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說好的不發刀的呢？

    時間繼續跳動着，回到了昨天。

    古川浩澤按照記錄下來的時間去往事故現場。

    晚上11點左右。

    果然，到這裏之後觸發了一段劇情。

    電視機當中，屏幕切換，一個頭髮斑白的中年男人正站在等紅綠燈，不過臉上微紅，似乎喝得有點多。

    這便是男主角的父親, 山下雅治。

    【車輛駛來，父親的側臉重新出現在我的視線當中。】

    【我已經7年沒有見過父親的樣子了。】

    【這一刻，就好像是被命運猛烈地撞擊，整個靈魂爲之一顫。】

    【雖然我的父親不見得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從小很少能從他的那裏獲取多少溫暖，可當失去他以後, 那段時間是真的難熬。】

    【直到再次看到他, 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 我才發現——

    不管怎樣，我還是想念他的】

    砰！

    汽車呼嘯而過，而在千鈞一髮之際，男主角飛身撲到了父親。

    可是，他卻被汽車重重一撞，整個人向後飛出。

    父親的臉，被車燈照得煞白，愣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酒也醒了大半, 跑過來將男主抱進懷裏。

    一邊用手按壓着他出血的地方，一邊高聲喊着，“救護車！叫救護車！”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男主角欣慰地笑了起來, 伸出手去撫摸着父親斑白的鬢角。

    看到這一幕, 古川浩澤的眼角微溼。

    他用手抹了一把臉頰，心裏面難受得要死。

    古川浩澤想自己的父親了。

    說真的，如果世界上真有這樣可以回到過去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也願意像男主這樣, 用自己去交換父親的性命。

    在這一刻, 男主彌留之際，之前的回憶如同走馬燈一樣閃過。

    小時候父親帶着他去打高爾夫球，還有抱着他滑草，踢足球……

    這些場景一一閃現着。

    白光。

    【不管受到多重的傷，第二天隨着時間跳轉，我依然會變成康復的樣子。

    不，準確來說，是變成昨天的我的樣子。

    假如昨天的我是感冒的，那麼現在就依然是處於感冒當中。

    時間就像是一根牽引線，拉扯着我不斷地往過去前行。】

    第二天，場景當中的人物也變了。

    古川浩澤操控着男主角回到家中的時候，山下雅治也已經活了回來。

    準確來說，這已經是發生在出車禍之前的前一天了。

    所以父親當然還活着。

    只是——

    這個父親看到山下生的時候，眼神當中充滿了恐懼和冰冷，或許還有一絲懊悔在裏面。

    剛回到家，兩個人因爲一些小事吵了起來。

    【“請你以後少喝點酒吧。”我看到他的樣子，不由得想起明天發生的車禍。

    但是更多的，死去的記憶復甦回來。

    我才想起——

    原來在車禍之前的父親是個什麼樣子。】

    男主角山下生的父親酗酒, 而且脾氣暴躁, 經常因爲一些小事就跟男主角吵架, 兩個人甚至還一度劍拔弩張動過手。

    不過往往都是男主角單方面捱打，出了氣之後，父親就會異常的懊惱和後悔，卻堅持不道歉，只會自己一個人上街溜達。

    看到這樣的父親，古川浩澤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果不是遊戲的話，他真的很想狠狠地揍他一頓。

    你知道嗎？

    你的兒子救了你的命啊。

    只是——

    那些事情發生在未來而已，現在的父親根本就不可能擁有這樣的記憶。

    【我那個父親，想念的父親，慈愛的父親，是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愛酗酒，脾氣暴躁的人的呢？】

