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跳房子

    好學生媽媽往書店走時，前面走着一對兒年輕情侶。

    女孩是個大美女。

    她穿着一件長款的大衣和連衣裙，戴着鴨舌帽，壓的低低的，帽檐陰影遮住了眼鼻，讓跟在後面的好學生媽媽看不大清長相，只聽得見她扭頭同男朋友說話時引起的悅耳笑聲，覺得她一定是個大美女。

    這讓好學生媽媽心情稍好了一些。

    說實話。

    在看了《五隻小豬》以後，她心情不是很好，尤其書裏的女主同她現在情景有那麼幾分相似的時候，她頗有種看破了紅塵，看透了人性，覺得這世界不過了了的感覺。

    但——

    她看着前面這對兒情侶，聽着她的笑聲，就好像水下聽岸上說話的人，忽然破開了水面一樣，耳朵一下子變得清晰很多，也對書裏的世界抽離了很多，讓她意識到，書裏的世界終究是書裏的世界，現實世界或許有，但也有美好的一面，就像眼前的倆人。

    所以。

    好學生的媽媽沒有因爲前面的人走的慢就超過他們。

    她跟在後面，慢慢向書店去。

    衚衕的街面是整理過的，鋪了條形石，還是有規律交錯開的那種，大大方便了出行，也有趣了很多，有時候走在街上，好學生媽媽就像，這街用來跳房子再合適不過了。

    可惜。

    她過了跳房子的年齡，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

    然而。

    不知心有靈犀，還是英雄所見略同。

    前面的美麗女孩拉着她男朋友的手，在踩着條形石當方格子輕跳起來。她穿着的大衣下襬有精妙的開叉，在步態輕盈間抹出裙子一角，讓人看了心也跟着輕盈活潑起來。

    條形石有些窄，格子也不對。

    她跳了兩下以後單腳站立，再想怎麼跳合適，結果沒保持住平衡，在趔趄的時候靠在了男朋友身上，又笑着站穩了身子，繼續斜着跳了一下，然後雙腳跳，玩的很高興。

    好學生媽媽不由地停住腳步，以免走過去打擾到他們。

    或許——

    好學生媽媽看着倆人的背影，想遊戲依然好玩，只是已經沒人陪着她一起玩了。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當然。

    好學生媽媽先想到的不是這句詞，而是一首歌——

    李魚的《跳房子》。

    好學生媽媽是學鋼琴的，平時雖然不怎麼聽流行音樂，聽得最多的是古典音樂，但要說起她最喜歡的音樂，在推薦古典音樂的同時，必然有這首李魚的《跳房子》。

    無論從專業還是私人而言，好學生媽媽都喜歡和推薦這首歌。

    在專業上，這首歌吸收了舒曼在《童年即景》的筆觸和手法，並把它很巧妙的用在了流行音樂上，讓《跳房子》的前奏和尾奏都有豐富的感染力，以至於這首歌的純音樂後續還火了很大一陣，經常被學校用於課間操或者食堂開飯什麼的音樂。就是現在，很多短視頻在拍什麼童年內容時，也會用到《跳房子》的前奏或者尾奏當ＢＧＭ．

    好學生媽媽也很喜歡它的前奏和尾奏。

    另外。

    好學生媽媽也喜歡她的歌詞，“…格子畫了幾道，我們跳了一跳，沒有回頭瞧，青春不能往回倒，我們已經長大了”，童年和遺憾一下子擊中了人的懷舊情緒。

    這首歌傳聞還有個來歷。

    李魚當時回鄉整理外婆遺物，碰見兩個小女孩在街上玩跳房子，她的家鄉說大不大，飯後散個步就能把鎮子溜達一圈，居民相互之間都認識，相互都能攀個親戚，這兩個小女孩就是李魚一個小時候在一起玩過的遠方姐姐的孩子。

    李魚聽旁邊的鄰居說她的這個姐姐前段時間得疾病去世了。

    接着——

    李魚有感而發的在車上用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寫了這首歌。

    當然。

    這只是個傳聞，好學生媽媽也沒向李魚確認過，不知道真假，雖然她挺想求證的，但不管十分鐘，還是一百分鐘，能寫出《跳房子》這首歌就挺了不得的，而且，好學生媽媽覺得這個傳聞很可能是真的，因爲歌詞裏還有一句“聽見杜鵑在叫”。

    在她的家鄉有個杜鵑傳說，說一對無父無母的兄弟相依爲命，弟弟跟哥哥去挖山藥，哥哥一不小心掉下山崖摔死了，弟弟一直在那等他哥哥上來，直到餓死了還在那等，後來弟弟化做了一隻杜鵑，他一直在等他的哥哥，一直在叫哥～…

    好學生媽媽就是不知道李魚的家鄉有沒有這樣的傳說。

    “…沙包留在了房子裏……”

