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呂不韋獻計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楚秦一鶴字數:2901更新時間:24/06/27 02:55:03
    過了好半天,呂不韋才期期艾艾道:”異人公子賢,秦王早知之?“

    張祿道:”爲質於諸侯,是大功也。凡公子得爲質者,多得以功封君,甚或爲太子,是世所知,汝竟不識?“

    呂不韋惶恐無地,汗流浹背,伏地而拜道:“庶人焉知王之事焉?但得公子知遇,不得不傾心以報也!”

    張祿道:“公子有何恩德於汝!”

    呂不韋道:“臣本賤,企踵豪門,身同泥土,以求利也。見於公子,亦不過求利而已。然公子見微庶,不以賤而相輕也;微庶無禮,自言將高公子門戶,公子不以爲忤,反引爲知己,不由微庶敢不傾膽相報也。出公子門,庶自誓,此身爲公子所有,任其驅使,雖萬死不辭!”

    張祿道:“汝出邯鄲,公子何命?”

    呂不韋道:“前者,樓公密見公子,有言將寄秦王。公子遂令臣以商事出邯鄲,而至咸陽,而報於君侯也。”

    張祿道:“私見陽泉君,何也?”

    呂不韋道:“公子之行也,令微庶再拜而見父太子,再拜而見母華陽夫人。微庶見太子,謹以禮敬;惟無道而見華陽夫人,乃託於陽泉君也。”

    張祿道:“謬矣哉!公子之慾拜母也,但經於父可也,奈何別覓道路!”

    呂不韋道:“微庶賤人,不知王家之道,而乃以小道行之。罪莫大焉!”

    張祿道:“私見陽泉君事小,引世人注目公子,令公子不得自隱,其愆大矣!秦趙之爭必起,公子何所自保也?”

    呂不韋似乎愣了一下,道:“邯鄲城內,欲與秦和者亦衆,非止欲戰者。若得其人而從之,公子豈止自保,且將助秦!”

    張祿似乎也沒有想到呂不韋會有這番話,驚詫地問道:“何人欲和,何人欲戰?”

    呂不韋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凡司事者多欲和,凡議事者多欲戰。如平陽君,和秦者也;平原君,皆不欲與秦戰……”

    張祿打斷道:“主趙與秦戰者,平原君也。先生之言何其背也!”

    呂不韋又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所謂平原君願與秦戰者,蓋因韓獻上黨,而平原君受之。然臣聞,平原君之受上黨也,任廉頗爲將,謹設防線,復集重兵,欲使秦知難而退。——非欲與秦戰也。趙野傳言,昔平原君勸趙王受上黨,趙王曰:‘受之,秦兵必至。武安君必將,誰能當之者乎?’平原君對曰:‘武安君小頭而面銳,敢斷決也;瞳子白黑分明,見事明也;視瞻不轉,執志強也。可與持久,難與爭鋒。廉頗之爲人也,勇鷙而愛士,知難而忍恥,與之野戰則不如,持守足以當之。’趙王善其言,乃受上黨。”

    張祿則明顯聽出其他的意思,道:“秦之主將乃左庶長,非武安君也。廉頗固非左庶長之敵,焉能抗武安君!”

    呂不韋道:“非也。趙軍之失上黨也,非戰之罪也,帑庫盡也。趙軍上黨二三年,自十萬而至四十萬,上黨男不耕,女不織。蓋一夫不耕,或受之飢;ー女不織,或受之寒。今上黨十餘萬皆不耕不織,一仰於邯鄲,邯鄲雖富庶,猶不能支。聞少半年之糧。王乃與趙括約曰,子能予寡人三月,秋後糧必至!然趙括未之能,卒有長平之失。誠非戰之罪也!”

    張祿道:“趙固知武安君將秦軍乎?”

    呂不韋道:“趙人但識武安君,不聞其他!”

    張祿道:“廉頗,趙上卿也,世聞其名,猶不足當秦軍。括,孺子耳,焉得爲將?”

    呂不韋道:“市井傳言,秦所畏者,惟括耳,廉頗不足畏也。蓋括曾助其父,克秦於閼與,括力多也!況幼習兵書,深諳兵法,國人盡知。”

    張祿道:“秦以左庶長爲將,趙人知之乎?”

    呂不韋道:“未之聞也。蓋趙上下均以武安君爲意,未作他想。”

    張祿暗暗點頭,呂不韋說出不少他未曾掌握的情況,令他對趙國朝政有了進一步認識,也對呂不韋的活動能力有了新的看法。他繼續問道:“汝言司事者多欲和,議事者多欲戰,廉頗,趙之猛將也,欲戰欲和?”

    呂不韋沒有正面回答,道:“廉頗身任趙之安危,焉得避戰。是故深溝高壘,以爲戰守之計,而鬢髮皆白矣!”

    張祿道:“汝亦得見廉頗乎?”

    呂不韋道:“廉頗周行邯鄲,不隱其形,四方百姓,誰勿見之!”

    張祿道:“其出沒者,常在何處?”

    呂不韋道:“常出沒者,亦邯鄲、武安耳!”

