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鑑定

    風花鎮的法師議會，從裏面看起來似乎和辦公大樓沒什麼兩樣。

    同樣是寬敞的大廳，同樣是富麗堂皇的裝飾，同樣是明亮閃耀的魔法燈——如果不是門口碩大的標識牌，以及之前段青二人之前瞭解到的那些，他們還以爲自己來到的這個城鎮的行政中心，或者是某個業務辦理的地方。

    與想象中那種魔法的神祕沒有半點關係。

    方形的大廳，被四個角落中的四個方形櫃檯分割成了四個部分。他們進入的大門位於某條方邊的正中央，腳下白色的地磚上，一塊紅地毯從門口向前延伸，然後隨着白色的廊柱和階梯逐漸升高，直至來到大廳另一邊的牆壁，才分成了左右兩個方向，連接着應該是通往二樓的地方。在他們的左手邊的櫃檯前，不少人一齊等待在那個地方，就像是在處理什麼事務一樣，有些人自覺的排成一隊，還有一些人坐在牆邊的座椅上，大概是在等待着其他人的結束。而他們右手邊的方形櫃檯則完全是一副相反的景象——那裏空閒的很，完全沒有什麼“顧客”光顧那裏。段青甚至能夠透過如此遠的距離，看到擺放在櫃檯上面的小牌。

    上面寫着“接待處”的字樣。

    在大廳的另外兩個角落，也就是分叉樓梯左右的下方，也有兩個圈成了方形的櫃檯。與這邊的情形一樣，那兩個櫃檯也是一頭繁忙、一頭空閒的，只不過這一次，是左邊沒什麼人，右邊人很多的樣子了。

    整個法師議會中的人還是不少的，但是據段青的初步觀察，現在這裏的人似乎都是原住民，玩家好像出現的不多。在一旁的小姑娘的催促下，他只好收起了繼續觀察的心情，走向了右手邊的接待處。

    問事情，應該是找這裏的人吧......

    “這裏是法師議會，風花鎮分會。請問兩位......有什麼事情嗎？”

    櫃檯很大，質地看上去也很好，透過幾乎抵達段青胸口的高度的光滑白木，段青還是能夠看到裏面的樣子。呈九十度折角的辦公臺上，似乎被隔板分成了一個個工作區域的樣子。每一個區域中都擺放着一些類似文件的紙張，一些書寫用的文具，以及一些......段青不認識的東西。被櫃檯圍城的方形區域中，幾盆翠綠的盆栽整齊地擺放在後面，牆角中似乎還有一些清潔用具，整個潔白的地面，連同眼前的櫃檯一樣被打掃的非常乾淨，給那些剛來到這裏的人，尤其是之前剛剛去過冒險者協會的段青二人，以完全不同的清爽感覺。

    不過，此刻坐在工作區內的只有一個人。這位戴眼鏡的女性，一開始還沒有發現段青和夢竹兩人的到來，直到段青輕輕地敲了敲桌面，那位女性才慌慌張張地放下了手中的一本書，站起來跑到兩人面前，用不好意思的笑容問道。

    “嗯......”段青看了看旁邊的小姑娘，不出所料的看到了緊張和警告的眼神：“我們想要，我想想啊......”

    “這樣吧，你能不能介紹一下......”他指了指周圍：“這裏都能做什麼嗎，因爲我們是剛到風花鎮的冒險者，對你們的......業務，還不瞭解......”

    “......啊？”或許是段青的問題過於奇怪，那個戴眼鏡的女孩愣了一陣，然後才有些醒悟地說道：“哦，哦，好的，你們是冒險者是吧......”

    她低頭扶了扶眼鏡，似乎整理了一下頭緒，然後用手捂着嘴清了清嗓子：“這裏是法師議會，是自由大陸上最強大的法師聯盟。我們通常會負責自由大陸上魔法方面的相關服務，比如提供法術的鑑定，魔法器物的管理，以及法師成員的認定和登記等。當然，如果您是一名魔法師，我們極力邀請您加入我們法師議會......當然不加入也沒有關係，我們依然會向您提供魔法資料以及魔法技藝的支持，同時歡迎您與我們互相交流經驗，共同合作與進步。如果您立志成爲一名魔法師，那麼這裏更是您不二的選擇......”

    “好了好了。”發現對方的業務很熟練，段青急忙打斷她：“那麼......那邊的那些人，都是來當法師的？”

    他指了指對面的長龍。

    “那個啊......”眼鏡女有些可愛地歪了歪頭，看了看那條人羣組成的長龍，然後笑着回道：“這個是風花鎮的特色啦，我們作爲法師議會，理應對有困難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所以......”

    “你是說，他們......都是在找人幫忙的？你們組織內部的法師都這麼閒嗎？”

    “當然不是啦，所以這些申請都需要經過審查的，如果是別的組織需要處理的問題，我們會轉交給那邊來解決。至於人手，最近這裏有很多新晉的魔法師，迪卡爾會長說這也是一種歷練的方式......啊！”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戴眼鏡的女人突然停止了話頭，轉而快速地說道：“總之，如果您需要什麼幫助需要委託給我們，可以去那邊排隊，我們的工作人員會審覈的......”

