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七 永恆即是現在

    新大陸，黎明星域的隘口，被世人所命名爲團結要塞之中，在這座用以紀念銀河帝國和藍星共同體之間那“堅不可摧的友誼”的古代要塞之中，鼎沸的戰火在這座鋼鐵的城塞中熊熊地燃燒着。

    要塞A區第十層，指揮登陸艇舷梯下的觀察站上，帝國軍裝甲擲彈兵團長，科爾迪上校手持電子望遠鏡，審視着對面岩石陷坑之內的激烈戰況。那是位於帝國和共同體控制區域中間的一處交通節點，被要塞之外那些天然的隕石石材包圍着，看着就充滿了時代的滄桑感。

    因爲相對比較空曠，便被當做了要塞內的交通樞紐來使用，便相當於成了這座軍事化城市內的中央火車站外加民用港口了。

    在大家都在其樂融融地討論怎麼開發黎明星雲的時候，都覺得，這種要塞的鋼鐵建築之外包隕石的設定可是頗有幾番宇宙浪子的時代感的，甚至考慮把這個中央車站捯飭一下，整成一個景點之內的。

    於是，帝國一位挺有名氣的貴族收藏家，便給團結要塞捐出了一個宇宙大航海時代早期的航海家銅像，放在了寬大的艙室廣場中央充當地表。

    可現在，那座古樸而優雅的銅像已經被熱熔射線化作了高純度的銅礦。在其幾米之外，保安機器人控制中心更是化爲一片殘垣斷壁。

    那個機器人控制中心和其配套的保安機器人，據說是鐵軍聯合體和藍星共同體聯合開發的，智能是擁有維持車站附近的治安。

    可是，帝國當然知道，說是“保安”但一定是寫作戰鬥的。他們的情報部門早已經知道，這種新型的戰鬥機器人其實是某些啓明者遺產的逆研究，其模板則來源於3年前地球海軍節的那次高級軍官叛亂。

    如果這些逆研究的猴版產品，能發揮出原版一成的戰鬥力，都足可以構成要塞爭奪巷戰之內，地球方面最具備威脅性的火力壓輔助單位。

    “我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對中央車站的控制。但再次之前，第一步就必須要摧毀那個中央車站！”

    科爾迪上校在發動進攻之前，是如此構想着，便也是如此做的。

    他沒有帶領部隊從正面進攻，而是繞到了要塞外側，來了一次很有創造性的跳蛙式的進攻。數百名穿着機甲的裝甲擲彈兵砸穿了艙門之外的穹頂從天而降，第一時間便解除了守軍，一個託倫人班的武裝，旋即又破壞掉了機器人控制器。

    有一說一，帝國裝甲擲彈兵的攻擊非常成功，確實在對短時間完成了所有的戰術目標，甚至還封鎖住了港口的貨船和要塞內的光軌列車。

    可是，他們確實沒有想到，地球人居然會給新版的戰鬥機器人設置這樣的程序：一旦控制信號中斷，機器人的緊密控制儀會自動啓動，開始執行隨後的標準命令：“殺死一切活動物體，戰鬥到死。”

    而現在，它們確實正在盡職地執行這道命令。

    寬闊得彷彿天域諸王廣場一樣的中央車站大廳，此時已經有一半變成了廢墟。而在另一半中，機器人和裝甲擲彈兵正在混戰。前者的數量只剩下不到百臺了，卻依然給聚集了近千人的裝甲擲彈兵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正因爲如此，帝國的下一步工作便很難執行下去了。

    “給戰鬥機械植入無差別殺傷指令，是違反國際約法的。不，甚至是神聖鐵令的。我們應該去銀河文明議會上狠狠告上一狀！”技術官憤憤不平地報告道。

    科爾迪上校道：“別逗了，我們現在本來就是在偷襲，早就違反國際公約了。那種東西，只有雙方不敢打還有得談的時候才有用。在銀河文明議會建立起來之前，哪個國家不是今天籤了字明天就偷襲的。”

    “所以，從明天開始，銀河文明議會就沒用了？”

    “這取決於我們的戰鬥結果……話說回來，你這傢伙的騷話還挺多的嘛。正式工作呢？什麼時候破解完成？”

    “已經破解完成了。”技術官道“要不然我怎麼有時間扯騷話。”

    事實證明，地球人雖然喪心病狂地在戰鬥機器人的肚子里加了控制器和那條無差別殺傷指令，但一旦帝國人反應過來，這點小伎倆很容易便被破解了。帝國的技術官們多花費了一些時間，先是用了電磁脈衝，發現效果有限，便乾脆用光子干擾彈爆了一發大的，這才宕掉了這些藍標機器人的控制器。

