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絕天地通

    北止戈洲，風雪崖。

    崖主蘇南絮在交代一番後，也飛昇而去。

    與她同時飛昇的，還有幾位上幾代的師叔、師祖婆婆等老年女子劍仙。

    風雪崖歷代人丁單薄，挑選弟子寧缺毋濫，但是每一代都會出至少兩位大劍仙，十幾代下來，底蘊也是十分深厚。

    有葉歸人這位師妹在，蘇南絮倒是不用擔心什麼，唯一需要叮囑的，便是讓葉歸人看護好小芊君這位小師妹。

    小芊君作爲獨得劍道氣運所鍾的寵兒，未來大道不可限量，但所謂“天妒英才”，成長的途中肯定也會遭遇一些大劫數。

    雖然有寒山書院庇護，但作爲師姐和劍道師承，風雪崖也得盡一份心。

    小芊君若是出了什麼意外，乃是整個人間天地的損失。

    不過蘇南絮這位大師姐也是多餘說，小芊君是葉歸人親自接上崖的，就算不用她交代，葉歸人也肯定不會讓小芊君出事。

    ……

    東華山上，也飛起了一道身影。

    尋常修士看見了無動於衷，而像韓老夫子、劍蒼生、赫連橫山等中土神洲空中的至強者見了，卻都有些動容。

    因爲這道滿身酒氣的身影，名叫老酒甕，雲暮色的大道恩師。

    看着瘋瘋癲癲的，但在無盡歲月以前，乃是人間天地最強大的護道人之一，連韓老夫子、劍蒼生這樣的大洲魁首見了，都得尊稱一聲老前輩。

    看老酒甕飛昇時的表現，仍沒有完全清醒，卻也遵從他家弟子的規定，去往天外。

    風娘看着老酒甕老太爺去往天外，心緒有些悵然。

    連老酒甕老太爺也走了，東華山和東華神殿，只剩她來留守了。

    ……

    北止戈洲南域，雩國。

    有兩道身影，立在王宮城樓上，看着夜下華燈璀璨的雩都城。

    這兩人，一位穿着太子袞服，氣質溫和；一位身着武夫勁裝，身材魁梧，神韻內斂。

    “老三，神主娘娘的兩條豁免準則裏，沒有包含人間帝王，我與父王也要飛昇上天，爲人間出一份力。”

    “父王與我共同的意思，由你繼承大位。”

    “畢竟諸聖飛昇後，各大洲肯定出動亂，而咱們北止戈洲尤甚，在諸位王弟、王妹中，只有你才能鎮守得住，保我雩國無恙。”

    身着太子袞服的青年，看了一眼繁華安樂的街市，認真地說道。

    旁邊身材魁梧、神韻內斂的青年武夫，卻搖了搖頭：“大哥，你知道的，我志在武道，向來不喜這些凡事俗務，王位還是交給其他人吧。”

    “你不用擔心，就算我一心攀登武道巔峯，拳壓天下百家，雩國若有事，我不會不管的。”

    “所以我不管繼不繼位，都是一樣的。”

    這位口出豪言，神韻內斂的青年武夫，正是蕭野，他除了是打得中土神洲年輕一輩無人應聲的當代武道第一人外，也是雩國的三王子。

    因母親臘月二十八過壽，他在年前返回了北止戈洲。

    看着三弟坦誠而果決的神情，雩國太子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

    他與父王是真心希望由三弟繼承王位，這樣便不用擔心雩國會在接下來的亂局中，遭遇大難。

    三弟不接，話裏雖然應承了，畢竟沒有君王大位束縛着，不會一直待在王城裏，萬一哪天受人之邀，跑去別洲問拳、論道，而顧不得雩國局勢呢？

    以三弟磊落豪邁的性格，這種事情不是沒可能發生啊。

    “大哥，我意已決，你不用再勸了。”

    見兄長略顯擔憂的樣子，蕭野再次表明態度。

    雩國太子再嘆了一口氣，問道：“那你覺得除了你，誰適合坐這個位置？”

    蕭野想了想回道：“四弟、五弟、七妹，都有一些理政經略之才，不過我覺得最合適的人選，是小雨。”

    “他心性類祖父，乃是天生帝王之才。”

    “在父王閉關的這些年，大哥監國理政做得很好，讓雩國百業興旺、百姓安樂、舉國祥和，民衆都念着你的好。”

    “由小雨這位太孫繼位，應該更符合百姓期盼。”

