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天下樹

    聽到書院安排自己去東南清嘉洲，李往矣並沒有拒絕。

    他本就打算走一趟海上歸墟後，不管能不能找到山長留下的印記，都去東南清嘉洲看看。

    不管怎麼說，儒門都是人間第一大教，儒家學說都是九洲第一顯學，如果儒門真的腐朽不堪了，那這個天下，也就真的墮落崩壞了。

    而論儒學之盛，不是中土神洲，就是東南清嘉洲，只有走到這兩洲親眼看看，才能知曉儒門的真正境況。

    說完正事，謝嘉樹突然神情古怪地看着李往矣，問道：“你什麼時候突破的十境？”

    嗯？

    李往矣眉頭微挑，這是給十境之約，論個高低輸贏麼？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什麼時候晉升的？”

    謝嘉樹回道：“半個月前，由中土神洲南下，見扶桑神樹破海而出，參天而上，與天上大日齊輝，橫亙於天地間，有感而發，一舉聞道。”

    “聞的是什麼道？”

    謝嘉樹大袖一揮，整座獨門小院頓時變作一個獨立空間，同時一株無比神異的大樹憑空浮現，綻放萬道異光，巍巍然聳立於蒼茫天地。

    “這是天地母樹？不對，枝葉上散發的不是天地本源氣息，萬法寶樹？也不對，這株神樹上的氣息渾圓如一，並非萬法之道。”

    看到謝嘉樹召喚出來的神異大樹，李往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貓貓國師先驚訝出聲。

    它涅槃之後，雖然忘記了許多事情，但關鍵時刻，卻能脫口而出。

    然而儘管它是天香國師、天地妖聖，此刻竟也是無法看穿謝嘉樹這株大道之樹的根底。

    李往矣一時也看不出來，問道：“你這是……”

    謝嘉樹淡然一笑道：“這棵‘樹’，便是我的道，乃是我觀察寒山楓林、中土風物、扶桑神樹，又結合孟學之宗旨，浩然之正氣，融匯而出。”

    “我把它命名爲‘天下樹’。”

    李往矣目光晶亮道：“天下樹？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謝嘉樹笑道：“還有一則：天下殆矣，岌岌乎！”

    李往矣拱手讚揚道：“真不愧是謝家寶樹，我常跟人說，伱是我寒山書院當代魁首，第一天才，一點也沒有說錯！”

    貓貓國師卻沒太聽懂，道：“小李子，這裏面有什麼講究麼？貓貓以前讀過的很多書都忘記了，小謝謝這是什麼意思？”

    李往矣解釋道：“謝家子的意思是，當今天下岌岌可危，他作爲儒門弟子、寒山天驕，有責任要挽天傾。”

    貓貓國師睫毛輕眨，看看“蒼茫天地”間聳立的“天下樹”，又看看風神俊秀、從容自信的謝嘉樹，嫩聲道：“小謝謝好志氣！貓貓看你這棵‘天下樹’，內蘊大道，潛力無窮，將來成長起來，真有可能頂天立地，庇護一域人間！”

    “嗯，比小李子這個憊懶的貨，強多了！”

    李往矣有些不爽地瞟了小奶貓一眼，你誇謝家子就誇謝家子，爲何要踩一捧一？

    謝家子這“天下樹”固然不錯，可我的道，同樣不差。

    聽到貓貓國師的誇獎，謝嘉樹卻一片淡然，拱手致謝：“多謝國師大人的誇獎！”

    貓貓國師揮揮爪：“不用謝，貓貓很少夸人，我說你行，你肯定就行，等你這‘天下樹’，撐起一片天地，你就應該能直接跨過聖凡天塹，成爲聖人了吧？簡直比貓貓當年晉升妖聖，還要簡單。”

    謝嘉樹回道：“此樹剛剛長出，還是幼苗，要撐起一方天地，庇護一方風雨，還早。”

    “總之是前途無量，無有關隘，你的確可以與小李子比肩，將來誰的大道更高一點，還真不好說。”

    謝嘉樹再次謝了貓貓國師的吉言，而後看向李往矣：“到你了。”

    “當然是亮亮你的‘道’，順便說一下是什麼時候突破的啊。”

    李往矣皺眉沉吟。

    謝嘉樹好奇：“怎麼，不捨得展示，還是你比我晚，想直接認輸？”

