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5章 滅道（二）

    世界的輪廓是一位佛的模樣，而這位便是佛門的殺生佛。

    殺生爲護生，此時此刻，隨着掌中佛國內數之不盡的血腥殺戮，幾乎已經將整個佛國的生靈信徒盡數屠戮，這位佛身上的氣息，也逐漸呈現出了兩面。

    一面是殺生平衡衆生，當生靈的規模達到某種限度，自有殺生佛降臨，屠戮世界半數，令循環和平衡到來。

    至於另一面，則是絕對的極端。

    殺生爲護生，衆生便是天地，生靈便是另一半，他們要屠戮的便是天地之內的一切生靈，包括了他們自己。

    殺盡天地一切生靈，最終便是終結掉屠戮這一切的自己，從而徹底均衡衆生，功德圓滿。

    此時此刻能夠看到的是，在這位殺生佛的兩部分氣息中，每當掌中佛國內有手持戒刀見誰殺誰贏下一場戰爭之後，那極端的一面的氣息就會活躍一分，信仰的光亮也會更加閃爍。

    反之，當那些看起來更正常一些的佛修，身披袈裟屠戮了所有戒刀佛修之後，殺生佛的另一面，則會閃爍些許。

    總之，一方的的明亮伴隨着另一端的黯淡，或許當某一端徹底綻放或者黯淡之後，這位殺生佛，便會完全甦醒過來。

    只是那個時候，便此殺生佛非彼殺生佛。

    至於爲什麼這位原本好端端的佛門殺生佛，會變成這樣子，誕生出這樣極端的兩面出來？

    掌中佛國之外，浩瀚無邊的虛無之中，有萬千赤紅色的巨舟靜立漂浮，它們已經等待在這裏很久了。

    “殺生即護生，殺生佛之意，便是有着殺盡人世間的慾望，但是他此舉屠戮自己佛國衆生，豈不是在變相地殺死自己？”

    張希文有些疑惑，他恭敬地朝着不遠處那道白衣，滿頭黑髮披散在肩的無天佛祖行禮問道。

    他有些震撼，因爲他可是親眼見證了，這位無天佛祖，僅僅只是站在這裏，就讓那位原本殺意無量的殺生佛陷入了不死不活的狀態。

    這位無天佛祖的出現，讓殺生佛誕生了極端的兩面。

    在佛門的說法中，或許那就是入魔的表現。

    在仙道道統中入魔都不是一個輕鬆的描述，更何況佛魔兩談的佛門？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門的入魔或者成魔，就註定了要徹底殺死另一面才是結束。

    即，滅道方可止戈。

    要麼佛念滅道吞噬魔念，要麼魔念滅道吞噬佛念。

    按照仙道的說法就是，此時此刻，殺生佛的道統已經被一分爲二變成了兩份道統，一方將另一方滅的乾乾淨淨，就算是好了。

    “或許。”

    面對張希文的問題，無天佛祖始終都平易近人，他並不介意自己所掌握的祕密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

    “他有九成九的概率，會殺死自己，以往三界之中的無上生靈的死亡，基本都是以這樣的方式，即自己殺死自己，從而隕落。”

    “但還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他會活着。”

    “如果他能活下來，那他就能擺脫輪迴帶來的劫難。”

    無天佛祖的話讓張希文有些震驚，擺脫輪迴劫難？

    如今那些無上生靈最關心的是什麼？不就是每一個紀元都會降臨在他們頭頂，能夠殺死他們的天人五衰輪迴大劫嗎？

    看看輪迴大劫把那些無上存在都削弱成什麼樣子了，最近一段時間，接連有無上生靈被人世間的修行者所斬殺。

    難怪，這位無天佛祖僅僅只是出現在殺生佛的面前，就讓這位殺生佛本能地分化除了魔念。

    原因無他，對於無上存在來說，百分之一的概率，不，應該說對於這等存在而言，他們最害怕的是不存在。

    即，不存在反抗輪迴大劫的可能。

    相反只要存在可能，不說百分之一，就算是萬分之一，億萬分之一，無量數之一的可能，都值得他們去賭。

    因爲存在就代表有可能。

    既然存在這個希望，那麼無上爲什麼不敢賭呢？真當這些無上生靈和凡人一樣怕這怕那呢，他們能夠成爲無上最根本的根基，就有着絕對堅定的道心這一條。

    沒有這份勇氣，他們不可能成爲無上存在。

    那麼問題來了……

    “我們在這裏的意義又是什麼？”

    他本以爲，自己帶着這數百萬的修士跟隨來到佛洲，是要和佛門進行漫長歲月的征伐的，然而實際上卻是他甚至沒有看到過佛洲的大地一眼。

    “在你們仙道的說法當中，存在着不入五行，跳出三界的說法，佛門也有類似的言論。”

    “即，魔與佛之外的第三者。”

    “名爲——無念。”

    “所謂無念，便是滅欲，滅因果，滅過去現在和未來，通俗易懂無念需求的就是毀滅。”

    “魔佛之念互相滅道，但卻不會滅掉自己，但是無念會，無念存在的意義就是，毀滅所有的所有。”

