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朱純臣之殤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燉爛的肉湯字數:4214更新時間:24/06/27 03:03:50
這些天的練兵,曹化淳就一直在嘀咕皇帝要做什麼,如今卻也在心底明白皇帝到底是什麼心思。
這是要對京營動手了。
曹化淳的臉上倒是沒有什麼,但孫應元和黃得功卻是目光灼灼,似乎等這一切許久了。
朱常淦沒有回去,中午的時候,就在勇衛營吃的飯,與將士們同席而坐。
時不時的還和將士們說笑幾聲,這讓王承恩一時之間目光有些恍惚,喃喃道:
“朝廷之中許多人都說皇帝變了,現在看來皇帝確實是變了。”
可哪裏變了,又讓他說不上來,難道是陛下晚上總是犯病的緣故?
等吃完飯之後,朱常淦突然想起什麼,問王承恩道:“今日周皇後和懿安皇后出去撫民沒?”
“回皇爺,去了。”
朱常淦皺眉,周皇後和懿安皇后再出去撫民,而自己的國運值卻不怎麼上漲了?
難道,只有第一次才是最有效的嗎?
之前他下令施粥,國運值漲了輯事,此後一天只漲1點,讓皇后去撫民同樣如此,DIY十天漲了100,此後也是一天漲1點。
看來還是要採取多種途徑,拯救百姓於水深火熱,才能提升大明的國運值。
飯後半個時辰,
整個勇衛營再次進入練兵狀態,這一次有了皇帝看着,黃得功和孫應元也全都親自上陣。
勇衛營的演武場上,煙塵滾滾,人的叫喊聲、馬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
有了朱常淦給予的50萬兩銀子,勇衛營的將士們吃的更好了,每天都有葷腥進肚皮,精神面貌也煥然一新,訓練也更賣力氣。
他們原本演練的是騎射,藤甲兵,柺子銃,火銃、長矛陣,弓箭兵等項目。如今被朱常淦引入了近代騎兵、火炮打擊,步兵則只配置燧發槍、長矛、腰刀。
除此之外,在這些訓練的基礎上,朱常淦又讓他們加入了武裝越野五公里,單槓引體向上,俯臥撐,舉重蛙跳,四百米障礙……以此來增加體能訓練。
“轟轟轟……”
紅夷大炮以及兵仗司剛送過來的弗朗機炮炮口火光衝天,硝煙彌漫,實心彈丸,直射射程300多步。
500米外擺放着的用木頭搭建的標靶,被轟然擊中,有的木頭直接從中間打穿,木屑紛飛。
緊接着便是扛着燧發槍的兵勇上前,“砰砰砰~”
一隊又一隊的人以三段式射擊。
50步外的標靶上,被打出一個個的窟窿出來。
朱常淦在心頭默數着,大致估算了一下,熟練的射手一分鐘大概可以射擊4-5次,不熟練的一分鐘也可以射擊3次,效果還是不錯的。
看着已經初步具有戰鬥力的勇衛營,不由點了點頭,畢竟訓練時間還短,人員對於槍械的掌控力度,素質、武器質量都還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間。
“騎兵,衝!”黃得功猛地一聲令下,上千軍馬如水泄一樣朝着目標衝去。
……
與此同時,
京營之內,多日不曾來的成國公朱純臣,今日卻是吃錯藥了,穿着盔甲,騎着馬過來視察來了。
可他剛到了京營,就聽着有人哭天搶地的來到他的馬前。
“督主……我要見督主!”襄城伯李守錡爲首的一大批京營將官,滿臉淚水的說道:“督主,你可得替我們做主。”
“將士們已經一年沒有發糧餉了,勇衛營那邊,攏共才一萬人,一下子就撥付了50萬兩。”
“就是,督主,咱們也是天子的親兵,憑啥他們就大口吃肉,我們就吃屁喝風?”一個姓往的參將不忿的說道。
“求督主給我們做主。”
“求督主給我們做主啊……”
“呼啦!”
軍營裏面頓時跪下來一大羣人,一個個心如刀割,死了娘一樣。
朱純臣從馬上跳下來,“哎呦,衆位弟兄,你們這是何故?”
他將襄城伯李守錡給扶起來,作勢的擦了一下眼眶,“皇帝讓我提督京營,衆位弟兄沒有糧餉,我心裏也難受啊!”