    李往矣搖搖頭。

    “那是什麼原因？”

    李往矣嘆了一口氣，道：“不是，是因爲我不想打擊你。”

    謝嘉樹嘴角微撇，略帶一絲揶揄：“哦，此話怎講？”

    李往矣道：“區區一個聞道十境，玉甫兄你竟然這麼在意，已經落了下乘啊，我不是不想告知你，而是……”

    話到一半，李往矣也是大袖一揮，整個人氣質一虛，竟然與謝嘉樹顯化出來的蒼茫天地相容，現身於雲端之上，俯瞰着他的那株綻放萬道異芒的天下樹。

    “這是聖道法則？你竟然進入過聖境？”

    謝嘉樹愕然，向來從容的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遠端之上的李往矣。

    李往矣一放即收，迴歸了庭院之中。

    看到謝嘉樹臉上的異色，他兩手攏袖，十分瀟灑地道：“不算踏入，只是見得了些許聖境風光，然後我又退回來了。”

    “真要論起晉升十境的時間，還是你贏了，我前幾天才悟出自己的道。”

    謝嘉樹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有些無語。

    你這廝，真要是不在意輸贏，承認你落後了，又何必來這麼一遭？

    你早有機會踏入聖境，自己主動退回來了，那我就算比你先一年晉升十境，也是輸了。

    在這裝什麼呢？

    瞪完謝嘉樹坦然拱手道：“是我輸了，不過我有點好奇，你是在什麼時候，開啓的聖境大門？”

    李往矣側身，沒受他這一禮，回道：“算是平手吧，畢竟咱們做的是十境之約，在這聞道境上，是我落後了。”

    “至於窺見聖境風光的契機，是在我讀完萬卷書，養出第一萬道浩然之氣時，曾引得‘大道天梯’降臨，一步一境，直達聖境。”

    謝嘉樹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你會主動退出。連‘大道天梯’都主動現身，你這機緣，讓我都有些欽羨了。”

    李往矣淡然回道：“你不用羨慕，也羨慕不來，畢竟我從小運氣就比你好，誰叫你長得不如我好看呢？”

    謝嘉樹撇了撇嘴：“嘁！”

    貓貓國師也很是鄙夷，李往矣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

    倒是寧小枝，聽到這大哥哥這略顯無賴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嘉樹突然開口道：“對了，我想起一事，此次南下之時，我家老頭子曾與你家先生聊起過，說你因促成天地封正，與東華山神主娘娘，結下了不解之姻緣？你準備什麼時候嫁入東華山？”

    李往矣一呆，隨即罵道：“你才嫁入東華山！不對，就你這身皮囊，東華山根本看不上你，你應該嫁到南楚皇朝，成爲舞雩女太子的駙馬爺！”

    謝嘉樹微笑道：“我與風姑娘萍水相逢，平等相交，就算真要成好事，也是我娶她嫁，而你與神主娘娘，你敢說不是入贅？”

    “你就算是當了山長，也配不上神主娘娘啊。”

    李往矣臉色發黑，無言以對。

    在這個世道，婚姻嫁娶大抵還是遵循男強女弱的，而他與東華山神主雲暮色之間，差得實在有點多。

    就像謝嘉樹說的，就算他成爲了寒山書院的山長，境界比肩陸山長，身份、地位、實力，比起東華山神主來，也差了許多。

    那可是站在人間最高處的天地神主，整個九洲天下，有幾個人可與她比肩？

    要真是兩人成了，就算名義上不算他入贅，在天下人眼裏，也是他高攀了，別的不敢說，想要振夫綱肯定振不了。

    沒法還嘴的他，最終憤憤地說道：“我這就去給風舞雩寫信，告訴她你馬上就要回北洲了，讓她派大軍抓你去成婚。”