    好學生媽媽隱約間聽見有人輕哼。

    她起初以爲店裏在放，從胡同口傳過來的。

    接着。

    她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清唱，但清唱的很好聽，像一隻手，一下子把她抓到歌聲裏了。好學生媽媽沒聽過李魚的現場，但她覺得李魚來了清唱也就這樣了吧。

    然而。

    這感覺也就一瞬。

    等她想繼續聽時，前面的情侶已經遠走，輕哼也消失了。

    好學生媽媽略有些遺憾。

    這輕哼太有感覺了。

    她快走了幾步，在情侶出胡同口的時候，她轉身進了旁邊的院子，路過門口書店”今日推薦”的牌子，進了院子，院子裏一眼可以透過大面積的玻璃看到書店裏的書。

    書店裏有幾個客人，有遊客，也有面熟的。

    正在整理書架的老闆認識好學生媽媽，知道這是買書的主顧，讓店員繼續整理書架以後，拍了拍手走了過來招呼：“姐，看書，還是想買什麼書？”

    好學生媽媽看着他們擺弄的書架，就在店門不遠處，關心的問：“這是……”

    她以爲書店要擺文創用品了，這是一個書店老闆撐不下去時，肉眼看的出來最先妥協的地方，先是一個書架，接着是一列書架，再然後就是一個區域的文創用品。

    至於書的空間，那只能是壓縮壓縮再壓縮。

    “哦。”

    出乎她的預料，書店老闆很高興地說：“擺大魔王老公的書。”

    好學生媽媽不是很懂。

    書店老闆不愧敢在二環做生意的，察言觀色很擅長：“姐，你不知道？咱們衚衕前面葫蘆胸那個院子，賣給大魔王了，這以後傳出去，粉絲來衚衕求個籤個名什麼的——”

    書店老闆回頭看了看那個書架：“這不是方便嘛。”

    “李魚結婚了？！”

    好學生媽媽反射弧剛把這個消息反射回來，聽老闆的意思還是個作家。

    也正常。

    就她認識的李魚，嫁入豪門什麼的幾乎不可能。

    姐就是豪門，何必去豪門裏受氣，嫁給一個作家，至少好掌控。

    不過——

    看店主的佈置，還有店主打算賣給店主的弦外之音，李魚老公是個網紅作家吧。

    老闆驚訝：“姐，這你都不知道啊！”

    好學生媽媽：“光圍着孩子轉了。”

    老闆跟着附和一句：“也對，高三了，重要時期。”

    好學生媽媽讓老闆忙，她自己去挑書了。

    書店的書現在都有書封，不允許拆封什麼的，但這兒的老闆很用心，他們會把一些書包好靜美的書皮，供讀者免費翻閱，看一看這本書究竟好不好，要不要買。

    因爲書皮過於用心，有時候好學生媽媽都想挑有書皮的書買。

    奈何這些都是非賣品。

    好學生媽媽往常來書店都要安靜的看一陣書，不過，今兒她很快就又返了回來，因爲她找不到江洋的書，她還在想，難道江洋出道即巔峯，就寫了這麼一本書？

    “姐。”

    老闆看着她：“你找什麼書？”

    好學生媽媽：“江洋，一個推理作者的書。”

    老闆：……

    “姐，看來您真不知道。”

    老闆拍了拍身邊剛整理出來的書架，“這就是爲他書準備的，江洋就是大魔王老公。”

    “啊！”

    好學生媽媽再次驚訝。

    老闆：“您當什麼人都能入咱魚爺法眼兒呢，這孫子能着呢。”

    他讓一讓身子，讓好學生媽媽同他一起站在書架前待整理的書堆前，“您想看他什麼書，推理，科幻，還是童話？”

    “啊！”

    好學生媽媽再次驚訝。

    老闆：“您當什麼人……孫子能着呢。”

    店員在內，三人沉默。

    不知道的還以爲時空回溯了呢。

    好學生媽媽：“就…就推理吧，他是不是推理寫的最好？”

    “這——”

    老闆覺得這話要是在江洋的超話下討論起來，可以爹媽和搬磚起飛，老祖宗都恨不得詐屍跟日對方的十八代祖宗，“小王子、眼睛和波洛——還真分不出高下。”

    只能說在各自的類型裏都屬於佼佼者。

    “啊！”

    好學生媽媽再次驚訝。

    老闆：

    “停！”

    店員覺得他們的對話再進行下去，唾沫星子能把書店淹了。

    反正——

    最後。

    老闆和店員是站在四合院門口，用卑躬屈膝恭送貝勒爺姿態，把好學生媽媽送走的。

    好學生媽媽也沒走多遠。

    她拎着的一摞書太沉了，袋子剛走出書店那一刻就勒成一股繩了，直往肉裏鑽，以至於她不得不停下，把書放地上，讓手緩一緩。

    好學生媽媽在甩手的同時心裏直打鼓，想不會書店老闆不會撐不下去，最後清倉大甩賣，賣到她頭上來了吧。

    她心裏翻着嘀咕，剛要把書拎起來，一隻手搶了過去：“我來。”