    張祿又問道:“力能保公子無恙者,有幾人?”

    呂不韋道:“若以微末之見,平陽君、平原君皆願與秦和,必能保公子。李氏,世爲趙司寇,或……”

    張祿又打斷他的話道:“公子至於邯鄲也,諸趙臣訪者幾何?”

    呂不韋道:“但有李氏璣、行人耳。”

    張祿道:“李璣何人?”

    呂不韋道:“李璣,趙上大夫,其祖李兌,困武王於沙丘,文王以爲相國。其父曇,守柏人;伯兄崇,以司寇主武安;兄辨、兄昭,皆從其父守柏人。”

    張祿問道:“李璣訪公子何事?”

    呂不韋道:“但退武安軍也。然彼贈草秣數車以結好。”

    張祿有些詫異,問道:“草秣數車?”

    呂不韋道:“公子初至邯鄲,糧秣不備,車乘弊,牲畜不得食,糧亦只給四人,公子從者皆自樵採……”

    張祿再次打斷道:“公子,秦質也,糧秣皆王給之,何……”

    呂不韋道:“公子之入邯鄲也,但有一孤宅,前後少人煙,行人但月給四人糧,其餘柴秣皆無。故……”

    張祿怒道:“趙人欺吾甚矣!平原君至於秦也,吾迎之於函谷,道之於咸陽,居之以館驛,給之以羹漿。奈何獨欺吾質公子耶!”

    張祿突然發怒,倒讓呂不韋覺得莫名其妙:然不成異人公子在邯鄲過得那麼慘,咸陽這邊一無所知,還以爲異人在享福呢?他趴在地上,一言不發,靜觀其變。張祿似乎悄然發現呂不韋還在地上趴着呢,趕緊道了聲:“先生且入坐!”

    呂不韋道:“謝君侯!”起來回到座位上。

    張祿道:“平原君得無知乎?”

    呂不韋道:“其必先知也。公子先至邯鄲,平原君乃出;平原君行前,公子亦往府上相送。公子何往,彼豈不知。”

    張祿道:“依先生之見,當以何策對趙?”

    呂不韋道:“樓公稱天下諸侯皆願秦趙相爭,而乘其疲者,良有以也,不可不察!若君侯不得城入,而與趙媾,乃示天下以弱,亦爲失策!必也先屈趙王,乃與之媾爲得。”

    張祿道:“何以屈趙王?”

    呂不韋道:“聞故魏相魏齊乃在邯鄲平原君門下,爲趙所蔭庇。若得魏齊……”

    張祿道:“善!若使汝入邯鄲,可保公子無恙乎?”

    呂不韋道:“微庶一介商賈,身擔天下之任,若言可,是藐視天下英雄也;敢盡心竭力,繼之以死!”

    張祿道:“善!”然後話題一轉,道:“陽泉君與華陽夫人自見呂君,神氣百倍,君其有道乎?”

    這句話嚇得呂不韋差點屎尿失禁,忙道:“臣有面首之物,胡地所產,名胭脂,薄施於面,面不顯丹,而容光自現。或爲此耳!”

    張祿道:“有此神物,晉異人蓋可也!”

    打發走了呂不韋,張祿來見太子,道:“呂不韋深諳趙國內政,出入豪門,與朝野諸強皆善,必能保公子無恙!”

    太子道:“誠若是,吾當以彼爲華陽子也。”

    張祿道:“彼言,欲屈趙國者,非獨取城也。故魏相魏齊在趙,居平原君門下,以臣故令出之,亦可折辱之也!”

    太子道:“妙哉,其計矣!可謂一舉而兩得之!張相之仇亦得報也!”

    張祿道:“臣終不知魏齊何以無情待吾!”隨即道:“陽泉及華陽德太子否?”

    太子道:“亦如所計也!呂氏其言道否?”

    張祿道:“聽來好笑,不可胭脂而已!”

    太子道:“何謂胭脂?”

    張祿道:“其產胡地,敷於面首而已!”

    太子道:“蓋丹朱之類乎?”

    張祿道:“婦人之道,臣實不知。公子若有意,可召呂氏而問之!”

    見過秦王,張祿遂安排秦王宴請平原君。

    秦王道:“平原君入秦月餘,安否?”

    平原君道:“臣蒙王大恩,衣錦肉食,金玉相加,能勿安乎!”

    秦王道:“聞異人在邯鄲,甚不安,汝其知之?”

    平原君佯作大驚狀,道:“豈有此理!臣離邯鄲,在公子入之次日,必有賤臣不體上情,妄自爲之。臣歸後,必誅之以報!”

    秦王道:“昔周文王得呂尚以爲太公,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爲仲父,今範君亦寡人叔父也。範君之仇在君之家,願使人歸取其頭來。”

    平原君道:“敢問何人?”

    秦王道:“故魏相魏齊!吾令魏王斬之,彼陰放之,令歸於趙,而居君之門下。今趙與秦和,願取魏齊之頭!”

    平原君思忖片刻,道:“貴而爲交者,爲賤也;富而爲交者,爲貧也。夫魏齊者,勝之友也。在,固不出也,今又不在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