    【大概是在母親去世的時候吧？】

    山下生看着桌子上的照片說。

    在照片當中，是小時候的山下生跟父母的合照，一家人顯得異常的開心。

    從整理出來的線索當中，古川浩澤得知——

    山下生小時候有一個非常溫馨的家庭，父親努力在外面工作，對母親和他都非常的愛護，經常給他買玩具什麼的，還帶着他去遊樂場玩。

    可是，後來有一天，母親得了癌症，然後一病不起。

    家裏面的所有積蓄都用在了給她治病上，可這樣依然沒能拖多久。

    不到半年的時間，母親就去世了。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就變了個人，整日酗酒，變得無比消沉，除了給男主角繳納學費之外，其他的事情也沒怎麼關心過。

    只有在男主角叛逆，在學校當中惹了禍才會被父親叫去，狠狠地打一頓。

    在這樣的情況下，父子兩個人的關係冰冷到了極點。

    ……

    時間跳動着，男主角慢慢變得年輕起來。

    在這樣一天天地回到過去，就像是在時間長河當中逆行，男主角陷入了無比的惆悵之中。

    【意義是什麼呀？】

    【我突然迷茫起來。】

    【如果這個世界，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會因爲時間的關係而倒轉跳躍到過去的話，那麼我每一天所做的事情，又有什麼意義呢？

    畢竟，我們當下的行爲，影響到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

    可我的未來，卻在昨天當中。

    如此一來，我的人生，已經失去了活着的最大的意義。

    因爲每一個昨天，都是我曾經所經歷過的現實。】

    ……

    玩到這裏，古川浩澤的心情糟透了，就跟遊戲當中的男主角一樣感同身受。

    P社的遊戲設計真的是讓人又愛又恨。

    你不僅僅是作爲一個旁觀者在看整個故事，而是實際參與其中的，時間不斷回溯，但是體驗上面卻很重複，讓人不免有些焦躁。

    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應着男主角的話，古川浩澤能深刻體會到這樣的絕望的心情。

    假如你的未來，每一天都是被固定的，已經知曉了答案的東西。

    你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會對明天產生任何改變，那整個人應該是會瘋掉的吧？

    古川浩澤一開始還覺得時間逆行相當不錯，能夠花天酒地還能竊取別人的小祕密來做一些事情，可到現在，他已經完全不這麼認爲了。

    再這樣下去，人都要被折磨得發瘋吧？

    ……

    就在這樣的無比絕望和難受的心境當中，整個世界發生了變化。

    男主角遇到了女主角。

    山下生遇到了谷川愛月。

    一開始還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可是在經歷了幾次相遇之後，古川浩澤發現——

    這個叫做谷川愛月的女孩子，居然也能保留着【明天的記憶】

    準確來說，如果今天跟谷川愛月在一起經歷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本來不屬於真實的時間線當中，而是只有逆行者才會存在的記憶，時間跳轉過後就應該被抹殺才對。

    可谷川愛月依舊記得。

    當兩個人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開始奮不顧身地往對方的方向跑去。

    夕陽染紅了海面和沙灘。

    兩個黑色的影子在上面狂奔，然後跌倒，繼續爬起來奔向對方。

    隨着後面的BGM響起，古川浩澤內心一陣激動。

    在跌跌撞撞之中，男女主終於走到了一起。

    兩個人站在沙灘上，看着對方的樣子，彷彿像看到了自己一樣。

    抿嘴笑着，可是眼淚卻止不住流淌下來。

    “哎？你居然……”男主角努力剋制着自己，可是胸口起伏不定。

    “你居然……”女主角右手緊緊攥着裙襬，目光溫柔地看着對方。

    “我還以爲，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

    “我也是……”

    “太好了，原來在這個世界當中，我並不孤單。”

    “我也是……”

    然後，兩個人踩着沙灘，擁抱到了一起。

    在這一刻，男主角哭得像個孩子。

    古川浩澤眼眶泛淚，被這一幕深深地打動了。

    如果說pokeni的《人魚之心》當中，男女主角的邂逅，是人類的兩座孤島相遇。

    那麼這一刻，男主角山下生和古川愛月的相遇，就像是一半的天堂，遇到了另外一半，整個生命變得完整了。

    喜極而泣吧。

    古川浩澤喃喃地說。

    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樣複雜的心緒。

    ……

    “約定好了，以後的每一天，我們都在這裏匯合。”