    這聲音很熟悉。

    她老公的聲音。

    “好。”

    好學生媽媽冷應一聲。

    他們往回走。

    她老公：“這些都是什麼書，怎麼這麼沉？”

    這是真沉。

    沉的勒手，時間長了估計手指頭能缺血。

    好學生媽媽：“江洋的書。”

    她老公：“全是？！”

    媽媽：“嗯。”

    “你——”

    她老公接着燈光瞜一眼，還真全是。

    不同於他老婆的閉塞，他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知道江洋是誰：“你什麼時候喜歡他的書了！”

    媽媽：“最近喜歡上的。”

    她老公覺得不對勁兒。

    這喜歡哪有這樣喜歡的，一下子買這麼多。

    這快趕上腦殘粉了吧。

    等一下！

    她老公記起來，前幾天他從小在衚衕長大，現在也是衚衕鄰居的朋友打電話時跟他提起過，說他們衚衕要出名了，現在住進來個名人，說李魚老公把這兒當工作室了。

    聯想到那個最近和他老婆的這個最近——

    她老公覺得，這裏面要說沒什麼事兒，他把腦袋揪下來當球踢！！

    老公：“爲什麼突然喜歡上他了？”

    老婆：“挺好看的。”

    關於這一點，她老公就是獻祭自己二十個腦袋讓人當球踢，也得承認，大魔王老公是挺帥的，但帥有個毛用啊，那是別人的老公，“大魔王老公——”

    他起了個話頭，尬住了。

    倆人上次吵架時，他說她心思齷齪，玷污了藝術，誤解了他和學生關於藝術的交流。

    現在他要起話頭，那豈不是角色互換了？

    對！

    萬一沒什麼，是他玷污了文學呢。

    他不能學她老婆，亂誤會別人的關係。

    所以——

    他打算旁敲側擊：“都中看不中用。”

    她老婆：“還行吧，他挺懂女人心的。”

    好學生媽媽不提別的，單《五隻小豬》刻畫和塑造的女性角色就讓她歎服。

    “什麼！”

    他老公嚇了一跳，這他媽的都到這地步了。

    這他媽的渣男都懂女人心！

    尤其！

    能把大魔王拿下手的渣男！

    那是渣男嘛？

    那不是！

    那簡直就是行走的人形播種機，別說無知少女了，就是他老婆這樣的家庭中婦，在他面前也毫無抵抗力！

    媽了個巴子的！

    幸好女學生善解人意提醒，勸他回來多和師母多溝通溝通，別因爲她而生氣！

    要不然他帽子盤成墨綠了都不知道！

    他急忙問：“你們見面聊過了？”

    他老婆：“沒有。”

    老公：“那你怎麼知道他懂女人心？”

    他老婆理所當然：“看出來的啊！”

    老公懂了！

    什麼狗屁的懂女人心，這分明是看臉。

    他萬萬想不到，他生活了十幾年，還有了孩子的婆娘竟然是個看臉的，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難道是看過的臉都不夠帥？

    那這就更危險了！

    老公現在心裏是綠燈長明！

    很快到家了。

    老婆去收拾快餐還有晚飯攢下來的垃圾。

    至於丈夫——

    他看到了快餐，得知是老婆中午吃的，書是老婆看了一整天的以後痛心疾首！

    他老婆溫柔賢淑，收拾家裏向來利索，快餐更是不允許吃的，這一冷戰怎麼都變了！

    那什麼解體都沒這麼快的！

    這他媽的，全怪——

    老公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

    在防江陽甚於防任何雄性生物的關鍵時刻，這時候你他媽冷戰幹球！

    老公想了想，爲了亡羊補牢，鑽廚房幫忙去了。

    老婆以爲他是冷戰求和的，懶得理他。

    等家務活幹完，洗漱完畢，她甚至沒來得及給兒子再熱一杯牛奶，就上牀了，先看的還是推理，《東方快車謀殺案》，老闆說這是江洋最早的成名作。

    不得不說，寫的真好。

    不一會兒。

    他老公進了臥室。

    “我把溫牛奶給兒子送過去了。”老公說。

    “嗯。”

    老婆冷冷應了一聲。

    她可還記得現在冷戰期呢。

    她老公在牀邊站了一會兒，屢次想開口都沒開了，只能灰溜溜的從另一旁上牀，看着認真看書的老婆，覺得她手捧的那本書的書脊上，作者江洋名字分外刺眼。

    媽的！

    以後必須每天回家！

    還早中晚三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