    這是什麼？助人爲樂同好會？一般魔法師的設定不都是高高在上的嗎？而且你們這麼搞，人家風花鎮的鎮長豈不是很尷尬......

    千萬的思緒從段青的腦中穿過，但他迅速地就將這些吐槽壓了回去，轉而奔向自己想要的內容：“如果我想成爲一名魔法師，我應該去哪邊......哎喲。”

    他的小腿被夢竹踢了一腳。

    “那個啊......”眼鏡女用怪異的眼光看了看段青，然後指向大廳的對角處：“那邊，諾曼大師負責法師的鑑定工作，如果您擁有......成爲法師的資質.......”

    她的語速越來越慢，似乎是在遲疑着什麼，段青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然後道了一聲謝，徑自朝着對面的方向走去。

    另一個人影稀少的櫃檯，與剛纔那個櫃檯的結構似乎沒有什麼不同，不過裏面的環境差得就有些遠了。那個區域的後面有些雜亂，也沒有什麼文件和工具。只有在裏面的牆角處，擺放在地上的一個高大的木櫃旁邊，倚靠着一個老頭。那老頭的頭髮花白，而且有些散亂，他的身上似乎穿着一件法師袍，但可能是由於過於老舊的原因，上面佈滿了的各式各樣的褶皺。此時那個老頭正背靠着那個木櫃，坐在地板上打着瞌睡，對兩個冒險者的到來毫無所覺。

    怎麼我們碰到的法師議會的人都是這個樣子......段青心中暗想着，同時如之前一樣敲了敲櫃檯。

    “唔......到了吃飯的時間了嗎......”歪着腦袋的老人呼地一下立起了頭，同時小聲地說道。

    “您是諾曼大師嗎？”段青儘量維持着微笑，但頭上已經開始冒黑線了：“我們是來自綠石村的冒險者，想請求您的幫助，做一個......法師鑑定。”

    老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後打了個哈欠，這才看清了眼前的兩個人：“嘖嘖嘖......”

    “即使是冒險者，也好久沒有人來我這裏做法師鑑定了。”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兩隻胳膊向上伸展着：“你們說......你們從綠石村來的？那麼偏僻的地方，真是不容易......”

    “請問，需要什麼準備或者手續嗎？需不需要費用什麼的......”無視着小姑娘使勁拽着的衣角，段青微笑着問道。

    “不需要。”老頭示意兩個人從一側的木門進來，然後繼續緩慢地說道：“按理說應該有的，不過最近我很閒，所以就算了。至於錢或者是金幣之類的......”

    他用昏黃的老眼瞟了一眼兩人：“我們法師議會還沒窮到這種地步。”

    老頭示意段青來到那個高大的櫃子之前，然後他伸手打開了櫃子。兩個好奇寶寶朝裏看去，只見裏面擺放的是一個......奇怪的裝置。

    那是一個環形的裝置，外面是用一圈黑色的材料製成的，或是螺旋或是平行的奇異線條刻在黑色的外圈上，甚至刻在了外圈的側面——那個環形的裝置的厚度很大，雖然一圈下來的寬窄程度不一，但最窄的地方也足以比擬一個成人的拳頭。環形裝置的內部不完全是實心的，而是由幾個或粗或細的短柱，將一個盤型的裝置支撐在中央。白色的圓盤以中間的圓孔爲中心，在四周均勻地嵌入了四個形狀不規則的石頭。它們以圓形孔洞爲圓形，擺成了一個十字的形狀。

    那四塊石頭看上去也是相同的石頭，除了各自不規則的半透明外表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唯一可以區分這四塊石頭的，大概是它們各自嵌入的圓盤下方，刻畫着的細密線條——那是四個不同的圖案，大概是法陣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麼......”好奇心暫時佔據了上風的小姑娘在一邊小聲問道：“我怎麼看着像上個世紀的汽車輪胎......”

    “你見過這麼奇葩的輪胎麼......”段青同樣一隻手側擋着嘴小聲回道：“原本我還以爲會是個水晶球，結果是這麼個玩意兒......”

    “簡易的法師鑑定裝置XM-II型，雖然有些......老舊，但保證能夠正常工作。”名叫諾曼的老法師說道，然後吹起了鬍子：“小心一點！這可是很精密的儀器，弄壞了你們可賠不起！”

    兩人急忙點頭稱是，就像兩個聽話的小學生。

    “算了，說了你們也聽不懂。”老人搖了搖頭，然後向兩人說道：“你們誰先來？”

    “呃，只有他要做啦，我可不想......”女孩支支吾吾地說道，然後被段青拉住了。

    “你慌什麼，做一個鑑定而已，人家都說了不收錢了......”