    “好。”女主角眼含熱淚，幸福地笑了起來。

    在這一刻，屏幕前的古川浩澤也跟着笑了起來。

    媽的，p社也太會煽情了吧？

    這種感覺真的是絕了。

    如果沒有之前那麼多的鋪墊，讓你能深刻感受到在時間逆流當中的那種孤獨感和絕望感的話，那麼這一幕的相遇在情感上面肯定會大打折扣。

    如果跟其他的galgame一樣，一開始就讓男女主角互動談戀愛的話，那麼也不會有此刻的震撼感。

    正是因爲遊戲當中設計了一段枯燥期，讓你能深刻感受到絕望，在這個時候用火柴劃亮夜空，你才能夠仰望。

    燃燒着的小小火光，雖然微弱，卻溫暖人心。

    茫茫宇宙當中，因爲有你，所以才不孤單。

    古川浩澤內心不由得溼潤了。

    ……

    接下來的劇情展開，真的是非常的甜蜜又好笑。

    男主角回到了第一次跟現任的綠帽女友告白的那一天。

    已經知道未來走向的他選擇了不告白。

    反而是因爲【女朋友】按捺不住約男主在放學後見面，主動進行了告白。

    “哼，我都有谷川愛月了，我還會要你嗎，賤人！”

    古川浩澤狠狠地按下按鍵，選擇了【拒絕】

    不知道爲什麼，當男主角狠狠拒絕了這個綠帽女的時候，古川浩澤心裏面有着說不出的暢快感。

    重新【回到】單身之後，男女主角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雖然是在時間長河當中逆行，但是有了每天傾訴和期待的對象，兩個人分享着每一天當中的喜怒哀樂。

    然後漸漸地拉近彼此的距離。

    “我記得明天有一場特別漂亮的煙火大會呢。”

    “嗯，一起去看吧。”男主角笑着說。

    ……

    綻放的煙火，在空中一朵朵的，漂亮極了。

    繽紛的色彩，將整片天空染成了五顏六色，光亮從上空當中像瀑布一樣緩慢落下，將男女主角的臉照得極其美麗。

    “愛月。”男主角叫到。

    “嗯？”女主角回過頭來。

    “我喜歡你！”男主角鼓足勇氣喊到。

    女主角點點頭，笑着迴應到，“嗯。我也是。”

    就在這樣浪漫的氛圍當中，男女主角擁吻在了一起。

    ……

    啊……

    好甜。

    古川浩澤不由得發出一聲感嘆。

    果然談戀愛讓人快樂呢。

    不過擡起頭來看了看窗外，一片寂靜當中，還能瞥見小情侶們拉着手漫步街頭。

    古川浩澤皺了皺眉，完全無法想象自己跟女孩子談戀愛是個什麼樣子。

    啊，還是在遊戲當中戀愛更好呢。

    不過，看到這裏，古川浩澤只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媽的，在現實生活當中要被別的情侶虐，怎麼到了遊戲當中明明我應該代入男主角才對，這會兒卻覺得被遊戲情侶給虐了呢？

    古川浩澤搖搖頭，拋棄掉這種異端的想法。

    ……

    遊戲繼續進行。

    簡單來說，當男主告白成功之後，兩個人過上了一段沒羞沒臊的日子。

    小日子當中甜的發膩，就像是泡在了蜂蜜缸裏面一樣。

    但是時間依然在快速流逝着。

    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從兩個人的高中，一直到初中，慢慢的兩個人的身體也逐漸變得越來越小。

