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山賊

    綠草遍地，鳥語花香，此時的馬車，已經走出了山路，行駛在原野的寬闊大道上。視力可及的遠方，乘坐在馬車上的人，可以通過車廂邊上的窗口，看到正在原野上縱情奔跑的牛羊，以及偶爾出現的其他動物羣。

    這樣美麗而又沒有侵略性的大自然，才是大部分玩家們想要看到的和平景象。

    或許是受到了周圍這種輕鬆環境的影響，也或許是仍舊沉浸在昨晚所經歷的事情而帶來的喜悅中而不能自拔，趴在窗邊的夢竹情不自禁的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調，愉悅地欣賞着沿途的風景。

    自從那位自稱古斯坦的老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之後，那位老人就對車隊的人員表示出了極大的善意。而包括那些小氣的商人在內，車隊的其他人也對這位想要搭乘便車去往最近城鎮的老人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這不僅僅是因爲他剛剛救了車隊的人，挽救了他們的財產，而且也因爲這位老人自我介紹的職業。

    身爲護衛隊長的基德，也是積極歡迎老人的人員之一，甚至爲這個看似眼睛無法視物的老人，準備了車隊中最好的座位和最安全的服務。但是古斯坦這個名字，他連聽都沒有聽過，所以對於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基德是半點都不熟悉的。

    不過他卻聽說過命運編織者這個職業。

    經過與基德的不懈糾纏，段青方纔從他的口中知道，所謂的命運編織者，是自由大陸上人數非常少的一個人羣。他們有男有女，或老或少，但是每次有人在山林、在荒野、在鬧市中見到他們時，他們總是以一副旅者的打扮出現，向世人訴說着一些蘊含莫名哲理的奇怪話語，然後轉身離去，消失在他們的眼前。總之，這個人羣留給世人的印象，除了神祕之外，也就只有那些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強大了。

    不過據一些知曉內情的人的傳言，命運編織者這個職業最明顯的一項能力，就是改變命運。聽說，他們的能力甚至能夠改變一個人舊有的體質，讓一個身體羸弱的人變得強壯，或者讓一個身體強壯的人變得具有施法的特性。

    原來網上流傳的洗點大法，就是找你們啊......聽到這裏的段青張大了嘴，最後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但凡一個含有屬性的角色扮演遊戲，一般都有一個不可缺失的系統：洗點。讓一些之前加錯了屬性點，或者不想繼續照着這個屬性玩下去的人，有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自由世界中，這一系統被發現的極晚，而且如同上面所說的那樣，想要碰上那些能夠洗點的NPC，完全需要運氣。更不用說自由大陸中的原住民如此強勢，人家願不願意幫你還是個問題，命運編織者這個名字，一聽就知道非常強大，想要讓他們幫玩家改變“命運”，估計需要花費很大的代價。

    不然也不會出現那麼多像鋼鐵雄心那樣，刪號重練的人了。

    可惜段青這邊的人都是剛從新手村出來的玩家，完全不需要這樣的服務。若是這些雲遊四方的隱世高人，能夠像一般的小說遊戲中，傳給玩家們一招半式，想來也是極好的。但是別說是這些人，就是戰士之家和法師協會的那些人，都沒有教給玩家一招半式，不然這個遊戲到現在也不會保持虛擬遊戲史上技能最少的記錄了。

    當然，雖然不能嘗試來一發“洗點”服務，但從段青的角度來看，其他的傳聞還是比較真實的。

    那晚的互相介紹之後，盲眼的老人就被基德請到了車隊裏面，受到了他們能夠拿出的最高級別的待遇。不過老人並未對這樣的招待表示出過多的感謝意味，看上去似乎他已經對世人對待他的這種態度習以爲常。而在這種隱形的地位差異下，當他用那雙被布矇住了的雙眼看向四周的時候，被他“看”到的人都有一種被視線看到時，誠惶誠恐的感覺。

