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璣求和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楚秦一鶴字數:2875更新時間:24/06/27 02:55:03
    從咸陽來的商人如實回答了信使的問題:秦人的確徵召了大批刑徒,作戰的目標也指明就是邯鄲。由於消息來源單一,而且都是親近秦國的人透露的,是否可靠還不敢說。但苦無其他情報來源加以印證,二人也只得姑信其有,匆忙商議對策;一面緊急派出間諜,向上黨、河東、咸陽方面打探消息。

    就在二人議而不決之時,前線廉頗急派軍使來報,上黨方面出現秦軍調動的跡象:上黨長子有秦軍大帳。

    在幾乎全殲皮牢秦軍後,廉頗審慎地沒有繼續進兵,而是派出明暗巡哨向上黨方面哨探。趙人對上黨一帶十分熟悉,儘管王陵完全控制了上黨的接近地,但翻山越嶺的地方是不可能控制的。這些獵戶行走的地方就成了趙人滲透的孔隙。三五成羣的趙人作本地人打扮,探親訪友一般出入山道周圍,觸角一直深入到黎城、上黨。

    自長平之戰後,上黨的韓人幾乎被屠戮一空,上黨駐紮的都是秦人刑徒,或曰軍隊,除了訓練,就是耕地,日常生活必需的物資都必須從外界獲得,還有普通人居住的黎城是他們與外界聯繫不多的渠道之一。由於黎城也在秦軍的控制之下,這裏雖然居住的是本地居民,但與秦軍的關係也算融洽,但與韓人、趙人也有天然的聯繫,畢竟這裏曾是韓國的土地,也是邯鄲趙人聯絡太原最便捷的通道。廉頗派出與黎城有關係的人,很容易就打聽到上黨方面的情境——昨天、前天還有人被叫到上黨去呢!只不過,由於王陵切斷了上黨大道,這些巡哨必須繞道或翻山越嶺來回,要花很多時間,打聽到的消息也都是幾天前的。

    得到廉頗的軍報,平原君和平陽君不再有任何僥幸心理,立即入宮,向趙王報告。緊急措施分成幾個部分:第一,武安兵員全部徵召,以固守武安爲第一要務;第二,邯鄲各鄉里加緊組織訓練,隨時準備參戰;第三,立即派使者飛駛咸陽,爭取與秦王議和;第四,迅速聯繫子楚,讓他報告咸陽,趙王並無與秦爭鬥的意圖,願意無條件地與秦結盟。

    趙王臉色鐵青,兩眼發直,幾乎是下意識地道:“準!”然後補充了一句,道:“令廉卿總攬邯鄲戰事,君等佐之!”

    二人應喏而退。到了外面,立即派出軍使,召回廉頗;又派人請來樓昌,諮詢向秦派出使者之事,以及拜訪子楚之事。

    樓昌住得不遠,立即就來了。平原君和平陽君親自迎出殿外,令樓昌受寵若驚。入殿後,二人也沒有讓樓昌在下位就坐,而是堅持讓他坐了西席。特殊的禮儀,讓樓昌感到今天的會面應該十分重要!

    就坐後,平原君寒喧道:“吾自咸陽歸也,得樓公訓教,至今未敢忘也。國事匆忙,忽忽數月,未聞樓公之教,樓公其健乎!”

    樓昌道:“族父自冬日,頗加喘嗽,飲食減,日才三五升,起則持杖矣!”

    平原君安慰道:“樓公壽,必無他矣!”

    樓昌道:“感君上吉言,臣必報於族父!”

    平原君道:“昔者,樓公奔走秦趙,兩國安睦,如兄弟。自樓公歸隱,秦與趙竟兵戎相見,思之令人痛心!”

    樓昌道:“族父時時提及,頗念先王之恩及明德!昔武王助秦王即位,至今爲天下雄主;文王繼之,多與秦善;前有藺卿入秦之使,復有雙王澠池之會。雖互不相下,而不失其盟也。然自公子繒之使於邯鄲也,爲鄭朱所譴,遂有閼與之事,長平之役,遂不可收拾!臣心焦而無計,固不願兄弟相爭,而令諸侯得其利也。”

    平原君道:“公子繒之入邯鄲也,欲取趙之三城。此三城固取於趙地,然亦費錢糧而得之,焉得一言而與人。故使鄭朱譴之。秦人不忿,遂有閼與之禍。韓獻上黨於趙,孤主留之,平陽君主棄之。至今思之,固孤之過也。秦王不恕,孤當身往咸陽,以息王怒。王降雷霆,趙蒙訓誡,已知罪也。今復聞秦王猶未恕之,再起大兵,孤等不勝戰慄惶恐,固待罪也,而未知其過!”

    樓昌道:“公子子楚見在邯鄲,彼或解君上之惑!”

    平原君道:“卿其爲孤諮之!”

    樓昌道:“臣爲趙人目爲國賊,焉敢往!……縱往,所言其可信於趙廷?願君上遣腹心之臣,專禮往拜之,以情動之,以理服之。乃得其情!”

