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真心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楚秦一鶴字數:1986更新時間:24/06/27 02:55:03
    魏王掃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芒卯,聲音突顯嫵媚:“龍陽,孤有些倦怠了!”龍陽君的聲音也柔和起來:“臣侍奉大王。”然後衝着一臉驚恐地擡起頭的芒卯揮揮手,芒卯急忙行禮:“臣告退!”不等答禮,就匆匆立起,逃跑般地退出王宮。引他進來的宦者還在階下侍立,見芒卯出來,也不多說,自在前面引路,將芒卯原路帶出王宮。芒卯先與宦者告辭,並悄悄塞給他一把銅錢;又與車右先生見過禮。芒申已經駕車過來,兩人一同上了車,駛回府中。

    里門已經關閉。芒卯搖了三次鈴才把守門人喚來。本來一臉不耐煩的監門見是芒卯,馬上換了副笑臉,跑上來打開門。芒卯也滿臉堆笑叉手行禮,悄悄地也塞了些錢。芒申和車右先生也下了車,芒申牽着馬,車右先生跟在車後面。芒卯一直等監門重新鎖好門,又道了辛勞,才緊走幾步追上馬車。先悄聲對車右先生說:“吾薦了須賈大夫。”然後略提高了些聲音:“先生一路辛勞,請先歇息,來日再爲先生道勞!”車右先生行禮別過。

    路上只剩下芒氏父子。兩人一前一後走着,誰都沒說話。最後,芒卯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沒想到信陵君親自來了,還這麼快!”隨後就到了府前。芒卯道:“安頓好車馬回房歇息吧,不必上堂請安了!”兩人對施一禮,叩開府門。家臣見是芒氏父子,連忙迎出來:“裏面早吩咐下來,說大人晚些就回,不想這樣晚。”一面叫人接過馬車,一面跟在芒卯後面往堂上走。

    芒卯問:“家中幾日可有何事?”

    家臣道:“並無他事!”

    “可有客來訪?”

    “也無。”

    芒卯到臺階前停下,道:“天晚了,爾不用侍候了,歇着吧。知會各房也不用過來請安,明早再會。”家臣行禮離開。

    芒卯進入大堂,卻見書房有亮。推門進去,見一個小子伏在案上已經睡着了。咯吱的門聲驚醒了他,小子直起身來,行禮道:“夫人傳下話來,要小子侍候大人回來。”

    “唔,好,侍候更衣。”芒卯一面脫去外袍,一面問道:“夫人有何事?”

    “小子不知!”

    “最近家中可有什麼事?”

    “好像沒什麼大事,就是碎了幾件什物,破了幾件衣服啥的。”

    “有客人來訪嗎?”

    “小子沒有聽到。大人不在家,有客夫人也不見的,直接回了。”

    “回了幾件。”

    “這就不知了。”

    “好了,這就進去吧。”

    芒卯換好衣裳,小子掌着燈,在前面帶路。芒卯道:“月光甚好,不必點燈了!”於是小子一口把燈吹滅,把燈放回在几上。

    出了大堂,走過一個月門,就來到後院。小子在月門口停下,向裏面大聲喊道:“大人回來了!”芒卯獨自向正室走去,還未上臺階,夫人已經打開門迎出來,身後有兩個侍妾扶着。見芒卯登上臺階,三人一起在門內福下:“請大人安!”芒卯也躬身回禮:“夫人安!”隨後進了屋,三人隨後跟着,兩口子再次行禮後,各自坐下。屋內,席褥已經鋪好。一名侍妾捧來一杓水,一名捧來一個盆,芒卯在兩名侍妾的侍候下洗了手和臉。然後說:“今夜睏乏,就在夫人處安歇,爾等就行退下吧。”兩名侍妾依次向兩人行禮後退下。

    芒卯道:“甚勞夫人,於心不忍。”

    夫人道:“君子辛勞,妾何勞之有。”

    “離家數日,家中安否?”

    “託庇君子,一切安好!聞君子蹉跌,妾心不安。”

    “慮事不周,累夫人勞心,更增吾罪!”

    “勝負無常,君子何辜。敢聞其詳!”

    “唉!”芒卯長嘆一聲,“一言難盡!自朝至暮一直乘車,腿甚痛麻,且入臥再詳說。”

    夫人竟露出些羞澀的神情,低聲道:“喏!”隨即兩人相互寬去衣服,鑽入衾中。

    兩人相互嘰咕了一會兒,芒卯道:“秦人發兵,頗出意外,事先毫無徵兆,夫人以爲如何?”

    “妾只知家務,豈敢議軍國大事!”

    “夫人且說!”

    “事出非常,除非換了主事之人。”

    “夫人高見。但朝堂之上,主事之人又豈是說換就換,必要多方協調。更何況秦王雖年過半百,其母尚在;秦王純孝,愛母及其弟,故多以穰侯爲相,內則主政,外則主兵,已成定局。如穰侯罷相,不言天下盡知,太后那裏,秦王怎生交代。”

    “那就是穰侯薦於秦王。”

    “穰侯相薦?”

    “穰侯非心胸褊小之輩,前薦武安君,殺得三晉血流成河,又幾滅強楚。安知不會再薦一人!”

    “秦王好啊,有了武安君,穰侯的相位卻安之如素。而武安君這等殺星,直自認是只狗。若是敝大王……”

    說到這兒,兩人悚然一驚,豎起耳朵四下聽了聽,未聽見什麼異動。隨即放低了聲音。

    “大王如何?”

    “大王新即位,正思改換前朝之臣。吾適逢其會,恐不免矣。”

    “此話怎講?”

    “你知吾爲何回國?信陵君親來奪印。”

    “信陵君公子?他一介貴公子,怎省軍事。”

    “輔佐的是晉鄙!”

    “晉鄙?何等之人?”

    “晉侯之後,其先曾隨吳起戰河西,以勇武稱。先王時,鄙爲庭衛;其父亡,鄙繼之爲大夫。”

    “如此之人,也堪大用?”

    “這便是秦魏之別了。秦論軍功,魏論門第。鄙也是世臣了,其根基之強,又豈是吾等外來之臣可比。”

    “君子之意……”

    “此意夫人只可存在心裏,不足爲外人道:大梁恐非久留之地。”

    “君子意欲何往?”

    “到時便知。”

    沉默了一陣後,夫人道:“妾隨君子至魏,已歷二十年矣。豈料一旦捨棄……”

    “吾等士子,無根浮萍,事易時移,隨風而去,固也,不足爲慮也!”

    “只不知又要飄零何處。”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沒有再說話。突然,夫人伸手打了芒卯一下,啐道:“出豁!待吾叫個小婢來。”芒卯卻伸手捂住夫人的嘴,自己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