    蕭野口中的小雨，乃是太子蕭和的嫡長子，長得健壯聰穎，因爲神似高祖，早早地便被立爲了太孫。

    “可是小雨太小了，只有五歲，世亂主少，乃是小國滅亡之兆，我與父王還是屬意，就算伱不接位，也當在其他幾位成年的弟弟、妹妹中選。”

    蕭野淡然道：“有我在，誰能滅了雩國？”

    “大哥，就這麼定了吧，由小雨繼位，二哥暫領攝政王，待小雨成年後還政，我當個鎮國大王，這樣安排想來弟弟妹妹們也不會有意見。”

    太子蕭野皺眉道：“二弟無心政務，只好賞琴品茶等風雅之事，讓他攝政只怕是……”

    “那就需要大哥和父王去說服他了。”

    蕭野表明自己的態度，便不管了，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在諸聖上天之後，九大洲到底會出現怎樣的變故。

    還有剩下的那些個聖人、道君、佛陀、劍仙、刀皇等，除了一個葉歸人外，夠他打的麼？

    忽然他想起了幾道身影。

    “還好有李往矣、裴合、林蔚他們幾個，想來接下來的人間，應該也不會太無趣。”

    ……

    北止戈洲“請諸聖飛昇”行動，進行得很順利，有中土神洲的前車之鑑，沒有哪個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想不通，直接找鎮殺。

    那些貪生怕死，留戀人間繁華，或者因爲其他原因想要留下的大神通者，要麼乖乖上天，要麼就只能自斬大道。

    像斬龍刀皇李天琊，爲了留下觀摩李往矣的“變之大道”，就自斬了一刀，不僅接近十二境的大道破了，連斬龍刀也崩裂了。

    自此人間只剩一個李天琊，再無斬龍刀皇。

    北止戈洲之後，橫亙一洲的大洲神圖，來到了東蓬萊洲上空。

    有了中土神洲和北止戈洲做榜樣，東蓬萊洲的無數劍仙，也都爽快地御劍上天了，沒讓自家老祖宗劍蒼生、趙瀛洲、唐釣鰲幾位爲難。

    隨後是南夢華洲和西淨土洲。

    這兩座道洲和佛洲，同樣十分乾脆，一位位道君、佛陀飛昇而去，留下陣陣道韻與佛光，長留九洲修士心中。

    不過相比於中土神洲和北止戈洲、東蓬萊洲，選擇斬道的道君、佛陀，也更多一些。

    在四方正洲之後，是東北大荒洲、東南清嘉洲、西南天妖洲、西北烽火洲四大洲。

    而輪到東南清嘉洲的時候，才讓其他八洲的修士知道了，什麼叫做不舍人間繁華，東南清嘉洲選擇斬道的大神通者，比其他八大洲加起來還多。

    都說東南清嘉洲商賈之風最盛，從仙家修士到普通百姓，大多信奉捨命不捨財，現在卻是舍道不舍人間。

    不過對於此等非議，東南清嘉洲本土修士卻有話說。

    東南清嘉洲乃是天下最繁華之地，既然有好日子過，自然是不願離去，自己的選擇自己承擔，別人說不得。

    對於清嘉洲修士的這等言論，其他大洲的修士，也確實不好反駁。

    反正都在神主娘娘和九洲至強者制定的規則之內，只要不違反條規，東南清嘉洲的大神通者們怎麼選擇，都是他們自己的事。

    ……

    九大洲都“請”完後，接下來便輪到四方海域。

    當大洲神圖化作大海神圖，出現在南海大洋上空的時候，無風羣島最大島嶼寶珠島上，老乞丐站在懸崖邊上，慢悠悠地飲了一口酒。

    身邊陪着蝦尾人身的少女白玉君。

    “小玉兒，神主娘娘來請，爲師要去了！”老乞丐看着空中的大海神圖，神情很是坦然，並無一絲抗拒。

    少女白玉君也仰頭望着空中的神圖，眼裏充滿崇拜與敬仰。

    作爲一位神道生靈，她最崇拜的便是北洲神主雲暮色，尤其當她從自家師父口中得知，神主娘娘已經由北洲神主，進階爲天下神主，可庇佑天下生靈之後，就更是膜拜不已。

    她想要庇護無風羣島的這些民衆，就已經很是吃力了，神主娘娘是怎麼做到能庇護天下生靈的？

    到今夜，她終於明白了。

    神主娘娘確實稱得上天下神主，是所有人間神祇的榮光和榜樣。

    “師父，你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無風羣島所有百姓的。”少女回道，此刻的她心中雀躍，眼裏放光。

