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回頭

    段青的一生雖然才過了二十多年，但在他的過往經歷中，他還是因爲種種原因，被迫作出了諸多選擇。這些大大小小的選擇如同普通人一樣，有些對他的人生來說，沒有蕩起什麼很大的漣漪，但有些選擇對他、對許多的其他人，乃至對這個世界來說，都達到了足以改變命運的程度。不過這裏面的一部分，是段青本人就能預見到的，例如八年前他下定決心，將自己的青春投入到虛擬遊戲事業之中；五年前的抉擇，造就了一個碩果累累的強大團隊的誕生；三年前的一系列事情，改變了太多人的生活，同時也讓自己變成了現在的自己，而在他一次又一次取得成就的途中，他也因爲自身的考慮，同伴的考慮，對手的考慮，甚至是家族的狀況考慮，而接受與拒絕了很多人的好意，甚至也犧牲了很多人的感情。

    但很多選擇，他自己也不知道最後得到的結果是好是壞，甚至他也不知道對其他人，乃至這個世界的影響是什麼——段青是一個資深的老玩家，曾經的職業選手，但他也只是個普通人，他不可能有預知未來這種逆天的能力，所以在他的眼中，許多選擇的預期後果，他也是無法預見的，他甚至說不出，當初這麼選，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就如同他現在所作出的抉擇一樣。

    好不容易來到了塔尼亞，本應該大幹一場，爲了自己的同伴也好，爲了自己的行會也好，爲了自己的生計也好，他都是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退卻的。但看到這個半路出現，暗中護衛了他們一路的，曾經的朋友以這樣的一種姿態離開的時候，他的心中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就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況且他還沒有弄清，這個女人究竟爲何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夢竹，你和笑紅塵先進城吧。”幾秒的停頓之後，他最終做出了一個與往常一樣，不知道是對是錯的決定：“記得去冒險者協會，與那裏的負責人說一說我們冒險團的事情......”

    “喂，你要去幹嘛？”沒待段青說完，看出端倪的小姑娘就不滿地打斷了他的話。

    “我當然是......”段青回頭看了看那個遠離的人影，最終深吸了一口氣：“你雪姐姐可能有些......任務之類的東西要解決，所以我去幫幫忙。”

    “反正在首都這麼大的城市裏，應該不會有什麼安全上的問題，你們不用擔心，只是處理一下一些普通的事務，到處走走關係，應該不會惹到什麼大人物，實在不行你們就去逛街嘛，還可以順路摸一摸地形，就像我們在風花鎮......”

    “我不要！”小姑娘的金色馬尾辮在腦後搖得如同鞭子一般：“我們是一個團隊，要行動就一起行動嘛！”

    “對啊對啊，有什麼好事不告訴我們，多不夠意思......”一旁的笑紅塵也開始幫腔。

    “......咱們都走了，冒險團的事情怎麼辦？終於來到了塔尼亞，總不能就這麼放棄了吧？”段青搖頭說道：“愚者冒險團還指望我們發揚光大呢，你忘了這一路過來所作的規劃了嗎？”

    “可，可是......”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還希望自己能夠留下呢。”段青笑了起來：“只是考慮到咱們團隊實力的合理分配，還有團隊的未來，這麼做應該是比較合適的，我又不知道那個女人究竟遇上了什麼任務，萬一很難，我們兩個搞不定的話，就算是逃跑也好跑得多啊......總之這裏就拜託你們了。”

    一邊快速地交代着事情，一邊脫下了自己揹着的包裹——那裏面是之前他們在卡隆關所收購的部分裝備，一直被段青背到現在。他將包丟給了笑紅塵，又簡單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最後從裏面拿回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口糧，重新掛在了自己的腰上。

    “實在搞不定駐地的話，就等我回來再搞也不遲，反正這東西不是什麼必要的玩意，咱們有個安全的落腳點就夠了，好好運作，我回來之後還想找個地方呆着好好看比賽呢......”

    “可是，可是......”

    夢竹伸手拉住了段青的衣襬，將即將衝出去的段青拉了個趔趄：“可是你又爲什麼要去呢？這件事情，這件事情......”