    “唔，可是......”

    在老人疑惑的眼神中，兩個人互相推了一陣，最後還是由段青推着小姑娘的後背說道：“讓她先來。”

    不情不願的小姑娘在那個裝置前面的小板凳上坐下，然後在諾曼的說明下，將一隻胳膊伸到了那個輪胎中間的圓孔之中。

    “不要害怕，這個東西又不會害你......”看到夢竹有些害怕的模樣，諾曼忍不住加了一句。

    他擺弄了一會那個輪胎，然後啓動了這個所謂的法師鑑定裝置。嗡嗡的細微響聲中，那個裝置微微地顫動着，上面的那幾塊半透明的石頭，逐漸發出了亮光。

    其中那塊最下面的透明石頭發出了淡淡的綠色光芒。

    小姑娘原本有些不快的臉色慢慢變得好看了些，但下一刻就再次垮了下來，因爲旁邊的那個老頭，迅速地下了斷語：“屬性爲風屬性，元素親和弱，元素控制力弱，鑑定結果......不合格，下一個。”

    在小姑娘有些沮喪的眼神中，段青有些好笑地小聲說道：“你灰什麼心啊，想要當法師，回頭點幾點智力就行了......”

    “不要！休想誆騙我，你以爲我和你一樣傻嗎......”

    說笑間，段青坐到了剛纔夢竹坐到的小板凳上。在相同的操作流程下，那幾塊石頭再次發出了透明的光芒。不過這一次亮起光芒的卻有兩塊，其中左邊的石頭上發出了微弱的黃光，上面的另一塊石頭上則有一些微微的紅光，那紅光是如此的不明顯，以至於段青起初以爲只有一塊石頭發出了光芒。

    “嗯......”老法師諾曼坐在一邊，低眉沉思了起來。直到很久之後，石頭的光芒都熄滅了，他還是坐在一邊一動不動。

    “怎麼了？”保持着一隻胳膊伸出的姿勢實在是有些累，於是段青忍不住問道。

    “啊？哦，已經結束了，你可以收回來了。”

    似乎剛剛從夢中驚醒，諾曼用詭異的目光看着段青，那專注的樣子就像在研究一件史前文物。段青被這個老頭子的目光看的有些發毛，連說話都有些顫抖：“大師......您，您有什麼要說的，就說吧......”

    “我先問一下。”諾曼如同他名字一般慢慢地開口：“你過去......有沒有受到什麼法師的指導，或者恩賜和傳承？”

    “呃......”段青愣了愣，然後回道：“沒有......吧。”

    “唔......那麼，你過去有沒有接觸過元素之石？不對，在此之前......你認識元素之石嗎？或者你覺得奇怪的法師用具和裝置，你現在帶在身上的也行......”

    “沒有沒有，肯定沒有。”看到老法師有些急躁的樣子，段青連連擺手。

    “你小的時候沒有被推薦前往法師學院學習嗎？拉格弗斯學院，芙蕾學院，聖安東尼學院也行，任何一個學院......你的父母沒有推薦嗎？”

    “不，我沒有接受過什麼法師訓練。”這次段青倒是非常乾脆的回答道：“而且，我是個孤兒。”

    自由大陸中的玩家們都是“從天而降”的人，所以一般在對外宣稱自己是冒險者的同時，介紹身世的時候也會自稱孤兒，所以有時候，冒險者協會也會被一些滿懷惡意的人稱呼爲“孤兒之家”。

    所以當夢竹聽到段青自稱孤兒的時候，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只是覺得眼前的大叔果然是演戲的高手，說自己的身世都這麼乾脆徹底。

    “真是奇怪......”諾曼喃喃自語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的元素屬性爲土系。”老頭子眯起了眼睛，但是沒有看向段青，只是自顧自地在說。

    “噢！你真慘，大叔......”小姑娘的話音中有些幸災樂禍。

    雖然現在自由世界中玩法師的人很少，但是基本的一些統計還是有的，據說四系法術之中，最具有威力的，是理所應當的火系，最搓的......自然是土系。很多志在法師的玩家，在通過法師鑑定，得知自己的屬性爲土性的時候，都在絕望中放棄了自己的夢想，黯然神傷的隨便找了個武器去玩近戰職業了。

    “只不過......你具有複數的元素親和。”還沒待段青消化完上一個結論的意義，老法師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什麼意思？難道我可以學到兩種元素屬性的法術嗎？”段青大喜。

    “你在高興什麼，看看那些魔法原石的亮度反應，這是我見過的最弱的元素反應了！”諾曼突然提高了聲音。那叫聲穿過大廳，在法師議會的一層中迴盪，似乎還產生了一絲迴音。

    “雖然我是在這裏混吃等死的人，但是我還是一個負責任的鑑定師。”諾曼的神色逐漸變得嚴肅：“所以在沒有足夠的證據，說明你身上奇怪的狀況以前，我還是要保守的下結論的。”

    “你......不適合當法師。”他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