    已經看不出多少大人的模樣了。

    這一年，男主角10歲。

    女主角6歲。

    依舊是在海灘邊，他們約定好的見面的地方。

    兩個人坐在地上，眺望着遠處的大海，谷川愛月握着山下生的手，指尖微微發抖。

    【“生，我好害怕，再這樣隨着時間流逝下去的話，我會死嗎？”】

    當女主角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古川浩澤心頭沒來由地一跳。

    他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我就說pokeni怎麼可能會那麼好心，搞了半天原來在這裏等着我呢。

    時間如果一直逆流下去的話，男女主角的歲數肯定也是越來越小，但是——

    如果一直回退到出生的那一天，會發生什麼呢？

    古川浩澤不敢想下去。

    那樣子的話，既是新生也是死亡吧？

    因爲當跳轉到你出生的前一天，你已經只存在於媽媽的肚子裏了。

    再過10個月，也許就是不存在。

    不存在，跟消亡，跟死，又有什麼差別呢？

    就在這一刻，古川浩澤突然明白了pokeni的腳本策劃虛淵玄說的那句話【只有新生，沒有死亡】是什麼意思了。

    媽的，不是說好不發刀的嗎？

    【“不會的。”

    雖然口頭上說着不會的，但這也僅僅是我強烈的願望罷了。

    我很想安慰愛月，同時更多的是想安慰自己。

    我很害怕。

    比愛月更加害怕。

    害怕的不是我的死亡。

    而是，失去她。】

    ……

    【我真的害怕極了，害怕到了極點】

    【今年的愛月只有6歲，如果時間不斷回退的話，那麼她也只有6年的時間了。】

    “我想明白了。”女主角大聲喊到。

    在朝陽當中，沙灘上染上了鮮紅的顏色，說起來也很殘忍，朝陽出升應該是最有朝氣的時候，可在古川浩澤的眼中卻跟喪命鍾差不多。

    “如果真的是這樣，對於時日無多的我來說，能夠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就是最大的快樂了。”谷川愛月微笑着。

    一邊微笑，一邊流淚。

    男主角邁着腳丫走過去，將女主角摟在懷裏。

    就是這一刻，他們兩個人都已經淚流滿面。

    ……

    啊……

    怎麼辦，不敢再玩下去了。

    古川浩澤握着手柄，不敢再玩下去了。

    這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遊戲，就是明明白白擺着告訴你，接下來的劇情會非常虐人。

    然後還把選擇權交到你的手裏面。

    這得是多麼殘忍和喪心病狂啊混蛋！

    古原椿湫和虛淵玄簡直是兩個惡魔。

    太不是個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

    古川浩澤盯着電視機看了一會兒，心想——

    如果時間停留在這裏，不再繼續下去的話，那麼也算是一個好結局了是吧？

    ……

    古川浩澤本能想爬回去睡覺，但是心裏面怎麼都放不下。

    於是又爬回來，想認真看看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時間不斷流逝着。

    這一天大雨滂沱。

    男主角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正趴在醫院的病牀上。

    這一年的男主角只有9歲。

    他揉了揉眼睛，四周是白色的牆壁。

    當整個視野從模糊變得清晰之後，畫面當中出現了一個躺在病牀上的女人。

    女人嘴脣發白，看着男主角醒過來，露出一抹微笑。

    她伸出手來，摩挲着男主角的後腦勺。

    ……

    【久違的溫柔的觸感，摩挲着我的後腦。

    那種感覺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經歷過了。

    可是——當這雙手，粗糙而瘦弱的手放到我的後腦上的時候，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

    “啊……這是……這是……”

    男主角擡起頭來，淚眼婆娑地看着女人，將她的雙手捧在手心當中。

    光亮傾瀉進來，讓那個女人的模樣變得神聖而光潔。

    因爲。

    這是媽媽的手。

    我的媽媽，在我9歲的時候因爲癌症離開了人世。

    我早就已經忘記媽媽的味道。

    可在這一刻，全部都想了起來。

    媽媽，我是多麼的想念您啊。

    “媽……媽……”

    只叫了一聲，喉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

    而此時的古川浩澤也已經淚流滿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