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試刀

    “哈！”

    “嗯，大概就是這樣，不過需要切實的用出來才算使用......再往前走一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目標......”

    兩人現在位於村子正面那個方向的出口，一條土路順着這個方向向前延伸，路邊有着一些田地，再遠一些的地方，稀疏的幾棵樹木慢慢地顯現，然後便是一些樹林了。遠方似乎是一片花草遍佈的原野，一條小河從路旁田地的縫隙中穿過，然後流向原野的深處。河水流淌的聲音遠遠地傳來，給寂靜的野外帶來了一些活力。

    夕陽西下，夜色漸濃，鋼鐵雄心本想與段青商量着找個地方去休息，段青提出對之前討論的技能方面的系統的興趣，說要感受一下這個遊戲裏的技能，於是鋼鐵雄心便把他拉到了這裏。

    段青本想自己一個人去的，奈何大半天時間的交流，已然讓鐵兄對段青這個“新人”刮目相看，所以提及到戰鬥這麼敏感的詞彙，鋼鐵雄心當然要跟着來指點一下。

    “畢竟我是你來到這裏的第一個朋友，放着你一個讓你外出去‘試刀’，我怎麼可能放心呢，這個世界還是很危險的......”

    鋼鐵雄心這麼說了，段青也不好推拒，所以此時鋼鐵雄心站在村子口的路面上，看着段青感受這個遊戲的戰鬥方式，雖然說段青的面前沒有任何的目標。

    《自由世界》的自由程度比段青想象的要高很多，比如段青剛來村莊的時候以爲村莊的“安全區”設定其實是沒有的，或者說實際上是沒有的——《自由世界》中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做任何事，當然包括交流討論，砍人追殺，或者望天發呆，研究招式和思考人生，甚至是男女之間......當然絕對的自由肯定是有阻力的，先不論某些行爲所引發的各種社會問題，若是有人做出過份的事情，無論玩家羣體願不願意，自由世界的原住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所以說表面上的安全依然存在。

    放到戰鬥方面上來說，玩家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拔出武器，隨意揮舞，然後......付出代價——只要你付得起。

    不過通過段青這段時間的觀察，這個“新手村”還是非常和睦的，沒有見過坑蒙拐騙，打架鬥毆之類的事情發生......呃，剛進村的時候那兩個人去村外解決的，應該不算。

    村莊不大，但是村民還是很多的，而且看上去都很樸實，加上那些活動的玩家，想在村中做實驗技能之類的事，簡直是在自己臉上寫着“我要找事”的字樣。

    在看過了村中巡邏的衛兵的威武模樣之後，段青果斷投身到維護村莊和平的正義方，爲了不打擾安居樂業的羣衆，只好來到村外舞槍弄棒了。然而作爲一個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有一個問題他首先需要解決：他是什麼武器都沒有的。

    此時他手裏拿的武器，是鋼鐵雄心剛剛淘汰下來的短刃，這把應該稱之爲短劍的兵器，如同它的名字所描述的一樣短，僅比一般的匕首長出一些罷了，上面還附着了許多斑斑的鏽痕。

    【粗糙的短劍（普通）】

    【武器威力：較弱】

    【一把遺失在菲爾樹屋不遠之處的短劍，從鐵質劍身的鏽蝕程度來看，這把短劍已經被遺棄了相當長的時間，但是依然可以使用。】

    【菲爾樹屋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類似人類的智慧生命居住了，也許這把短劍可以告訴我們一部分樹屋被遺棄之前發生的故事。】

    “反正我已經有了更好的武器，這把短劍就送給你了，這東西是我在翡翠之森裏面的一個樹屋外發現的......”

    “聽起來有些奇怪......”段青喘了口氣，然後繼續擺着一些架勢：“怎麼想都是應該在樹屋內發現好東西吧。”

    “你以爲我不想麼，樹屋肯定也是搜過的，但是......什麼有用的都沒有，裏面已經破敗的很嚴重了。”鋼鐵雄心嘆道：“更何況我肯定不是第一個到的，有什麼好貨也肯定被之前來過的人搜光了。”

    “所以說，探索者永遠是優勢的......喝！”段青向側方橫斬一刀：“爲什麼那麼多人搶在遊戲開啓的第一時間進入，就是這個道理了......嘖，這樣一想，我們豈不是很吃虧......”