    “過去我不太明白，但是最近我清楚了那是怎樣的狀態。”

    “毀滅【有】，而使一切歸【無】。”

    “這便是以【有無】來說法，毀滅一切的一切，便是有中生無。”

    張希文有些疑惑，“我從未聽說過。”

    “你當然沒聽說過，因爲無念，在輪迴大劫到來之前，從來就不存在。”

    “佛門只有佛魔之爭，直到輪迴出現，佛門竊取輪迴建立了往生之後，於是佛和魔之外，萬分之一的概率，可能誕生無念。”

    “滅道滅道，佛魔都是爲了滅掉那對立的道，但是無念，卻是要滅掉所有的道。”

    “某種意義上，無念——也可以被稱之爲天災。”

    “天災？”

    “是的，天災，萬物死寂，生機滅絕，連混沌也救不了。”

    “無念，就是佛門的天災。”

    張希文有些沉默下來，他其實知道，家族之中太上家主一直都在尋找人世間那些天災的源頭。

    據說是一陣風，但那陣風也必然有源頭。

    “您說的天災，和我理解的天災，是一個東西嗎？”

    無天佛祖不需要詢問張希文想要表達的東西，他只是站在這裏，便對周圍一切的生靈所思所想詳細無比。

    “可以是。”

    “佛門的天災誕生不過一個紀元多一點，而你所知道的天災，則是在三十三天破碎之後出現的。”

    “無念是佛門的天災，而你所說的天災，便可以是仙道的天災。”

    “晚輩不是很懂。”

    “你當然不可能懂，因爲我也不懂。”

    張希文張大了嘴巴，這位也不懂。

    無上存在，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嗎？

    “曾經的我必須懂，但是現在的我，可以不懂。”無天佛祖似乎看透了張希文的心中所想。

    他緩緩開口道：

    “給你講個故事吧，關於有無，關於輪迴，關於仙道列仙的故事……”

    ……

    “那位無天佛祖，似乎真的在開始滅佛了。”

    仙路之中張清忍不住感慨，三界之內，甚至就只是人世間很多地方，其實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都有着滅佛的言論和行爲。

    但是這些滅佛，都只不過是滅一隅之地的佛，無量紀元以來，從來沒有什麼時候，滅佛的佛，是西天的佛。

    直到這位無天佛祖出現，似乎一切都產生了變化，滅佛，也許真的就要成爲字面意思的滅佛。

    這是好事嗎？這未必是好事，因爲無天佛祖的佛理，可要比如今的西天佛門要極端的多了，甚至有可能是滅三界六道所有道統的佛理。

    畢竟，這位無天佛祖，可是西天佛門魔念的一面。

    那位如來能夠代表整個佛門，那麼無天佛祖就能代表佛門中所有的魔。

    現在的佛門還講慈悲，衆生平等什麼的，但是那位無天佛祖……

    看現在就知道了，才過去多久，竟然要將一位佛徹底入魔，這等手段，簡直可怕。

    連那些闖入三界的煉獄修羅，都因此而停滯了殺戮，看着那掌中佛國的結果，他們想要藉此來看看三界完美道統究竟有着怎樣的力量，或許能夠從這佛國之中發生的一切從而一窺究竟。

    “殺生佛要是變成了殺生魔佛，對於三界來說，怕都是一場浩劫。”

    殺生爲護生，這樣的佛理，可要比那些漫無目的殺戮的煉獄修羅可怕多了，這可是爲了信仰而屠戮蒼生，煉獄修羅都有可能因爲想歇息了而暫停，但是殺生佛不會，他會因爲心中的佛理、心中的信仰而永無止盡。

    張清拿煉獄修羅和殺生佛作對比，然而很快他就發現這是一個非常錯誤的對比。

    因爲殺生佛佛國內還沒有一個結果，剛剛來到三界的煉獄修羅，就已經忍不住了。

    人世間四大道洲，無盡海洋，混沌裂隙之海，只要是出現了煉獄修羅的地方，全都掀起了血海劫難。

    因爲人世間已經沒有了他們的落足之地，他們晚了道庭一步，能做的就只有搶，而這也完全是他們最樂意的結果。

    動不動萬里十萬裏的血海汪洋，對於那些中小型道統而言，就是滅頂之災，很多妖魔族羣，仙道勢力，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血海所吞噬。

    “照這樣下去，血海淹沒掉整個人世間，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張家，家主張百刃忍不住嘆息。

    現在的張家又是安排人手去佛洲對付佛門，又是和道庭爭搶資源，現在又要多一個責任了。

    鎮壓封印血海，殺光血海當中的所有煉獄修羅，除此之外，沒有第二條路能夠供他們選擇。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仙道庇護，統御之責，我輩修士，當不墜羣仙威名。”

    張家本來就有着很多遠征大軍在外，他們原本的任務是掠奪人世間的延壽靈物，壽命大劫之下，現在壽命靈物可是稀缺貨。

    現在又多了一個職責，那就是征伐血海。

    “把那些血海，燒個乾淨。”

    在仙路之上，張家發出了這樣的聲音，令東神道洲上的諸多道統都有些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