    段青和夢竹並沒有這樣的感覺，因爲他們兩個在被那雙瞎眼看着的時候，和平時的感受沒有什麼不同。小姑娘甚至疑惑於那個一直看着這邊的奇怪老人，不知道他在那邊那些人的奉承之中總是望着玩家這邊的人羣裏，究竟是爲了什麼。

    這個遊戲裏的老人果然都很奇怪......夢竹的心中如此評判到。

    不過之後，她對這個奇怪老人的態度就大爲改觀了。因爲那位老人就像開了天眼一樣的，知道了他們目前的難處。

    “命運告訴我，你們想要組建一個冒險團，是嗎？”

    這是大家紮好營地休息，晚餐之後的事情。段青這邊的幾個玩家坐在一起無聊的打發着時間的時候，那個拄着木杖的老人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

    然後，他提出了這個令人驚訝的問題。

    幾名玩家停止了交談，用驚疑的目光看着這個會讀心的老人——夜晚的山風吹拂着白髮，他雙手撐在那根木杖上，蒙上了布條的眼睛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們。

    準確地說，是看着段青。

    壓抑的氣氛中，所有人將目光鎖定在段青和那個名叫古斯坦的人身上。良久之後，似乎是終於反應了過來，段青有些緩慢地回答道：“是，是的。請問......”

    “如果可以的話......”氣定神閒的老人，直截了當的說出了他的意思：“我可以爲你們提供幫助。”

    他扶着木杖輕輕躬身，引得後面偷看的那些商人們驚呼出聲。幾個玩家倒是沒有什麼受寵若驚的感覺，段青微微地眯着眼沒有說話，似乎想要弄清這個突然出現的老人的真實目的。

    “我在公國的範圍內，還算是有一些名氣的。”見到對方沒有什麼表示，老人語氣不變，聲音蒼老而沉穩：“如果你們去風花鎮遇到拉瑪......報上我的名號，應該會有一些作用。”

    段青捏着下巴低下了頭，似乎陷入了猶豫之中。那個名叫微笑的屠夫的大叔，坐在一邊依舊一語不發，另一個百裏獨遊則露出了一副不屑的神色。

    “謝謝閣下的好意，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段青還是打算拒絕這份從天而降的餡餅。在他看來，眼前的這個老人的身份實在過於神祕，他賣給自己這份人情，說不定背後可能存在什麼陰謀。而且以他對命運編織者的瞭解，這種與命運共舞之人，最後似乎都沒有什麼好下場，若是與他們扯上關係......

    不過最根本的地方，還是段青對於自身實力的自信——在他看來，百里獨遊之前的那些話還是有些唬人的，他覺得那些考驗啊，試煉啊什麼的並不是什麼不可逾越的障礙，所以若是正經的申請一個冒險團來玩玩，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玩，就被一旁的夢竹一把拉住了。小姑娘的用力很大，差點把他拉了個跟頭。

    “喂！這麼好的機會，你不要就這麼放過了啊......”夢竹趴在段青耳邊說道。聲音雖然不大，但是眼睛中卻充滿了焦急：“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這麼一個機會送到面前......”

    “餡餅從來不從天上掉下來......”

    “哎呀，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啊......”

    這也能省啊......段青終於有些明白小姑娘的意思，於是只好苦笑。

    “是吧......如果成立冒險團能夠順利的話，我們能省掉多少錢......呃不對，多少麻煩啊。”

    “.......”

    “我們能早一點建立冒險團，就能早一點想辦法賺錢啊......”

