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穰侯就封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楚秦一鶴字數:2887更新時間:24/06/27 02:55:03
    魏齊隱藏入趙的第二天,平原君就把這事通知了平陽君。兩人也不通知外臣,徑直入內報告了病中的趙王。趙王躺在席上,閉着眼聽平原君說完,口裏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幾句。守在旁邊的王后俯身到趙王的耳邊聽了聽,擡頭道:“願聞平陽君之策!”

    平陽君道:“秦魏相爭,而魏齊入趙,是欲引秦入趙也。願王拒之!”

    平原君道:“魏齊勢窮來投,拒之不義,願匿而留之。”

    平陽君道:“魏齊勢非窮也。彼魏相也,得意於王,周旋於朝間,雖得罪於秦相,魏王護之,勢非窮也。”

    趙王又嘟囔了幾句,王后道:“王願聞魏齊得罪於秦相之事。”

    平原君和平陽君相互看了一眼,平原君道:“聞秦相應侯張祿,魏人也;本名范雎,遊食天下,入魏中大夫須賈門下。須賈使於齊也,范雎從之,而得王寵,賜牛酒。須賈意其賣魏也,告魏齊。魏齊杖辱之,幾死,復爲人所救。陰潛入秦,遂得志於秦王,先爲客卿,復守河東,去歲十月乃拜相封侯。聞其曾定義渠、蜀漢,功甚大;又興河東、安邑。秦王與之議兵。須賈入秦拜之,至而知秦相張祿乃其故吏范雎,甚被辱。復欲得魏齊之首,不爾屠大梁。秦王亦如之。魏齊遂亡奔趙,魏但推齊亡矣,以塞秦也。”

    平原君儘量站在中立立場,不帶感情色彩地把知道的事情原委說了一遍,但從字裏行間還是聽得出他比較同情魏齊。

    平陽君很不以爲然地道:“或言範雎賣魏,或殺之,或族之皆可,奈何親杖之,又復辱之?魏齊可謂寡德也!”

    趙王又嘟囔了幾聲,王后道:“王願二弟諮於虞卿可也。”兩人應喏而出,來到前殿。命人請來虞卿。

    平原君道:“蓋有機密疑難,願就教於卿也。昨者,魏相魏齊來奔,至於敝宅。彼爲秦王所惡,絕之則不義,留之則秦怨必歸於趙也。奈何?”

    虞卿幾乎沒有猶豫地回答道:“但以義行之,何患也!若懼秦,但匿之可也。”

    平原君道:“卿之論正與吾意同。然魏懼秦乎?將引秦東向,而歸禍於趙乎?”

    虞卿道:“自閼與戰後,秦趙禍構,勢難解也。又豈在魏齊乎?若足與秦抗,則留一魏齊何患;若不足與抗,雖絕魏齊於事何補?不若留齊,以爲聯魏之本也。魏前失河西,復失河東,再失安邑,今失南陽,每戰輒負,喪師失地,膽氣沮也。韓與秦鄰,服秦久矣。而趙一勝秦,而魏、韓背之,此趙主盟之機也,未可失也。今假魏齊以和魏,依魏而和韓,三晉和而秦不得東,趙有泰山之安。東收齊,北服燕,將半天下也。舉五國之力而向函谷,而秦自服也。秦服則楚無足論矣。”

    平陽君道:“策士者,每有大言,捭闔天下——而事多不諧。今收魏齊,秦必怪之,舉兵而至,復當奈何?”

    虞卿道:“秦與趙,地理難通,秦將何道而伐趙耶?若道河內,則有韓魏之地;若道太原,則山川修阻,秦縱有十萬之衆,不可過也。若棄韓魏,則秦旦出於軹,而夕至邯鄲。故當和韓魏也,而魏齊所必救!”

    平原君道:“卿之言,孤謹志之。當報於王。”

    虞卿道:“雖然,不可顯於諸侯。但匿之於邯鄲,而待魏和。”

    平原君道:“謹奉教!”

    於是趙留下魏齊,居住在一處大宅院之內,只說是平原君的外室。而虞卿開始在三晉間來回奔走。

    盛夏時節,黃河水淺。秦使飛車傳報韓、魏,穰侯將出咸陽,就歸封地。

    此前,涇陽君和高陵君都已經就封,他們的封地是宛和鄧,都在秦南陽郡境內,早已就封。華陽君的封地新城雖孤懸在外,但在各國勢力的邊境,而且華陽君年邁體衰,無力就封,分了一些封戶給華陽夫人,被特許留在咸陽。只有穰侯特殊:他的封地穰雖在南陽郡,但陶卻在濟水下游。陶遠比穰繁華富庶,穰侯決定就封於陶,這就需要穿越韓、魏兩國地界。

    和涇陽君和高陵君就封平平靜靜不同,穰侯就封可謂地動山搖!提前一個月和魏、韓打好招呼,先鬧得滿城風雨不說,啓程時也驚天動地!