“我對不起你們啊!”朱純臣猛地跪下來,仰天嘶吼道:“我今日在朝堂上,替衆弟兄們和陛下要糧餉了啊……可陛下,他就是沒張這個口。”
“我保證明日繼續和陛下要,如果陛下不給,我就到宮裏要去。”
朱純臣使勁揉了揉眼睛,痛徹心扉,咬着牙根說道:“兄弟們吃不好,喝不好,餓在將士們的心裏,疼在我的心裏啊!”
“督主,我們去和陛下要去,他能給勇衛營錢,那就該給我們。”襄城伯李守錡仰着頭,扯着嗓子對後面的人喊道:“大夥兒說是不是?”
“對,陛下既然能給勇衛營錢,那自然就能給我們。”
朱純臣搖頭,“你們怎麼和陛下要?你們連陛下都見不到。”
襄城伯李守錡低聲說道:“我聽說陛下又去勇衛營了,我們就去勇衛營。”
“勇衛營?不可……”朱純臣眯了一下眼睛,目光不斷的閃爍。
其實,他今日來,就是想給皇帝上眼藥的。
怎麼上眼藥,自然是讓京營鬧出來點動靜。
眼下,他手下的將士們一個個義憤填膺,倒省了他的口舌了,不過,他還是搖頭道:“這樣不妥,你們這麼興師動衆的過去,這叫什麼?”
“這叫譁變,陛下是可以治伱們罪的。”
“督主儘管放心,這事兒我們就說督主不知道,我們自己去的,就算是陛下怪罪下來,也到不了您的頭上。”襄城伯李守錡連忙說道。
朱純臣猛地瞪大眼睛,“我是那種怕擔責的人嗎?我是替弟兄們着想,不能看着弟兄們做渾事。”
“是,督主說的是。”李守錡連忙說道:“我們不以兵演的名義過去,只是讓陛下知道,這京城不僅勇衛營,還有我們京營。”
“嗯……”朱純臣沉吟了一下,終於點頭,“這個可以有,我們京營演習一下,總是可以的吧。”
“鬧出點響聲出來,但決不能踏入京營半步。”
朱純臣交代完,滿意的回了,在他看來,京營演武,又不是譁變,就算鬧到了皇帝那裏,他也有的話說。
……
“世子,你怎麼看上去心不在焉的?”襄王府的書房內,獨孤先生正在給崇禎講解經義。
“沒……沒有啊!”崇禎豁然愣過神來,臉色有些發紅道。
“雖然說縣試、府試,王爺這邊能給你走走關係,但你至少也得考的說得過去才是。”獨孤先生臉色肅然的說道:
“再說了,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鄉試了,難度之大,間隔之長,錯過這一次,就要等下一個三年。”
“三年又三年,世子的天賦,豈可就這麼浪費?”
“先生教訓的是。”崇禎面紅耳赤,嘴角抽了抽。
他是個好面子的人,將自己的尊嚴看的比天大,本質與他小時候的悲慘遭遇有關。
也可能正是如此,崇禎又是一個尊師重道、喜愛學習,同時也是書法高手、精通八股文的高手。
一個傳統的聰明人。
這些天,獨孤先生給他講學,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了這種求學的狀態,但耳中朱常淦那邊的對話,卻又一次次牽掛着他的心。
特別是今日,朱常淦要動成國公朱純臣,崇禎這顆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怎麼也安定不下來。
“世子,我繼續講,你……”
崇禎剛想繼續聽,眸子卻是猛地一縮,站起身,“先生,我想如廁。”
“……”獨孤先生將手中的書放下,眉頭皺起。
崇禎快步跑出去,喉結不住的滾動,此刻他的耳中亂糟糟的,不時有幾聲急呼,他聽的真切。
“來了!”
“這天還沒有黑,京營的人竟然就來了?”
“快,稟告陛下!”
……
京營內,
曹化淳、孫應元、黃得功等人聽到斥候的奏報,先是一愣,隨後連忙通知了皇帝。
朱常淦點頭道:“準備吧!”
幾人領命而出。
“京營譁變。”黃得功吼着嗓子說道:“所有人檢查槍械!檢查火炮!”
“做好戰鬥準備!”
“喏!”