    “對我們團隊本來就沒有什麼幫助，是吧？”看着對方臉上猶豫的表情，段青無奈地笑了笑。

    “直覺。”他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然後在對方因爲不滿而亂抓一氣的反應下跳到一邊：“你大叔的直覺一向很準的，所以說......相信我。”

    “而且，那麼可憐的雪姐姐，你難道不想幫助她嗎？”

    沒待對方回答，他就回身向着道路來時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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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世界中的火之月，在進入二月之後似乎來到了最炎熱的時期，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中的大陸地理是否與現實世界中一樣，但僅從氣候與溫度上來說，其變化已經十分接近現實世界的變化程度了。炎熱的天氣讓幹活這件事情變成了一項苦差，但這樣的困難並不能阻止玩家們的熱情，尤其是這些位於公國首都城邊的人們，他們之中的許多人都是剛剛拿到駐地建設權的人，剩下的其他人，很多也對自己剛剛建好的駐地不怎麼滿意，所以也進行着各種各樣的改造與修繕。因此在外人看來，整個首都的城郊都是一副全民勞作的景象，即使在路人的眼裏，他們胡亂修建的城寨猶如毫無章法的違章作坊，但也絲毫不能阻止他們自建家園的勁頭。

    不過，建造過程中的玩家們，磕磕碰碰也是難免的，摩擦與間隙那更是家常便飯，兩個行會之間的駐地若是隔得太近，就連修房子的時候都要先規劃一下各自的地盤，否則的話真建起來的時候一定會因爲分地不均而打將起來，勞民傷財不說，還結下了樑子，可謂得不償失。但即使是在各個方面都盡到了注意義務，預防與防範都做到了極致，該出的問題還是會出現，該結下的仇怨還是會結下的。這就如同無數玩過各類網絡遊戲的玩家所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樣。

    南鐵山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而且他對那句話也深信不疑。所以對於過去他在遊戲中對待自己敵人的態度，那都是一如既往的“要打就打，少說廢話”，既幹淨利落又沒有留下絲毫的情面。在他看來，既然以他這種真漢子的豪爽性情，依然會有人看不慣自己，而選擇與自己作對的，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打了便是。

    作爲一個擅長格鬥的玩家，南鐵山在虛擬遊戲中的表現已經變得越來越好了，這並不是因爲他對武學有什麼獨到的見解，而是因爲他在體術這方面有着常人無法比擬的天賦。而且自小時候開始，他就夢想着能夠回到早年歷史中所提到的江湖年代，能夠享受一把江湖恩怨，俠骨柔情之類的感覺，虛擬遊戲的誕生給了他這樣的機會，並且同時也給了他發揮的最好空間。

    所以在出道不久之後，他就以自己對拳法的獨到理解，在虛擬遊戲界打出了一番風頭，甚至混出了一個萬夫莫敵的名號，聚集到了一批意氣相投之士。當初大家共同組建行會的時候，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也沒幾個懂文藝的，所以那行會的名字也就按着他們老大粗的想法，隨意地叫做鐵拳幫了。

    來到自由世界之後，南鐵山照例靠着自己的實力，用自己的鐵拳打出了一片天地，並且在公國的周邊搶下了一塊地盤，不過所謂江湖人處處有恩怨，才來到這裏不久，他與他的那幫弟兄們就惹上了本地的另一家行會，然後照着他們之前“誰也不怕”的態度打了起來。雖然以他們的實力，對方在他們這邊絲毫討不到什麼好處，不過每日毫無止境的打來打去，對自己行會駐地的建設來說也沒有任何用處，更不用說他從別的地方聽來的，帝國即將打到他們家門口的消息了。

    如果駐地的建設跟不上的話，最後可能是要倒黴的。

    南鐵山雖然自稱江湖兒女，但與聯盟第一的那個江湖行會可是沒有什麼關係的，所以若是大禍臨頭，他們這幾百個人都有可能小命不保。而現在又有別的行會整天與自己過不去，今天派個人過來搗亂，明天又派個人過來叫陣，實在是令人煩不勝煩——要知道，人家的行會可是早就建好了的，無論是人員還是防備都很齊全，要是再這麼耗下去，不僅自己的駐地建不成，估計也中了對方的奸計，那什麼什麼行會的會長，估計早就在自己的城寨裏偷着樂呢。所以南鐵山這兩天也一直在考慮，如何能夠讓自己這幾百號人在保證進度的情況下，抵禦對方的騷擾和進攻，直到前幾天，他終於從別的玩家那裏打聽到了消息，然後花了大價錢，從公國的官方那裏買來了一道命令。