    魏冉把咸陽的份田和住宅全都上交,所有家財、家臣、親營、姬妾全都帶走,一起起人員、貨物順渭水而下,運了半個月才運完。

    魏冉把指揮千軍萬馬的才能運用到這次搬家上,誰爲前鋒,誰爲中軍,輜重何在,取道何處,一一指示清楚,但就算如此,也花了這麼長時間,可見財物之多。最後一天,魏冉親自把最後一批財物運上船,在渡口和前來送行的舊部官員們辭別,帶着斷後的百人也上了船。十艘輕舟護衛着中間的五隻大船,順渭水直下。

    一連半個月,兩岸的秦人已經把驚歎都用盡了,看着這支龐大的船隊也失了興趣,各自該幹嘛幹嘛。船到廢丘時,船隊稍稍停了一下打尖。張祿悄悄地上了船,兩個見禮後,張祿道:“臣已將秦之珍物蒐羅殆盡,數百年之所積,乃得此耳。願君侯一展雄才,得遂其志。”

    魏冉道:“君侯終不以陶邑爲念,臣以爲甚誤。”

    張祿道:“臣願以近及遠,徐徐而至,未及君侯之大略。然臣雖不敏,君侯但有所需,無敢不備。”

    魏冉道:“陶邑之略,功在十年之後,豈區區數日所能見也。”

    張祿道:“君侯身猶健,十年之期未爲晚也。”

    魏冉道:“吾與子東西並行,惟相援救,無所損傷!”

    張祿道:“臣但聞君侯之令,不相從者,死於斧鉞之下!”

    魏冉道:“相侯之治民也,其才過於臣。若能以陶付諸相侯,臣死不憾!”

    張祿道:“臣之願王也,治天下。陶也必治。”

    兩人各飲一盞酒,張祿辭去。穰侯的船隊啓程繼續前進。

    第二天下午,船隊到達河口。衆人把貨物搬入驛站中,安放妥當,休息一夜,第二天裝車,運往函谷關。

    從各縣徵集來的牛、馬、輜車、革車,甚至還有安車,也陸續到達函谷關。隨之而來的自然還有各縣的押運人員。一時間函谷關彷彿將要出戰一般,熱鬧非凡。

    由於秦軍出征或退回多經過函谷關,函谷尉對此已經習慣,有條不紊地處理着各縣來的輜車和革車,一一將它們安排在驛站餵養,裝車出關,皆通暢無礙。魏冉到達時,在函谷關休息了五天,把最後的人員、貨物都裝上車。

    魏冉按太后的吩咐,把年輕的姬妾們都遣散了,令其自嫁。但那些歲數比較大的肯定嫁不出去,要跟着魏冉一起到陶邑。魏冉給她們每人要了一乘安車,可以坐,可以躺。光這安車就要了四五十乘。只有安車內的婦人才知道,車內不僅僅只有人,還有一些奇珍異寶。保護這些寶物的安全,才是她們最重要的任務。

    張祿調集了一千五百頭牛,一千匹馬,各種車乘一千五百乘,車伕六千人。加上穰侯的親營四千人,家眷、家臣百餘人,這支上萬人的隊伍,完全具備攻城拔寨的能力。而且車乘之多,物資之多,堪稱豪華!

    一千人帶着百乘車先行出發打前站,一千人帶着百乘車在後壓陣,魏冉親率二千人一千三百乘車爲中軍。由於車乘過多,車隊排出數裏。一路上按程休息,一程程迤邐而來。凡過郡縣,都有地方官員迎來送往,還有多少不等的贈送,魏冉來者不拒,一一收納。車隊越來越長。

    車到洛陽,周王同樣派人迎來送往,並贈送了一件玉璧和一匹錦緞;穰侯同樣接了,隨手塞進安車內,由一名婦人收下,弄得周臣好不難堪。

    魏冉和家眷、家臣們在前隊徵用好的宅院內住下,其他人則分散在城邑周圍。剛安頓好,就見前隊公乘帶着一人穿過院裏,直接進到堂上。魏冉睜目看時,原來是武安君白起。魏冉大驚,坐起急問道:“君守河東,奈何渡河南?”

    白起道:“聞君侯過此,特相送耳!”

    魏冉道:“秦法,將離守地,斬!”

    白起道:“軹、孟津皆屬河東,臣至此,非爲離守也。願君侯勿怪!”

    魏冉道:“河東守安邑,汝奈何至此?”

    白起道:“軹溫已定,當得其餘也。臣奉教徇地至此,非爲離也。”

    魏冉道:“何當爲其次?”

    白起道:“或南定河內,或北取汾上,但俟其便耳!”

    魏冉道:“其可得乎?”

    白起道:“取之何足道哉,定之爲難!”

    魏冉道:“將以何策定之?”

    白起道:“王復以皮綰爲尉,而定河東也。”

    魏冉道:“綰於河東爲尉經年,有大功,吾欲以之爲內史,而乃復至河東矣。”

    白起道:“綰於民也,甚治……君侯年高,奈何強令歸國?”似乎是看出穰侯有意把話題往別的地方引,白起不管不顧地直接把話題扭到自己最關心的方面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