    “關於這個，倒是不必擔心。聽說新手村都是順着批次出現的，每次一批新人會出現在某個村莊裏，待數量到達一定程度就不會再有新人出現了，他們會繼續出現在下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新手村莊中。”鋼鐵雄心說道：“這也就是爲什麼你在哪裏都能見到各大行會的小號了，他們想要吸收新鮮血液，就只能這麼搞。比如那個，叫什麼逍遙世外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呵，那個人啊......”

    隨着夕陽的落下，周圍的光線變得越來越暗，微風中也帶出些許的涼意，鋼鐵雄心指着前方的一處田地邊說道：“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得趕快回去，就用那個試手吧。”

    他皺了皺眉，然後說道：“我保證你現在不想知道，這個世界的黑夜是什麼樣子的。”

    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一隻青蛙鼓脹着雙頰蹲在那裏，看上去除了個頭很大，和現實中的青蛙沒有什麼區別。似乎感受到了兩人的目光，那只青蛙將身子轉了過來，燈泡一樣的無辜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這邊，然後下巴如同氣泡一樣的鼓了兩下。

    “呱。”

    段青觀察這那只青蛙狀生物，點了點頭，然後走了過去。走近後才發現，青蛙的嘴有些大。

    “這裏的人叫他烏哈，不過咱們玩家習慣叫他......大嘴蛙。”

    “非常形象。”段青表示贊同，然後上前，手起刀落。

    短劍劃在青蛙，不，烏哈的頭上，並沒有如想象中地劃出血口，而是被黏滑的皮膚卸開了。

    終於發現過來的人並非善意，青蛙笨拙地發動了反擊：他一頭撞了過來。

    “呱呱！”

    段青被青蛙撞得一個趔趄，然後穩住了身形，他反射性地看了一眼生命條，那裏寫着生命：91%。

    這是什麼？青蛙撞擊？而且還真的能打掉血量？段青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彷彿某些世界觀被顛覆了，他氣急敗壞地跳了上去，和青蛙激烈地“肉搏”起來。

    伴隨着青蛙的呱呱聲和人類的呼喝聲，打鬥持續了幾十秒鐘的時間。最後人類當然地獲勝了，那所謂的搏鬥自然也是毫無技術可言。段青喘息着，看着憋笑憋得鋼鐵雄心那張扭曲變形的臉，正經嚴肅地質疑：

    “這是新手打的怪物嗎？該不會是你發現我長得比你帥，然後故意把我領到這裏來，雖然我承認我長得確實很帥......”

    “不不不，我是看少俠你骨骼驚奇，肯定深藏不露，說不定爲了讓我大吃一驚，使出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之類的，區區青蛙怎麼會難倒你......”

    段青直直地看着對方，然後突然用左手向前一指：“竟敢看我笑話，是可忍叔嬸都不能忍，我要和你單挑！”

    鋼鐵雄心張大了嘴巴：“......你想幹嘛？”

    段青放鬆了表情：“來來來，隨便比劃兩下，讓我感受這個遊戲的戰鬥嘛......不和玩玩打打怎麼能行？”

    “你確定？”鋼鐵雄心收起了笑容：“雖然我才六級，但是......”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後從背後摘下了一塊小木盾：“好吧，這樣......我也不用武器，就用盾牌擋一擋，你儘管來攻。”

    他慢慢走到土路的中間站定，然後咧嘴一笑：“我會讓你感受到這個遊戲的魅力的。”

    段青同樣也是一笑。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對立而站的兩人身上，頗有一些高手對決的意味，只是下一刻，這種意味就被打破了。

    “啊啊啊啊啊啊！”段青雙手握劍，然後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狂奔着衝了上去，使出了渾身蠻力的一劍，照着鋼鐵雄心的面門就砍了下去。

    “哐當”一聲脆響，段青趔趄了幾步，然後一跤跌在了地上。在他的對面，鋼鐵雄心收回了持盾的左臂，然後重新擺好了格擋的架勢：“本來效果沒這麼明顯，但你的力量肯定比我差很多，所以......這就是格擋的後果了。”

    嗯，力量屬性差值與反震力......很科學。

    段青拍打着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然後聽到對面傳來的鼓勵聲：“不要灰心啊年輕的玩家，再來攻兩下試試看。”