    二君覺得樓昌所言有理,又閒話了幾句,樓昌辭去。

    平原君問平陽君道:“何人可當其任?”

    平陽君想了一會兒,道:“司寇李璣可也。昔秦公子之入邯鄲也,隨從不過十衆,爲趙人所鄙,糧秣皆不足予。李璣以己糧秣相贈,復與之使於武安,武安秦軍乃退。今璣爲司寇,爲王所重;復與子楚有舊。或其選也!”

    平原君道:“善。”

    第二天,趙國行人來到秦公子子楚的府前,叩響大門。子楚隨從出來,行人道:“司寇李璣願拜見公子,無以爲見,臣乃先之!”

    隨從自然不敢隨便處理,將行人請進塾房,自己入內報告。

    子楚與呂不韋已經出門巡視自己的生意,府內由儐相和兵曹主事。儐相的身份依然是子楚的冢宰,而兵曹的身份則是子楚的師傅。聽到隨從報告,兩人知道其中有大事發生,遂一同來到塾房,與行人見面。

    行人說明來意。儐相道:“敝公子與司寇素無往來,令以何事?但司寇有命,敝公子自當登門領教!”

    行人道:“歲前,司寇與公子同往武安,多得公子之助,幸不辱使命,司寇常懷恩戴德。惟歸後,左徒司寇,事務勞碌,久不得見。時值新春,萬物復始,司寇思念舊遊,願見公子!”

    儐相和兵曹見行人說得懇切,似乎沒有惡意,遂迴應道:“庶等不知司寇乃李大夫。公子初至邯鄲時,若無李大夫相助,吾等皆無餘矣!大夫之恩未報,焉敢辱大夫下臨。目下公子不在府內,庶等願告公子,領命登門拜訪!”

    行人道:“如此,敢請公子旦日在家稍候,李大夫午後必至!”

    儐相道:“辱大夫之駕,罪何如之!必專於門下待罪。”

    約好時間,行人離開。兩人匆匆進入暖閣中,商議應對之策。經過一番議論,兩人最終決定以最隆重的禮儀迎接李璣的到來。在子楚回來之前,儐相即命一幫隨從準備羊酒果蔬之品,並在儀門上以絹結綵。門前階下,撒佈細土,填低就高。如此大張旗鼓的準備,很快就被人察覺,有貴人到訪子楚府的消息在邯鄲城內迅速傳開。衆人都要看,這位敢冒大不韙來訪子楚的到底是哪位公子!連在子楚府邸周圍巡邏的士兵都被驚動了。

    準備了一夜,次日,子楚府殺豬宰羊,好不熱鬧。隨從們到郊外,撿拾了更多的薪草,擔回來更多的水。午後,濃郁的肉香從子楚府升起,佈滿周圍的街巷,連城頭上的士兵都能聞得到。

    午時剛過,子楚等結束整齊,皆於門外迎候。不時走過的商家和趙軍巡哨,通過時都加快了腳步。有相識地大膽過來問道:“貴府將迎何客?”

    隨從們樂呵呵地回答道:“司寇李璣!”

    聽到這一回答,衆人都是一愣:李璣不是應該對子楚來回監視嗎,怎麼還過來拜訪呢?這豈不是貓鼠共謀嗎?愈發驚異不已。

    令衆人沒有想到的是,李璣也是大張旗鼓:前面是自己的革車,後面則有十二乘輜車,滿載贈與子楚的禮物,從邯鄲南門而入,橫穿邯鄲,來到子楚府前。

    子楚等人已經在門外迎候,雙方經過一套繁瑣的禮儀,才終於登堂入室。雙方的見禮自然被邯鄲人看在眼裏,那冗長的會面過程,無疑彰顯着雙方對對方的敬重。

    進入堂中,雙方東西而坐。隨從們立即將烹好的酒肉菜果擺了上來,兩人頻頻舉爵,相互酬唱!若非在邯鄲城內,庭中幾乎要擺樂舞!

    幾番唱酬之後,雙方終於進入主題。李璣首先回顧了秦趙之間的友好歷史,包括後來爲人所共知的完璧歸趙和澠池會,隨即話鋒一轉,道:“奈弊國所奉不周,得罪於大國,先降罰於閼與,復阬趙於長平,數入邯鄲,朝野皆驚。平原君勝待罪於咸陽,趙王斬魏齊之首,逐虞卿以爲和,猶不足贖也。今臣不知所之,乃登門求之於公子。趙何罪於大國,屢降天威。但有可贖之道,趙不敢辭!”

    子楚久居邯鄲,對咸陽之事一無所知,哪裏敢隨便說話。隨着李璣的話,回顧了秦趙之間的友好歷史,並抱怨道:“昔藺卿數欺敝王於秦廷,自知死罪,而王猶恕之,令之歸趙。澠池會上,藺卿無禮,數迫於王,而王未之罪之。何者?秦趙,兄弟也。武王之恩,未敢忘也。”

    李璣道:“秦趙之交數百年,今爲小人所忌,諸侯所謀,深陷戰禍。凡吾智者,皆知其不可。然則將何道而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