事已至此,他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鎮壓了。
朱常淦被東廠和勇衛營的人保護在後面,王承恩看着外面,心底騰騰直跳,嘴裏罵道:“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勇衛營外的小河,波光粼粼的流淌着,似乎不知疲倦,濺起的浪花如眼淚,因爲將有鮮血和枯骨再次掩埋在這河牀上,流在這河水裏。
“駕!”
遠處一隊隊騎兵和步兵朝着京營的方向過來,朱純臣、李守錡等將領一個個坐在馬上,馬蹄踏起的灰塵,兵勇們手中的長毛閃爍着凌冽寒光。
“督主,前面就是勇衛營了,要不要喊起來?”
“喊起來!”朱純臣聽着斥候的稟報,笑着說道:“既然操練,自然要鬧出點動靜。”
李守錡也笑道:“就是,把我們前年練過的長矛陣給亮出來。”
“讓陛下看看,我們京營也不是吃素的。”
“都動起來!”
“譁~”
“譁~”
京營的這羣兵痞,像模像樣的揮動着長矛,往前推進。
離着老遠,京營的幾千士兵就開始扯開了嗓子,呼喊了起來。
……
勇衛營內,安靜的可怕,所有的士兵在這一刻如消失了一樣,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響。
“京營已經到五里外!”
“京營已經到三裏外!”
“……”
“京營已經到一裏外!”
只有斥候,一次又一次的回來報告的消息。
全程朱常淦一直沒有作聲,直到到了一裏外,才問了一個問題:“可看見成國公朱純臣?”
“回陛下,成國公也來了。”黃得功上前說道。
“可看準了?”
“他穿的甲冑,臣不可能看錯。”
朱常淦深吸一口氣,“那就動手吧,無論對方爵位有多高,朕不希望你們留手。”
曹化淳微微有些失神,“陛下,您的意思是……”
朱常淦沒有回話,但他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
後世電視上幾百人場面便已經烏央烏央一大片,京營這幾千人,散佈在地上密密麻麻,如螞蟻一樣,場面好不壯觀。
“督主,您說這下陛下總該考慮一下我們京營了吧?”一個參將與朱純臣並行騎馬說道:“聽說陛下手裏有上千萬兩銀子。”
“是啊,陛下的內帑現在至少躺着上千萬兩銀子。”朱純臣眼中閃過一股貪婪的目光,“可陛下就是太小氣啊!”
“陛下也是真的挺厲害的,王之心,駱養性,說換就給換了,您說,萬一……”
“那不一樣。”朱純臣卻“哼”了一聲,繼續說道:
“說到底,東廠和錦衣衛最大的依靠是皇帝,可我們京營可不一樣,有我們勳貴、有兵部的文官參與,豈是想換就能換了的?”
“你們啊,就把心放肚子裏面,只要有我在,就沒有說人敢動你們半分。”
新建伯王先通策馬說道:“國公爺,陛下最近變了許多,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邪乎勁兒!”
“邪乎?”朱純臣擰眉問道:“你個狗日的是個大老粗,啥時候學會相面了?你咋看出來的?”
“說不上來,如果非要說的話,眼睛!陛下的眼睛裏面有光了,整個人精神煥發,透着精光,好像做啥都心無旁騖的樣子。”
這話一出,把朱純臣給逗笑了,“滾你娘的,你個狗東西去長安街放張桌子,糊弄人還差不多。”
“他眼睛裏面有光?我看是你眼睛裏面有光了,一聽說皇帝的內帑裏面有上千萬兩銀子,有光了。”
這時一個參將過來稟告,“督主,前面就是勇衛營的地盤了,咱們要不要進去。”
“停,就在外面喊,”
朱純臣嘴裏罵罵咧咧的衝着前面喊道:“你們都特麼沒有吃飯啊?喊大聲點,要不然陛下怎麼聽見?還怎麼給你們發餉銀?”
“誒,這就對了嘛,給老子吼起來。”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眼珠子猛地睜的老大,仰頭看天。
“轟!”
“轟!”
“轟……”
巨大的轟鳴聲如雷般在耳邊炸響,震的他的耳膜什麼也聽不見了。
地面被炸開,一股巨大的衝擊力瞬間籠罩全身,將他從馬上掀飛下來,軍馬嘶鳴被爆炸掀翻在地,兵勇的屍體橫飛。
火焰、泥土,血肉、殘肢充斥着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