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構陷白起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楚秦一鶴字數:2880更新時間:24/06/27 02:55:03
    王齕的報告到達咸陽,秦王決定增兵邯鄲,強行任命白起爲統兵將軍。不料,白起託病,拒不接受秦王的任命。秦王立即將主持秦國軍政大事的張祿和司馬靳叫來,商議此事。張祿直接要求按秦律處理,而司馬靳建議,最好能夠面見白起,親自聽取他的意見,以免冤枉白起。於是張祿和司馬靳帶着一名謁者再次踏入白起的府門。但這一次,他們直接被白起的次子白仲擋了駕。白仲聲稱,白起病情嚴重,難以出來接待。哪怕張祿說明,自己一行是來宣佈秦王的口諭,白仲也不鬆口。

    司馬靳出來打圓場,道:“王甚念君上,聞君有疾,命臣等視之……”

    但張祿不等司馬靳說完,道:“先公子期年,聞君上服喪畢,乃宴賓客。不過數日,不意君上重病至此!”

    張祿的話令白仲氣結,正要答話,張祿緊跟着說道:“王命臣等視之,若君上疾稍緩,即當應王命就道;若病急,願閉門靜養!”

    司馬靳大吃一驚,沒想到張祿竟然如此說話,幾乎把迴旋的餘地都堵死了。白仲也感覺到張祿此次來者不善,匆匆一禮,道:“願告家父!”低頭一揖,將三人迎入堂上,自己匆匆前往後宅。

    隨後就聽到後宅內一片混亂聲,似乎有人被打了,還夾雜着女人的尖叫之聲。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大聲道:“病篤矣,閉門靜養!”不是白起卻又是誰!聽聲音,中氣十足,哪裏有半點病態!

    張祿眉頭一挑,似要說話。司馬靳一下跳起來,衝出堂後,高聲對後宅道:“臣司馬靳,謹奉王命,來拜君上,願君上賜見!”

    白起毫不留情,道:“臣病篤,不敢勞動大夫!”

    司馬靳道:“應侯親至,傳諭王命!”

    白起大聲道:“臣不聞應侯之誰何!”

    司馬靳急了,匆匆往後宅而去。張祿坐於堂內,冷眼旁觀。司馬靳甫上臺階,卻與匆匆而出的白仲撞了個滿懷!司馬靳還要再往裏進,白仲一把抓住,道:“未可!”

    司馬靳急道:“應侯親傳王諭,焉得不出!是逆命也!”

    他本來是想小聲對白仲說,但情急之下,聲音不自覺地大了,被裏面的白起聽到,又是一聲聲喝罵,道:“王不納忠言,秦將亡矣!”

    白仲面色煞白,拉着司馬靳跑入前堂中,對着張祿伏拜於地,道:“家父頭風疾發,昏不省人,言語悖亂,應侯勿罪!”

    張祿道:“吾觀君上恐非頭風,實失心風也!”

    白仲連連拜道:“應侯但有所命,臣當傳言於父,不敢違也!”

    張祿道:“臣豈有言!但奉王命,而諭於君上耳!君上不能接命,臣當回報王!臣豈有言!”

    張祿這番話,把司馬靳也急壞了,他躬身道:“願君侯稍俟,臣親往後宅視之!”

    張祿看了看白仲和司馬靳,道:“五大夫有命,焉敢不從!”

    司馬靳道:“臣豈敢!武安君事秦數十年,未得稍息。願勿以小過而失其大者!”

    張祿冷冷道:“起本布衣,王拔之於行伍,當思效犬馬,以報王恩!”

    司馬靳汗流浹背,急急拉着白仲就往後宅去。白仲先入,少時出來,將司馬靳領進去。一陣窸窸窣窣之聲傳出室外,似乎女人們都離開了。張祿聽得見三個人在交談,但卻聽不清在談些什麼。良久,白仲領着司馬靳出來,回到大堂之上。司馬靳對張祿道:“臣得視於武安君,實病篤,不良於行。願應侯歸報於王!”

    張祿望了司馬靳一眼,道:“五大夫既得其實,願同歸!”張祿起身,與謁者一起,將司馬靳夾在中間,便往外走。白仲直送出門外。

    三人上了車,謁者有些忍不住問道:“大夫入後宅,相談之久,何所言?”

    司馬靳道:“未能他言,但及其疾也!”張祿一言不發,佝僂着背,扶着車軾,任由司馬靳驅車前往章臺宮。

    進入宮中,秦王正與蒙驁對坐議論。見三人歸來,即命同坐。蒙驁要告退,秦王不允,道:“彼方自武安君府歸,但言其狀耳!”

    謁者先報告了自己看到的情況,然後由張祿敘述了事件的經過,最後是司馬靳發言道:“臣奉應侯往拜武安君,值其病篤,言語悖逆。臣乃親往席前視之,睹其貌,查其神,雖言語雄壯,而雙目空虛,病篤也。臣矯王命慰之,其氣稍平。乃述胸中不平之事,言言絮絮,良久方止。臣觀其寐,乃出!”