    “嘁，不用你說。”段青幾步上前，然後揮砍，不過這次，他不敢再用那麼大的力氣了。

    還是木盾格擋發出的脆響，這一次段青沒有那麼失態了，他的短劍只是被反震力一推，與他的胳膊一起飛了起來。

    段青一咬牙，雙手繼續用力，朝着那塊盾牌繼續砍去，然後再次被震飛。

    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哐哐幾聲過後，那塊盾牌終於在他的堅持下被震開了。不過段青也停了下來——他保持着想要繼續揮劍的姿勢，卻怎麼也用不出來了。

    藏在木盾後面的鋼鐵雄心，咧嘴露出了一副笑容：“格擋是要花費體力值的，除了一些特殊的招式，一般花費的體力值與力量值有關，不過......”

    他上前一撞，將段青的身形向後推去，然後重新擺好姿勢：“你的體力值消耗得肯定比我快，所以你現在什麼動作都做不出來......如果我用武器的話，你已經死了。”

    這就是體力值的用法麼......很有趣。

    段青抹着頭上的汗水，然後回道：“我現在還能動呢！”

    “當然，只需要喘幾口氣，體力條就會恢復，所以......喂，你還要不要繼續啊？”

    “少廢話，接招！”段青大吼一聲，然後再次合身而上。

    鋼鐵雄心看着即將落下的夕陽，然後撇了撇嘴，一會要是夜幕降臨，他們可就沒有閒心繼續在這裏優哉遊哉的研究了。

    再讓你試最後一次吧。

    眼前的男人像第一次一樣大步衝了上來，心中搖了搖頭，他還是做出一副認真的表情，將右臂牢牢的立於胸前，準備給這個再三挑戰自己的新人玩家一個小小的教訓。然而待到那個男人衝到他身前，他的目光陡然一縮。

    前衝，跨步，兩個大步之後，那個男人猛然飛身而起，向前一個跨越，手中短劍朝着鋼鐵雄心的面門直刺過來。

    這是......跨步刺擊嗎......鋼鐵雄心面色一凝，舉起盾牌向着這一劍的方向擋去。

    段青暗中一笑，斂去了眼底的光芒。然後突然收起了前衝的姿勢，將自己團身抱了起來。

    他的身軀在鋼鐵雄心腳下的前方落地，然後向後滑了過去。

    慣性在這個世界中有效。

    心中確認了這樣的結論，段青作出了球員剷球倒地的姿勢，從鋼鐵雄心的腳旁滑了過去。黃土遍地的路面上頓時揚起了漫天的塵土，朦朧間，一個身影從地面上一躍而起。

    “天真！”鋼鐵雄心一聲怒吼，轉身一盾拍出。

    塵土飛揚間，空氣中傳來一聲拳肉交擊的聲音，然後是一聲悶哼。段青起身一個飛躍，然後在空中做出一個漂亮的迴旋踢，將拍來的盾牌踢得斜了開來，然後接着旋身的餘勢，一劍刺向對方空門大開的胸膛。

    這次，輪到鋼鐵雄心幾步後退，然後跪倒在地上了。他看了看自己的生命值，然後捂着胸口，艱難地說：“剛纔那個......是吳浩六法中的......”

    “只是瞎用的罷了，不要放在心上。”段青走上前，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吳浩是哪根蔥，我怎麼不認識。”

    “著名的破盾六法啊，因爲是吳浩總結的，所以......喂，你真的......”

    “我怎麼不知道......算了。”段青低聲自語，然後擡頭：“這樣啊，那我以後也可以自創個青山八法什麼的，然後出去隨便忽悠兩個人，扯個大旗出來......”

    “你以爲高手是那麼好當的嗎......”

    “好當的很，這年頭想要出名，辦法不要太多......”

    兩人笑罵了幾句，鋼鐵雄心這才問道：“好了好了，說正題。感覺如何，有沒有領悟到技能？”

    “沒有任何的系統提示，看樣子......”

    “......不要灰心，以後你肯定會領悟到那些基礎技能的。”鋼鐵雄心依然保持着開心的神情：“估計是因爲你屬性不足吧，畢竟現在看來屬性是最有可能影響這一點的東西......”

