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絕天地通（下）

    當浩瀚無垠的大海神圖，在四方外海都走了一圈後，人間所有該上天的大神通者，都上天了。

    不上天的，都死了。

    當然，斬道的另算。

    於是大海神圖化作天下神圖，籠罩整個人間天地。

    而云暮色等幾十位至強者，則返回了中土神洲空中。

    雲暮色仍舊站在所有人最前面，對九洲四海生靈說道：“我等此去，將爲人間撐起一道天幕，不讓傾世天劫徑直落下，顛覆人間山河。”

    “不過正如滔天洪水於洪峯幹流之外，仍會有很多分支，藉着暴雨肆虐周邊流域，‘天伐大計’推進之後，人間九洲四海仍有劫數，需要諸君多多努力。”

    “我人間天地自盤古先聖開天，三皇五帝定倫，文明肇始以來，歷經無數紀元，遭遇無數劫難，卻始終歷久彌新，萬古長存，繁榮昌盛。”

    “此番浩劫，亦只是悠悠歲月中一陣稍大一點的災劫漣漪而已，必將如歷史上的那些劫難一樣，成爲書卷上的一個印記。”

    “諸君要有信心，即使有一天山河破碎，也定能重整山河，以待後生！”

    雲暮色說完，長袖一揮，灑下無數神力，化作天地甘露，落向九洲。

    隨後她往後退一步，而韓老夫子這位當代儒門執掌者，則上前一步，對所有儒門弟子，對人間萬民說了一番樸實真摯的肺腑之言。

    再之後道門當代掌教，佛門當代世尊，天妖洲妖皇，也都簡單地說了幾句。

    雖然諸聖上天了，但儒釋道三教，加上獨佔一洲的妖族，仍然是人間最強大的力量。

    這人間，仍然需要三教百家維護世間秩序，延續九洲繁華。

    這幾位至強者，都沒有說太多話，形勢至此，大家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自然也都知道該怎麼做。

    “神主娘娘、韓老夫子、世尊、大道君、妖皇陛下……請諸位聖賢萬望保重，人間萬靈等你們歸來！”

    當感應到這強者們氣機流轉，即將離去，有人大喊起來。

    這是一位中土神洲的老年僞聖，雖然境界不如聖人，但是藉助籠罩九洲四海的神光大陣，聲音卻傳遍了各洲各域。

    其他修士也察覺到了這羣人間至強者，很可能一去不歸，也都跟着呼喊起來。

    “神主娘娘、韓老夫子、世尊、大道君、妖皇陛下……請諸位聖賢萬望保重，人間萬靈等你們歸來！”

    這個聲音，從中土神洲開始，響遍了九大洲，連四方大海那些修士衆多的島嶼，也都呼喊起來。

    寒山書院，愛晚亭裏。

    不知道是感應到天地氣機變化，還是聽到了這九洲四海萬千修士的齊聲呼喊，李往矣命海內，沉寂許久的萬象更新印，突然震盪了一下。

    這一異動，連李往矣旁邊的貓貓國師、小芊君等人，都沒有察覺，但是中土神洲上空，雲暮色、韓老夫子、大道君、佛門世尊、劍蒼生、妖皇等幾位至強者，卻都感應了。

    但只有雲暮色，往這邊看了一眼。

    而後這來自九大洲的幾十位人間至強者，便一起飛天而去，並不多做停留。

    而隨着他們的身影飛昇，橫亙在整個人間上空的天下神圖，也隨着飛昇，最後消失於天際。

    一同帶走的，還有九大洲斷裂破碎的大道天碑殘骸。

    當天下神圖消失，大家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天光已然大亮，人間已是新的一天。

    很多人悵然若失，經過這一夜驚變，所有人都知道人間已然不一樣了，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