    秦王道:“武安君乃述胸中不平之事,其狀何如?”

    司馬靳道:“皆昏悖之言,未足聞也!”

    秦王道:“寡人欲武安君領兵攻邯鄲,武安君不應其命,奈何?”

    司馬靳道:“左庶長現在邯鄲,可統領之!”

    秦王道:“左庶長身在邯鄲,焉得兼顧關中之兵?必也將之而往!”

    張祿道:“左庶長之往邯鄲也,軍事一任五大夫。將軍之任,非五大夫莫可當也!”

    秦王道:“領兵往邯鄲,乃從左庶長,可乎?”

    司馬靳道:“劍士何所領?”

    秦王想了想,道:“蒙卿暫署之!”

    司馬靳道:“蒙卿智勇過人,乃其人也。惟少戰功,恐難服衆!”

    秦王道:“蒙卿於長平,其功不爲少也,乃盡歸其尉李冰,故身無介功。其量如此。衆焉得不服!”

    司馬靳道:“謹奉命!河東丞鄭安平,魏武卒也,諳於軍事,深通兵法,願以副之!”

    秦王看了看張祿,回答道:“準!就任五大夫爲將,鄭安平爲尉,再起軍十萬,往援左庶長!”

    又轉向張祿問道:“十萬之軍可齊備否?”

    張祿道:“關中復起兵三萬,南陽三萬,河東兵二萬,上郡一萬,上黨一萬,共十萬軍。皆行文並虎符到郡。”

    秦王道:“旦日早朝,便可議之!”三人告退,秦王繼續與蒙驁再續之前的話題。

    次日,衆大臣在應侯的帶領下,入章臺宮早朝。

    唱儀畢,張祿道:“趙人背義,昧吾城池,秦故起大軍伐之。趙不思悔改,糾羣虜以抗。左庶長衆寡難敵,屢戰不下。”

    遂有謁者宣讀了王齕發來的八月戰報,最後幾句是“臣等轉戰七八月,邯鄲未下,野將盡掠。若將以力攻趙都,願復起大軍,整頓糧秣,以爲攻堅。”

    張祿複道:“王憫秦卒,久困堅城,乃發大軍十萬以援之。復以武安君爲將。奈武安君不能受命,如之奈何?”

    司馬靳遂起道:“臣昨奉應侯往拜武安君而視之。武安君其病篤,未能應命!臣非其才,願代武安君總領其部,至於邯鄲,以從左庶長!”

    張祿道:“昨,臣與五大夫承王命而宣王諭。白起未之出也。其仲子入報,爲其所毆。其一則言‘病篤矣,閉門靜養!’再則言‘臣病篤,不敢勞動大夫!’三則言‘臣不聞應侯之誰何!’四則言‘王不納忠言,秦將亡矣!’其氣壯,其音強,非臣老病所能擬也。”

    聽了張祿的描述,座中的廷尉立即起身道:“白起不服王命,悖亂逆言,當以律治之!”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白起是什麼人?秦軍的“戰神”,一生大小數十戰,以弱克強,以寡敵衆,無一不勝。數十年來,白起就是秦軍戰無不勝的象徵!以律治罪白起?在座衆人想都沒有想過!

    就在一片沉寂之中,張祿問道:“依律何治?”

    廷尉道:“當夷族!”

    就在張祿和廷尉一唱一和時,司馬靳厲聲打斷道:“未可!武安君雖言語悖亂,其病篤也!俟其病瘥,必深悔服罪矣!”

    廷尉毫不示弱,迴應道:“臣不聞病可免罪之律!”

    司馬靳感覺吃驚:這是要置武安君於死地嗎?他悄悄看了看立於殿下的諸大臣,他們一個個低眉順目,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再看看坐在大殿之上的衆公卿親貴,也都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口,一言不發。司馬靳不禁心中一沉,今天只有自己孤軍奮戰了!遂道:“武安君久在軍旅,征戰四方,開疆拓土,斬將奪城,功在吾秦!今少有其愆,遂治其罪,得無過乎!”

    司馬靳話音剛落,張祿即起道:“武安君有功,秦依律賞之;有罪,依律治之。五大夫所言非是!”

    這時,一直沒有開言的秦王出聲道:“五大夫將臨邯鄲,所遺劍士營之守,暫由蒙卿驁代之。衛尉其爲寡人傳令!五大夫可移節符印信!”

    聽到秦王宣令,司馬靳頓時面色發白,他知道自己不僅保不下武安君,連自己都有可能搭進去!

    在羣臣的注視下,司馬靳解下印信,放在衛尉席前,又請謁者往宮外,從其家臣手中取來節符,一併放在衛尉席前。衛尉清點無誤,即帶着蒙驁前往劍士營中。臨走前,還不忘把值勤的劍士五大夫叫上一起走。

    這一番交接手續,費時不少,早朝比往常延長了。衆臣在大殿之外,不知道內中的情景,只知道謁者一趟趟往來內外,似是有重大事件發生,但卻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