，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突然跑上前去。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