    準確地說，那是一道求援書。

    所謂的求援，自然是不會衝着他們這些個玩家的，因爲直到現在，公國的人還是沒有將這些在他們眼中十分弱小的冒險者當做他們最後的希望。他們的求援衝的是位於公國境內的其他力量，包括一些少數的中立組織，位於郡內的地方私兵，以及某些常年身居偏僻地帶的少數族羣。這些邊緣人員雖然兵力不多，但是勝在質量上乘，而且多半都有一些自己家獨到的戰鬥方法，如果能夠得到他們的幫助的話，公國在正面的戰場上或許能夠扳回一些局面，甚至取得一些優勢。按理說這樣的差事是不可能送到南鐵山這樣的“冒險者”手中的，奈何公國的內部組織實在是過於鬆散，戰事又過於緊急，身爲最高機關的議會，卻總是在這樣的決定上拖沓許久，而且議員們爲了保障自己所代表的地方利益，又很少會同意這樣的事情，所以殫精竭慮的帕米爾，終於決定將這件事情放到暗地裏來解決，希望能夠有“愛國志士”能夠充當遊說的使者，勸說那些私立的組織和族羣，能夠自主地前來塔尼亞，爲公國的勝利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這種暗中的委託，最終就這樣被當成了某種隱藏得很深的隱藏任務，被最接近權利中心的幾個大行會拿到了手中——或者說是一部分。

    南鐵山之所以費心費力從那些大行會的手中搞到了一部分權限，一方面是因爲他們的交往還不錯，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那些大行會無暇顧及到這麼多的任務事項，而南鐵山在找幫手的過程中，多半也能假公濟私一番，與那些能夠幫助公國的NPC勢力打好關係，從而壯大自己行會的力量，如果處理得當，說不定以後自己的行會駐地中將會有他們常駐的士兵，而且是特殊的類型，這樣在對待包括馬路對面的那些雞鳴狗盜之輩的外敵的時候，自己也有了更多的底氣了。雙方既然各有所需，自然一拍即合。在經過了各種各樣的討價還價，承諾若是得到勢力的幫助，不會忘記他們的恩情之後，南鐵山如願以償地得到了這個“隱藏任務”的授權，準備在今日正式出發，去找尋援助了。

    當然，他選定的目標，是居住於安達契爾山脈上的高山一族，諾斯爾族。

    中立的組織和地方的私兵雖然也是很好的選擇，但對南鐵山的第二個目的卻是來說卻是不怎麼契合的，若是想把對方拉到自己的行會駐地中，自主自願地協助他們而不受到公國的責難，這種深山的獨立族羣才是他最好的目標。而且他曾經聽說過，諾斯爾族的人戰鬥能力還是很強的，少數曾經去過安達契爾深處的玩家在事後曾經披露，他們在山中較高的地方曾經見到過這些族人，然後......他們無一例外的一個都沒有打過。

    簡單地交代了一下事情之後，南鐵山與行會的幾個老夥計告了別，然後就此踏上了自己的旅程。在路過大路對面的營寨的時候，他還在對方的駐地門口耀武揚威了一陣。在打飛了幾個小嘍囉，警告了一番之後，他才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這個地方，找上了前往公國南方的過路馬車。

    “喂！停車！我說停車聽到了沒有......他娘的能不能讓我上去！”

    馬車的顛簸聲離得越來越遠，南鐵山卻是沒有機會上去了——他可沒有憑兩條腿追上馬車的本事，駐地的旁邊沒有車站，人家也沒有等他的義務，所以他只能望着遠去的馬車叫罵了兩句，然後有些無奈地蹲下身撓着腦袋，對自己如何到達目的地犯起愁來。

    總不能真的就這麼沿着山道生生地走過去吧......咦？

    “那邊那兩個，你們等一下！”

    他衝着不遠處走過來的兩名玩家喊道，其中一名玩家的手中，還抓着一匹馬的繮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