    到了這個時候，中央車站爭奪戰才終於結束了。開始得很順利，但最終結束的時候，卻比帝國一方認爲地足足多花了近一個小時。

    這個時候，米儂泰中將的通訊也打了過來：“拿下了？”

    “不辱使命。”科爾迪上校敬禮道：“只是……”

    “拿下來就行了。傷亡控制在預定範圍之內，便是可以接受的。”米儂泰中將如此道。

    不知道爲什麼，科爾迪上校總覺得司令官閣下的狀態有點疲憊。和他在之前宣佈發動“66號令”的時候完全就彷彿是換一個人似的。

    不過，作爲一個成熟的大人，他決定就當是錯覺。

    實際上，米儂泰中將會有這樣的狀態也不奇怪。不僅僅是這一處中央車站，帝國所有的攻勢都取得了進展，但所有進展卻又都超出了大家一開始的預計。

    於是，現在已經是開戰的第四個小時，這一場要塞爭奪戰便呈現出了一種龜速進展的奇妙態勢。

    有一說一，就連米儂泰中將這樣的要塞攻堅專家，都沒見過這種變故。

    “我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閣下，您身爲資深的靈能者，是否有同樣的疑慮呢？”

    在場的星界騎士拜厄斯子爵出現了片刻的沉默，然後道：“將軍，當戰爭開始的時候，我們這些自以爲窺探到了宇宙真理的靈能者，實際上感覺到的都是惡兆。”

    米儂泰中將抽動了一下嘴角：“我明白了。不知道薩督蘭公爵……”

    “我從昨天開始便已經聯繫不上他了。同樣的，瑪塞多以及忒明特二位公爵，也都聯繫不上了。司令官，在我們的戰鬥開始之前，神祇們的戰鬥早就開始了。”

    中將嘆了口氣，心想看在宇宙之靈的份上，爲什麼神祇的戰鬥總是要把凡人給卷進來呢？要我自己能選擇的話，從團結要塞的守備司令，變成團結城的第一任市長，不是很好嗎？

    可是，他是一個軍人，只能恪盡職守把眼前的事情做到最好。

    ……

    看在宇宙之靈的份上，耶格爾·索拜克覺得打海盜刷軍功的工作是很好的。一直到66號令下達之前，他都以爲，自己在今年之內就足夠攢齊自己升官調回國內然後去裝備後勤部任職的軍功了。

    可是，爲什麼就變成這樣了呢？爲什麼他才剛剛接受了新船，便必須成爲蘇琉卡王布倫希爾特麾下的遊擊艦隊的一員，直接要前往奇蹟之環，和三倍於自己的敵人正面放單了呢？

    如果不是他的便宜師父薩督蘭公爵的幻影忽然biu的一聲出現在了自己身邊。索拜克都已經要抱着腦袋縮到被子裏去嚎啕大哭了。

    可是，看着自己的便宜師父一身戎裝，身佩寶劍，身體板直的樣子，索拜克自然知道對方是在用了什麼高超的神祕學手段進行的遠程通訊，當然也再不敢表現出絲毫的不滿。

    他昂首挺胸，立正敬禮，朗聲道：“老師，殿下命我來巡星。做好艦隊主力全員抵達之前的前哨工作。現在，和奇蹟之環之間四個星系之間所有的敵人引力波烽火臺，自動哨塔，以及重力幹擾器，都被完全掃平。”

    他停頓了一下，用前所未有的飽滿情緒大聲道：“我部暢通無阻！”

    “很好！很有精神！”薩督蘭公爵咧嘴露出了笑容：“軍事上的東西，我教不了你什麼，但只要你善用我教你的技法，至少生存率會高上不少。哈哈哈，那麼，你有你的戰鬥，我也有我的，回見吧。”

    說完這話，老公爵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寶劍，又用滿懷欣慰的飽滿感情深深地看了看自己的關門子弟。他的身影便開始變得更加縹緲了起來。

    所以說，您這次過來就是打個招呼嗎？索拜克愣愣地看着恩師的身影。

    在自己的映像中，薩督蘭公爵就像是一個真正的遲暮老人一樣，步履蹣跚，身形佝僂，走上幾步就要咳嗽。可這樣的人，情緒卻偏偏熾烈而又狂熱，彷彿是在枯萎污濁的深潭之下壓抑着一座火山似的。

    他是一個老瘋子，所以索拜克一直很怕他。

    可現在，當這個老瘋子像是青年人一樣直起了身板時，他卻看到了不屈的山巒。

    索拜克赫然發現，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高山仰止般的崇敬，也有難以抑制的悲傷和不捨。

    “老師，如果我們下次再見……”

    “不要想以後的事，耶格爾，永恆即是現在。”

    旋即，又是片刻的沉默。

    “老師，願宇宙之靈與您同在。”

    “是的。也願宇宙之靈與你同在，年輕的小耶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