    段青思考了一下，然後問道：“話說你的初始屬性是多少？”

    “我想想......好像是6、4、5、5的樣子，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什麼？你的力量是6？”

    “是啊，畢竟我從事......呃，總之我身體很壯實。”似乎不想說更多自己的信息，鋼鐵雄心反問到：“你現在的力量值呢？”

    “......4。”

    “有點低啊，那就先升個幾級，再試一試吧。”

    “不要把升幾級說的像是喝水一樣，我已經不相信你了......”

    “喂，真的就像喝水一樣，只是後面的......算了，以後你就知道了。”

    似乎是對這方面的討論沒有結果，或者沒什麼根據下定論，於是段青的在《自由世界》中的第一次試刀，就這樣圓滿的結束了。

    “天快要黑了，還是趕緊回去吧。”鋼鐵雄心說道。

    段青沒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說道：“你先回去找個地方吧，我想再研究研究”。

    “但是夜晚是很危險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再試試一些......東西，一會我就追上你。”

    西邊的天空一片暗紅，周圍就要漸漸的沉入到陰影中，光線陰晦的情況下，段青的表情變得模糊，鋼鐵雄心看了看對方，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頭向來時的路走去：“我去旅店那邊等你，如果不認識的話，隨便找個人問一下就是”。

    “放心，短刃會還給你的。”

    “說了送給你了。”鋼鐵雄心揮了揮手，聲音也漸行漸遠：“我像是小氣的人麼......”

    待到鐵兄的身影變得難以分辨之後，段青才慢慢地轉過身朝着一個方向走去，那邊還有很多的青蛙。其中一隻像之前那樣發現了注視的眼神，鼓了鼓自己富有彈性的下巴，用耿直的目光望過來。

    “所以說......”段青喃喃地說：“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啊......”

    話音剛落，人影猛然前衝。

    呼嘯聲中，段青來到那只烏哈的面前，然後驟然停下。極動與極靜的衝擊感同時出現在段青的身軀上，他雙手並舉，一腳踏出，短刃在昏黑的環境中變得難以辨認，然而在那個揮動中，依然劃出一道寒光。

    氣勢十足的一斬轟然落下，寒光劃出的軌跡由青蛙的頭部一側，延伸至身體的另外一側，片刻之後，那道線陡然綻放出一道血花。

    之前對斬擊有着非同尋常防護能力的黏性皮膚，這次沒有奏效。

    青蛙被這一斬劈的飛了起來，呱呱地叫着，四肢在空中胡亂揮舞，似乎是想要掙扎的樣子，但它的努力也只是讓自己的大嘴從朝上變成了朝下，扭過了半個身子。

    然而在它還沒有落地的時候，人影已經出現在後方。

    似乎是腳尖在原地一點，然後幾個躍動和加速，從後方看去，接近黑暗的天氣中，黑影與黑暗似乎融爲一體，就像黑色的流光，在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

    流光停頓在青蛙的身後，單手握劍，一記橫斬使出。

    劍身雖然遍佈鏽痕，但是劍尖的反光依然令人心悸。那道光劃過一個圓弧，在末端的地方堪堪與青蛙的腦袋重合，然後分離。

    隱約可以看到，短劍劃過青蛙身體的時候，持劍身影的手臂似乎抖動了一下，但是與期待中的結果不同，青蛙的身體依然“正常”落了地，但這次已經沒有叫聲了。

    瞬間攻擊......無效。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多麼科學的一個世界......罷了。

    打完收工，段青轉身欲走，眼角卻看到躺在地上的青蛙又抽搐了幾下，段青將短劍交與另一只手，反手握劍，然後一記兇狠的上撩：“讓你亂瞪。”

    青蛙又一次飛了起來，這次應該是真的死了，因爲段青覺得有一股力量流進了自己的身體中，在他打敗上一隻青蛙的時候也出現了這種感受，這大概就是類似經驗值一樣的設定了吧。

    “身體的協調力很差......唉，果然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人影搖着頭，刷刷刷耍了幾個劍花，然後收劍，慢慢地向村子的方向走去。中間夾雜着一些低聲的自言自語：“無所謂，不能用又能怎樣......”

    “又能怎麼樣呢......”

    起初是說，過了一陣，聲音慢慢地就變成唱了。冷風吹過，吹走了某人哼唱着的、不知名的調子。那背影中帶着蕭瑟，逐漸消失在降下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