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近步抱告

    “呃——”

    霍車覺得這劇本不大對啊。

    但話又說回來，作爲大魔王的小白臉，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江陽說的好有道理。

    這才應該是大魔王的老公啊。

    吃大魔王軟飯的人，就得有這樣的底氣。

    因爲那可是十五歲就步入樂壇，自編自彈自唱，攪動華語樂壇風雲，只要她不開口，華語樂壇就永遠沒有“天后”的大魔王，能吃到大魔王軟飯的人，本就不應該自卑，而應該驕傲。

    大魔王的小白臉，還真不是普通人能當的。

    保險人叼着煙也愣住了。

    這少年說的如此理直氣壯，道貌岸然，以至於他都覺得用王錚王大影帝來襯托他，侮辱他了。

    霍車回過神。

    這保險人向來自來熟，說話很多時候還不過腦子，爲了不讓他再說出過火的話，即便懶得理他，霍車也不得不開口，“老二，你今天怎麼不上班？”

    “呵。”

    保險人老二抽了一口煙，“早辭了。那經理不是東西，撬我單子。我跟了客戶那麼長時間，就差籤合同了，這畜生把我支出去，自己他媽的跟客戶簽了合同，還他媽倒打一耙，什麼玩意兒！”

    霍車張了張嘴，沒說話。

    就在這時，保老二手機響了。

    他接通。

    “哎，哎對對，我是，我是……”

    老二態度馬上恭敬起來，就差衝着手機那頭點頭哈腰了，“是，我現在離職狀態。上一家公司要黃了，就提前離職了……嗯嗯，我大學學的土木，爲了照顧家裏，就沒從事這個行業……對對，我做銷售五年了，上一家公司幹了三年，主要做課程銷售，一直很穩定……”

    這是招聘電話，讓去面試呢。

    江陽太懂了。

    他還知道這老二應該處於找工作中後期。

    在這個階段，已經投了大量的簡歷，估計智障招聘上，除了疑似傳銷和保險公司沒投簡歷以外，餘下的幾乎都投了。

    也接過不少面試電話了。

    但不是石沉大海，就是面試後杳無音信。

    在這個階段，人自信喪盡，幾乎要崩潰了。

    現在只要來個電話，就算對方看不見，也點頭哈腰，低三下四，默默祈禱，就好像一個招聘電話就是恩賜一樣。

    生活真的諷刺。

    明明是爲別人賺錢，卻還要感謝別人給發薪水，給工作的機會。

    這世上，員工個個像韓姐他們就好了。

    要勇於把老闆掛路燈。

    當然。

    總監就算了。

    總監也是打工人。

    “今天下午是吧？沒問題，我一定準時到。好，好的，我等您短信，謝謝，謝謝——”老二謝的聽見嘟嘟的聲音了才把手機放下。

    他拿起手上夾着的煙剛要吸一口，“我靠”，他把菸蒂丟了，燙到手了，他把菸蒂踩滅，又撿起來丟到垃圾桶。

    他笑了笑，“我去看看我哥忙完了沒有。”

    他問江陽：“吃過我哥做的雞蛋糕嗎？”

    江陽搖頭。

    老二：“待會兒讓你嚐嚐，我哥做雞蛋糕一絕。”

    待他拉門離開後，江陽疑惑地看霍車。

    霍車指了指牆，“他哥在隔壁雞蛋糕店上班。”

    至於雞蛋糕，不是蛋糕，而是老蛋糕，用雞蛋、白糖和麪粉做成的。

    霍車覺得老二說的不錯，他哥的雞蛋糕的確一絕，甜而不膩，外皮稍微有些脆，吃起來很香。

    丫丫喜歡吃的傻子雞蛋糕，就是他哥做的。

    對。

    那個穿的像賣保險的老二，他哥是個傻子。

    他們媽媽以前做雞蛋糕的，教會了老大，所以老大靠這個在隔壁店找了個工作，幫一個老阿姨一起做雞蛋糕。

    這條衚衕裏有不少人喜歡吃傻子的雞蛋糕。

    “可以嚐嚐。”

    霍車建議江陽，“很好吃。”

    他接着補充了一句，“也很乾淨。”

    這算是媽媽教給傻子的安身立命之本了。霍車聽老二說，他媽媽藤條打斷了好幾根，就爲了讓老大養成乾淨的習慣，不讓人歧視，走到那兒都能靠着手藝活下去。

    “好。”

    江陽答應一聲。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很大的罵聲：“臥槽尼瑪的。傻子錢也騙！！我*我*，我*尼瑪！”

    江陽和霍車同時看向店外。

    門猛地推開。

    老二又進來，“霍哥，看下你店裏監控，三、三天前的，穿，穿西服推銷保健品的。”

    他氣急敗壞的又罵一句。

    門又推開。

    進來一個脖子稍微梗着的一個人，圍着廚子常穿的圍裙。

    很乾淨。

    他傻兮兮的笑，特別像《蛋炒飯》電影裏黃渤演的那個傻子。

    他抿下嘴脣，把手裏拿着裝袋的雞蛋糕遞到老二身邊，“老，老二——”