    至於這個新時代，最終到底會走向何方，誰也不知道。

    ……

    愛晚亭裏，衆人也久久沒有散去。

    最終在聽得山長院裏，蟾君子與鯉賢人打架嬉鬧的聲音後，李往矣才讓秋簌簌領着小芊君、寧小枝、餘喜書幾小離去。

    貓貓國師知道他是要與書院衆夫子議事了，也自覺離去，繼續去找仙鶴、蟾君子、鯉賢人幾個玩耍。

    至於斬龍刀皇李天琊，在斬道之後，境界大跌，受創極重，李往矣早已第一時間讓二師弟餘渡白，將他領到後山一隱祕洞府療傷。

    當幾小離去後，愛晚亭裏便只剩下李往矣、韓勵、鍾老磬這三位新任的副山長，以及一衆名望卓著的教授夫子。

    諸聖離去後，人間“無聖”，必然會出現動亂，書院接下來該如何做，需要議出一個章程來。

    這也算是書院新任執掌者們的第一次議事座談會。

    謝嘉樹未歸，按照周、董、柳三位老夫子飛昇前的安排，由李往矣總領書院事務，鍾老磬這位老成持重的副山長，則負責日常事務。

    而韓勵則主要負責下院。

    他也在近期晉升到了十境，只是因爲年歲上要比李往矣、謝嘉樹這對寒山天驕，大上許多，所以一直以來，風頭都被掩蓋了。

    此時諸聖一走，大家才知道他確實算得上寒山書院年輕一代第三英才，周、董、柳三位夫子，將他點爲副山長，並非出於私心。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在聽溪園裏，對着小溪發呆的紙人少女，也被請到了涼亭中。

    不是因爲她境界高，乃是當前寒山上唯一的大神通者，而是因爲她現在是寒山書院藏書閣閣主。

    這不是周、董、柳三位老夫子安排的，也不是李往矣這位未來山長（第一副山長）選聘的，而是前任藏書閣主半山先生指定的。

    在飛昇之前，這位對誰都沒什麼好臉色的半聖先生，突然找上了紙人少女，兩人在小溪邊聊了好一會兒。

    沒人知道他們倆人談了什麼，當半山先生走出聽溪園後，便跟周、董、柳三位老夫子說，紙人少女阿鴛是新任藏書閣閣主。

    這不是請示，而是通知。

    讓人意外的是，周、董、柳三位夫子直接同意了，連問都沒問一聲。

    作爲新的藏書閣閣主，紙人少女現在自然也是書院的話事人之一，有資格參加這大換屆後的首次議事。

    只是她來了跟沒來差不多，既不說話，也不表態，問她她就說她不懂。

    再有教授夫子，爲了表示尊重，換另一件庶務請教阿鴛閣主，紙人少女直接離開了，要去藏書閣逛逛。

    看到這個舉動，大家倒是見怪不怪了，畢竟之前的半山先生，也是從來不參加書院的議事座談會。

    等她離去後，衆人又討論了好幾項重要事務，不過最先定下來的，都是李往矣力主的兩件事。

    一是趕緊通知謝嘉樹，讓他回來當山長，別在外面瀟灑了。

    二一個是，立即着手招納新生的事，要在半個月後，也就是二月二，龍擡頭那一天，開山門招納新的生員、弟子。

    “李山長，驚變之夜剛過，現在九洲四海都人心惶惶的，此時開山納新，是不是不太好？”

    “一來是各家各宗，包括各大朝廷，估計都在想怎麼應對接下來可能爆發的變故，只怕各域會有點亂。”

    “另外一個，只有半個月的籌備時間，時間也有點緊，就算書院這邊能夠準備妥當，那些想要拜入我寒山的少年才俊，只怕也未必能趕得上。”

    有一個教授夫子提出質疑，這得到了許多其他教授夫子的贊同。

    連韓勵也有些疑惑李往矣這麼做的原因。

    李往矣卻在環視一圈後笑道：“我要這麼做，理由很簡單，就是要在現在九洲四海人心皆亂的時候，向全天下宣告我寒山書院的態度。”

    “在我寒山書院眼裏，世間依舊，不管外面風吹雨打，我寒山自是巋然不動，這麼做不僅能穩定書院內部的軍心，應該也能對北止戈洲的人心穩定，起到一定的作用。”

    韓勵接話道：“更新的意思是，外面越亂，咱們寒山書院就越要安定，這樣才能讓上下靜心？”

    李往矣點頭：“不錯，畢竟我們是書院，讀書的地方。其他的事，相比於教學、讀書來說，都不那麼重要。”

    “至於因爲時間太緊，很多生員趕不來，那也不要緊，通告上加上一條，凡是二月二趕到，並通過考核的生員，直接收入上院。”