    她見識過自家師父的神通，一點也不擔心飛昇之後會出事。

    “小玉兒，你好歹裝作關心一下你師父啊，此番去往天外之地不比往日，不是去閒遊的，別說是師父我了，就是神主娘娘與韓老夫子他們，也未必就一定能活着迴歸人間。”

    老乞丐“失望”地道，覺得自己收了一個“沒良心”的小徒弟。

    少女白玉君清淺笑道：“師父，我知道此次上天肯定很危險，不過徒兒更知道，就算誰出事，您都不會出事。”

    “畢竟師父您的大道神通是……嗯，徒兒不說了！”

    老乞丐看着她這聰慧中透着可愛的樣兒，心裏的“失望”瞬間沒了，忍不住用酒葫蘆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你這個傻徒兒啊，哪有你這麼想自家師父的？”

    “不過認真說起來，此番上天，境界越高的人，越有可能隕落啊，師父我真有可能躲不過這一劫。”

    “如果真是那樣，小玉兒，今後就又得靠你自己咯。好在你也結了幾番善緣，以後遇到了度不過去的難關，記得去九洲大陸找那只小奶貓和寒山李往矣，他們不會不管的。”

    少女白玉君點了點頭。

    其實她知道師父偷偷給她留了幾道保命祕術，就藏在寶珠島裏。

    她可是“海神娘娘”，雖然境界不高，但整個無風羣島海域都是她的道場，她還是能感應到的。

    只是既然師父不說，那她便也假裝不知道。

    她白玉君現在也是有人疼，有人保護的了，再也不是只能靠自己。

    “師父，你一定沒事的。”

    “唔，神主娘娘也一定會沒事！”

    老乞丐看着她這誠懇而單純的樣子，老懷欣慰，這個傻徒弟沒白收。

    他老乞丐終於也有了一個可心的得意弟子，只可惜老酒甕那個老夥計，還瘋瘋癲癲的，要不然一定拉到他面前給他看看。

    他又拿起髒兮兮的酒葫蘆，飲了一口酒。

    最後又摸了一下少女的頭，他收好酒葫蘆，沖天而起。

    “徒兒，好生照顧好自己，爲師去也！”

    ……

    西海外域，某個無名小島裏。

    當大海神圖出現在西海大洋上空的時候，小島上一位白衣少年道士，和一位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神情不一。

    這兩人，乃是李往矣在燭照洞天時的舊相識。

    白衣少年道士張天一，以及原錦繡齋少掌櫃蘇錦繡。

    自燭照洞天一戰，他們的倚仗觀照老道和蘇老幕落敗後，他們就隱藏了起來，沒再露面。

    沒想到竟是直接離開了九洲大陸，逃來了這遙遠的西海大洋的小島上。

    而就在剛剛，白衣少年道士的師尊觀照老道，和蘇錦繡的爺爺蘇老幕，都飛昇上天了。

    有大海神圖在，這兩位不敢不去。

    去了天上，還有一線生機。

    而若是不去，以他們本就得罪了神主娘娘的身份，只怕會比其他試圖逃遁的人，死得更慘。

    就連背後的那幾巨頭，也救不了他們。

    所以別無選擇，他們只能硬着頭皮飛昇，只希望雲暮色和九洲閣主幾位，看在大義上，能夠對他們既往不咎。

    “現在師尊他們走了，咱們怎麼辦？”白衣少年道士看着空中的大海神圖，臉色有些發苦。

    “本來就夠難的了，被九洲閣的天下追殺令，道門的鋤奸令和墨家的獵魔遊俠，追得無處可藏，只能跑來在鳥不拉屎的小破島。”

    “現在師尊他們一走，咱們更慘了，在證道成聖之前，只怕只能一直在這外海大洋裏飄蕩了。”

    當初觀照老道和蘇老幕從燭照洞天逃離，被神祕人物救走，沒有被清算，便在九洲閣主的的聯絡下，被三教百家中的好多家，發了追殺令。

    白衣少年道士張天一，和妙齡少女蘇錦繡這兩位涉事後輩，也沒能倖免。

    “早知道我就不去惹李往矣那廝了！”

    聽着白衣少年道士的叫苦，蘇錦繡卻撇嘴道：“怕什麼？諸聖這一走，人間將更亂，乃是上天——不，是神主娘娘賜給我們的機會！”

    “我們不僅不應該擔心，反而應該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多玩一玩！”

    白衣少年道士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旋即一想，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小蘇仙子，還是你聰明啊，你說的對，走，咱們這就回九洲大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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