    老二一把打掉，“你就是個傻子！大傻子，別人說什麼你都信，啊！”

    門又推開。

    進來一位五十歲左右的阿姨。

    “老二，我真不知道你哥買藥，我當時把推銷的趕出去了，誰知道——”阿姨有些內疚。

    “阿姨，不怪你。”

    老二向霍車借下火，低頭出去了：“我出去抽個煙。”

    傻子蹲下身子，把雞蛋糕撿起來，有一個雞蛋糕從袋子裏滾出來，沾到灰塵了，他拿起來輕吹了吹，沒放到袋子裏，手拿着，看了看店外蹲在馬路牙子邊抽菸的老二，不知所措。

    “朱阿姨，怎麼回事？”

    霍車踩在一個凳子上，一面查看監控，一面問阿姨。

    阿姨：“前幾天來了一個推銷保健品的，推銷聰明藥，說吃了能讓人變聰明，我說了不能信，誰知道這傻子自己後來悄悄拿剛發的工資買了。”

    她店很小，小本經營，發的現金。

    傻子委屈的嘟囔下嘴，“我，我覺得我聰明了。”

    “聰明什麼了你！”

    朱阿姨恨恨地打他一下。

    她聽店裏有客人，出去了，臨關門前還提醒霍車，“我記得下午三點多那騙子去我店裏的。”

    霍車答應一聲。

    待門關上後，霍車擡頭看傻子一眼，“老大，老二對象吹了跟你沒關係，他們本來就成不了。”

    “哦，哦！”

    傻子應一聲。

    店裏安靜下來，只有霍車調監控視頻的聲音。

    他店裏有一組能拍到外面的攝像頭。

    就在這時，江陽手機響了。

    寧姐的電話，“喂，老公，回來吃飯了。”

    “好。”

    江陽答應一聲，掛了電話以後，在霍車這兒洗了手，“東西在放這兒，我下午過來再塗。”

    “好。”

    霍車點下頭，“哎，老大，讓我——朋友嚐嚐你的雞蛋糕。”

    “哦。”

    傻子打開袋。

    江陽挑了一個，“謝謝。”

    外片烤的有些脆，吃起來很香。

    他告別，推門出去，下了臺階。

    在經過老二身邊時，江陽停下，“雞蛋糕很好吃。”

    他打算吃完再走。

    老二笑了笑。

    他已經控制住情緒了，有些尷尬，找了個話題：“你喜歡火車？”

    江陽：“嗯。”

    老二沒說話。

    他不喜歡火車。

    小時候，有個鄰居逗他，說他媽要把他哥扔火車上丟了。

    他哭着回去，讓他媽別把他哥丟了。

    他媽氣的跟那個鄰居吵了一架……

    江陽安靜的吃着雞蛋糕，倆人都沒再說話。

    這時。

    身後傳來：“你還去買傻子雞蛋糕啊，當心你也變成一個傻子。”

    倆人回頭看。

    兩個穿校服的中學生從蛋糕店經過。

    在一個學生打算買雞蛋糕的時候，另一個學生玩笑着說了上面的話，氣的朱阿姨出來罵娘。

    他們一溜煙跑了。

    江陽忽然說：“我大學學的也是土木。”

    老二看他：“啊？”

    江陽：“我們都是提桶跑路的人。”

    老二笑了。

    “走了。”

    江陽擺了擺手向他告別，穿過馬路，進了小區，回到了家。

    李清寧已經把飯做好了。

    她正在看江陽的稿子，順便修改上面的錯別字。

    她回過頭，看着進門的江陽：“你火車呢？”

    “在店裏上油漆呢。”

    江陽去洗了手。

    李清寧翻了下稿子，“你這錯別字越來越多了。”

    江陽：“我也不想的，可錯別字看我太帥了，不自覺的就來了，我太難了。而且——”

    他有錯別字算什麼，“還能用錯別字寫呢。”

    他忽然停住。

    “我去下書房！”

    江陽轉身向書房奔去。

    李清寧：“不吃飯了？”

    沒得到江陽的迴應。

    李清寧把稿子放下，嘀咕：“怎麼回事？”

    她跟了過去，在推門進去的時候，見江陽坐在電腦前，噼裏啪啦打下一行字——

    “近步抱告！”

    科幻《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第一章的標題。

    這是一部錯別字顯神威的。

    這部錯別字頻出，連篇累牘，詞語也讓人看的莫名其妙，如“身上”寫成了“生上”，“聰明”寫成了“匆名”，“進步報告”寫成了“近步抱告”。

    至於標點符號，只有句號。

    剛開始讀這本書的時候，江陽還以爲買到盜版書了，後來才知道有意爲之。也只有讀罷這部，才知道剛開始這錯字成篇的“近步抱告”有多麼的彌足珍貴。

    這些錯別字，是主人公高登，一個像做雞蛋糕的傻子一樣渴望變聰明的人，從一個智力低下的人智商迅速提升，又急劇倒退的見證。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爲更新的荒涼”，莫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