    “其他錯過時間的，只要能在端午節之前趕至，也可以給他們補錄的機會，通過的話入下院。”

    聽到這番話，韓勵與其他幾位教授夫子對視了一眼，最後看向鍾老磬副山長，問道：“鍾老，你怎麼看？”

    鍾老磬笑着道：“我覺得更新這主意不錯，我贊同這個提議。”

    “確實外面越亂，咱們寒山書院就越要定心，哪怕是做出個樣子也行，只有三教百家聖地都定下來了，天下才能安定啊。”

    見鍾老也贊同，其他夫子便無話說了，很快便議出個具體章程來。

    只是還沒等議完所有事，貓貓國師突然又出現了，跳到石桌上。

    韓勵客氣地問道：“國師大人，您是有事？”

    貓貓國師沒有理他，而是直接對李往矣道：“小李子，情況不太對！”

    李往矣詢問：“怎麼啦？”

    貓貓國師擡起小爪，指了指天上。

    韓勵等人，包括鍾老磬副山長都好奇地擡頭往天上看去。

    天空一片湛藍，萬里無雲，看着並無什麼異樣。

    李往矣則在開啓儒門望氣術後，又第一時間施展了大易天機術，頃刻之後眉頭微皺，道：“確實不太一樣了。”

    鍾老磬問道：“更新，到底怎麼了？”

    在寒山書院，衍算一道首推聽溪園一脈，連鍾老磬這樣的老年聞道大宗師，都比不上主治《易經》的李往矣，甚至與餘渡白比也要差不少。

    此時看李往矣眉頭緊皺，所有人都只能靜等答案。

    李往矣並沒有賣關子，回道：“天地不一樣了，或者確切地說，人間與天上不一樣了。”

    鍾老磬追問道：“怎麼個不一樣法？”

    貓貓國師搶着回道：“被神主帶走的天地神圖隔絕了，就像是之前的燭照洞天與人間一樣，我以前在書卷看過這種情況，好像是叫做‘絕天地通’？”

    絕天地通？

    聽到這個答案，衆人神情驚異。

    哪怕是剛見證了諸聖飛昇的千古驚變，聽到此事也還是難以平靜。

    “需要將事情做到這一步麼？天上、人間直接被隔絕、切斷？那人間，豈不是變成了一個閉塞的大湖？”

    有教授夫子有些想不通，問渠那得清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人間與天上隔絕，就相當於變成了一個沒了來源和去向的大湖，早晚會變成一潭死水。

    神主娘娘、韓老夫子等人會這麼做，肯定是局勢比想象中的更加惡劣。

    正當衆位夫子猜測、擔憂的時候，李往矣卻開口道：“國師大人說的不完全準確，這不是完全的絕天地通。”

    “那是什麼？”

    “神主娘娘他們留了一個單向通道。”

    “單向通道？”

    “對，人間能夠去往天上，但是天上卻不能返回人間，而且這個單向通道還有一個限制——只有突破到聖境的修士，才能去往天外，其他人哪怕戰力可與聖人、劍仙爭鋒也不行。”

    聽到這話，大家更加震驚。

    同時也有些理解了神主娘娘他們這麼做的目的。

    “這是要阻止上了天的諸聖，偷偷返回人間？不過這同樣證實了，天上的情況很不妙，看來局勢真的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差。”

    對於這個推測，李往矣倒是沒有反駁。

    同時他心裏也很是擔憂。

    畢竟他家師父師孃，可都一起去了天上，也不知道如今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將來又會遭遇什麼。

    當初在東華山上，神主娘娘對他說的那幾番話，仍清晰地記在腦海裏，可真的是一點都不樂觀。

    就在這個時候，貓貓國師再次開口了：“小李子，我可能得走了。”

    李往矣一愣：“你要走去哪裏？不是剛來的寒山嗎？”

    貓貓國師道：“我得迴天香國，現在天香國內肯定一片混亂，皇帝老兒也是聖人，肯定也去了天上，如今天香國裏沒有聖人坐鎮，只怕會有很不好的事發生呀。”

    “貓貓畢竟欠了他家的情分，還是得幫他照看一下的。”

    貓貓國師眼裏難得有些擔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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