    謝嘉樹根本懶得理會這話，直接笑了起來。

    貓貓國師看得也是心情大好，沒想到小李子和小謝謝見了面，竟然會掐起來，更讓它驚奇的是，小李子竟然與北洲神主雲娘娘，結下了姻緣。

    這可是一個稀奇事啊。

    要是傳出去，只怕整個天下都會震動。

    到時候，就不只是蕭立春那些人，要來斬殺小李子了，只怕全天下的年輕俊傑，都會想要砍了他。

    無敵天下，而又風華絕代的東華山神主雲暮色，那可是九大洲無數修士心目中的第一佳人。

    愛慕她的，從北止戈洲開始，能繞九大洲好幾圈。

    甚至還不只是男人，很多女修，包括一些成名已久的大洲仙子、人間仙魁，都是雲暮色的追崇者。

    “小李子，你竟然隱瞞這麼一件好玩的大事，實在是有些不講義氣啊！”貓貓國師嘟噥道，要是早知道，它就不來什麼海上歸墟了，而是蠱惑小李子先去東華山完婚。

    身爲大洲妖聖的它，也很仰慕東華山神主娘娘啊。

    寧小枝倒是不知道謝嘉樹，說起來這事有多震撼，她只是好奇，與大哥哥結下姻緣的大姐姐，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咚！”

    李往矣賞了貓貓國師一個腦瓜崩。

    “小李子，你敢敲貓貓？”

    貓貓國師被敲得腦袋疼，直接蹦了起來，張牙舞爪地撲向李往矣，結果被李往矣輕易鎮壓了。

    見笑夠了，一人一貓也打鬧完了，謝嘉樹開口道：“你還沒說，你的道到底是什麼呢？”

    他真的很好奇。

    李往矣經常與人說，他是寒山書院當代門面，第一天才，但其實在他心裏，李往矣才是真正的寒山書院第一天才。

    甚至超過了那個不可言說的寒山禁忌。

    聽到謝嘉樹的話，李往矣沒有推卻，身影一閃，便帶着謝嘉樹、貓貓國師、寧小枝，消失在小院裏，進入了【儒世界】。

    落在寒國都城一座望樓上，李往矣回道：“我晉升十境的契機，在於一個‘變’字，此道剛剛開始，尚未完善，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而這裏，代表了另一條路，我覺得更應該讓你看看。”

    身爲儒門天才，謝嘉樹剛進入【儒世界】，便察覺到了這方天地的不同尋常之處。

    旋即滿臉驚訝地看向李往矣：“整個世界由浩然之氣演化，這偌大的寒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李往矣點點頭：“不錯，就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很多人說儒門腐朽、落後，作爲人間天地第一道統，有大害。”

    “而我們儒門內部，也有不少人鼓吹唯有罷黜百家，獨以儒學治世，才能讓天下大同，萬世永安。”

    “人間太大，百家學說太深，而我境界太低、學問太淺，無法分辨誰對誰錯，索性便演化這一方獨有儒法的世界，看看到底會走向何方。”

    謝嘉樹目露欽佩地道：“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行之。你這方法確實奇妙，不過只怕也只有你，才能在當前這個境界，演化出如此真實而宏大的世界。”

    李往矣道：“這個世界走到哪一步了，我也不知道，咱們一起去看看。”

    謝嘉樹點頭：“好！”

    隨後兩人便兵分兩路，周遊整個【儒世界】，不僅是位於中央之地的寒國，還包括四方外域。

    貓貓國師上次鎮壓蟬道人二妖的時候，曾來過這裏，但也沒有逛過，也很好奇。

    寧小枝是從這裏走出來的，倒是很熟悉，當即由她領着貓貓國師逛寒州城。

    大約一年後，李往矣和謝嘉樹匯合了。

    “如何？”

    謝嘉樹神情沉思，回道：“我看到了很多東西，但一時還沒有理清頭緒，咱們出去再說。”

    “好。”

    當即李往矣心念一動，三人一貓便迴歸了客棧小院。

    【儒世界】中過了一年，但現實世界裏，卻只過去了一瞬。

    “我需要回房中，好好整理一下思緒，咱們明日再論。”謝嘉樹神情肅然道。

    李往矣點了點頭。

    此次再入【儒世界】，裏面發生了許多變化，也讓他感到陌生而驚奇，他也需要好好疏理一下。

    然而不等兩人進屋，突然感應到一道強大的氣息，正從東北方向掠來。

    李往矣和謝嘉樹同時停下。

    貓貓國師望了一眼道：“是一個劍客，好像是衝着你們來的。”

    李往矣與謝嘉樹對望一眼。

    衝着他們來的？

    劍客？

    李往矣對謝嘉樹示意，一會兒你來還是我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