    “.......”段青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古怪了。

    “人數什麼的不是問題啦！我已經想好了，只要找一些閒人過來湊就行啦，剩下的問題就是......”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看到夢竹即將開啓居家模式，段青連忙阻止了她的臆想，然後答應了下來。

    兩個人重新回到古斯坦的面前。無視老人嘴角上掛着的若有若無的笑容，段青鎮定自若的說道：“咳咳，我們商議了一下......能夠得到您的幫助，是我們的榮幸。”

    老人終於將嘴角完全扯起——在面前的這些玩家們看來，這是一個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笑容。

    他伸手入懷，摸索了一陣，然後掏出了一樣東西。幾個人定睛一看，那似乎是一條用紅黑相間的繩索編織而成的手環，紅黑兩條絲線呈螺旋狀纏繞在一起，材質看上去雖然普普通通，但同時也透露着一絲詭異。

    “選擇決定命運，命運編織未來。”老人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將手中的手環遞給了夢竹：“想必你們需要一些信物。”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着頭，然後將手環接了過來。

    老人再次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慢慢轉過身，在其他人複雜的目光中緩緩離開。段青捂着腦袋跑在一邊頭疼去了，夢竹則捧着手環，眼神迷離地盯着瞧了半天，然後喜滋滋的點了點頭，直接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於是第二天的路途上，小姑娘一直揮舞着那只戴着手環的右手，在車廂裏嘰嘰喳喳的說着，不僅惹來了車伕的注目，也引來了同行的其他兩個玩家的不滿。

    尤其是那個百里獨遊，自從昨晚那件事情過後，他看向段青二人的目光中就更加的不友善了。

    不就是搶了你的風頭嘛......段青無視了坐在對面的那種看異類的目光，時不時地與興奮中的小姑娘交談着一兩句，讓她對美好的未來憧憬着。

    小姑娘偶爾陷入出神的狀態時，段青就會無聊地看向車外。時至中午，越來越炎熱的陽光灑落在他們的頭，原野中的道路四周一覽無餘，所以乘客在欣賞無垠的風景的同時，也能夠看清道路前後的情況。

    段青伸出頭去，看向車隊的前方——馬車的行駛速度很慢，即使是並不寬廣的路面，也不虞會遇到車禍一樣的危險。段青將目光放到前方的某個車廂中，在那個質量明顯比其他馬車好很多的車廂裏，乘坐的是那個老人。

    經過了一夜的段青還是沒有想明白，究竟什麼樣的理由，才會讓一個被世人敬仰的老人，貿然出手幫助兩個萍水相逢的冒險者。不對，在此之前，他又是如何知道段青和夢竹未來的打算？難道這個世界中真的有讀心的辦法，或者是超能力者？雖然一個劍與魔法的世界中，出現這些角色似乎也很正常，但是這裏是自由世界......

    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段青確實不怎麼喜歡。

    車廂的對面再次傳來冷哼的聲音，段青不用看也知道，多半又是那個百里獨遊。那個留着一頭長髮的男人大概正在用不屑的目光看着這邊，可能是眼見自己無所事事又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忿吧。但是他又如何知道，這種不明來歷的好處......嗯？

    車隊的前方，那輛領頭的馬車似乎停下了。

    “有情況！”

    前方傳來了喊叫聲。

    馬車的速度漸漸放緩，然後停了下來。段青將目光從前方移開，然後開始眺望更遠處的地方——並不寬闊的道路中，似乎有一些奇怪的黑影，隱隱約約地出現在路面上。

    “那是什麼，樹根？車輪？還是......”由於距離過遠，段青也看不清楚。

    “什麼都有可能，反正是障礙物。”坐在前方的車伕，回答了段青如同自言自語的疑問。

    “障礙物？”

    “對。”那個車伕從車上跳了下來，然後從轅坐的下面，摸出了一把長刀。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狀況？”幾個玩家終於也察覺到了什麼不對。

    “不用擔心，這種情況我們很常見。”那個車伕沒有回頭，但是他向前走動的步伐，卻是貼着馬車的邊緣：“應該是山賊。”

    “什麼......”段青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地方還有山賊？”

    “當然有。”即將走出幾個人視線的車伕回頭望了一眼：“我們經常與他們打交道，所以......安心吧。”

    他甩了甩手中的刀，然後走向車隊的前方。

    “我們......遇襲了？”

    幾個人這才從車廂中出來，小姑娘搓着手，吶吶地問了問旁邊的段青，然後得到了對方肯定的答覆。

    “嗯。”段青苦笑道。

    “我們好像......被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