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杏壇大戲

    杏壇山門之外，匯聚了無數修士，可謂是人山人海。

    有數千人，是伴隨李往矣的驢車，一起從大行古道過來的，而更多的卻是中土神洲各域，乃至其他八大洲，提前趕到的。

    當李往矣的驢車，停在杏壇山門前的時候，真可謂是萬衆矚目。

    小芊君站在車頭處，看到這麼多人，有些拘謹。

    不過一想到身邊的大師兄，她又不禁挺直了身子。

    少女雲暮色也已經從葬仙山中返回，坐在驢車的另一側。

    這一次，她沒再施展祕法遮掩，大大方方出現世人面前。

    李往矣坐在驢車的最前頭，一手牽繩，一手執鞭，雖風塵僕僕，卻仍難掩他身上清逸疏懶的風采。

    不過更引人矚目的，卻是車架上豎着的一杆青幡，只見上面書寫着“寒山書院副山長”七個大字。

    這面旗幡，在鶴谷老先生離去後，李往矣便豎了起來。

    這是九大洲各大聖地重要人物巡遊出訪時，慣用的儀仗行頭，它意味着李往矣此行，代表着整個寒山書院，前來杏壇朝聖、遊學。

    如今身爲寒山書院副山長的李往矣，有這個資格。

    於是驢車剛一停下，杏壇山門便大開，一對寬衣博帶的儒生，迎了出來，領頭的是一位風儀端正、氣度不凡的大儒。

    有眼尖的人，認出這位大儒，乃是杏壇禮賓堂主事夫子，名叫文務忠，是杏壇最負盛名的七十二夫子之一。

    圍觀的修士們看到這一幕，都很是詫異。

    李往矣不是要來大鬧杏壇的麼？

    爲什麼杏壇還擺出了如此陣仗來迎接？

    這哪裏是對待不肖儒生，分明是接待貴客嘛？

    一些眼見老道，識文知禮的修士，則小聲解釋道：“李往矣是寒山書院新任副山長，又打出了旗號，在坐實他違逆儒門宗旨、殘害嚴氏一族的罪行之前，自該以禮相待的。”

    “畢竟寒山書院，乃是北止戈洲四大書院之一，其在儒門中的地位，莫說是北止戈洲，就是放眼整個天下也數得着。”

    餘人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李往矣敢大搖大擺前來杏壇，敢情是有此憑仗啊。

    不過這麼一來，他們更好奇接下來這場大戲，會怎麼往下演了，畢竟杏壇早已與墨城一道，對李往矣發出了天下追殺令。

    貴客還是邪魔，轉換只在一念之間。

    同時有些人還很好奇，驢車上那位清麗出塵的白衣少女是誰。

    在這種情形下，還敢陪着李往矣前來杏壇，顯然不是一般人。

    翩翩又出現得這麼突然，是李往矣請來的援手麼？

    倒是另一側的小芊君，衆人已經見怪不怪了，天生劍草小芊君的名號，早已傳遍九洲。

    就是覺得李往矣明知杏壇可能是一座等待着他的龍潭虎穴，還帶着這麼一個小丫頭，未免有些託大。

    杏壇山門前，李往矣自然是聽見了這些人的議論，卻直接無視。

    在文務忠夫子與一衆迎賓儒生出來後，他直接起身，作揖見禮道：“寒山書院副山長李往矣，前來朝覲至聖先師傳道受業之聖地，這廂有禮了！”

    文務忠夫子作揖還禮：“杏壇禮賓堂謹代表杏壇諸夫子，歡迎李副山長到來，裏邊請！”

    舉手相迎的時候，文務忠仔細打量着驢車上的青衫書生。

    他作爲杏壇三十六主事夫子之一，參加了先前大成寶殿裏舉行的夫子大會，他是贊同等李往矣到來之後，問明之後再定論的夫子之一。

    說實話，他真沒有想到李往矣，會以這種姿態到來。

    聽到他客氣的話語，李往矣拱手致謝道：“多謝文夫子。”

    隨後便與少女雲暮色、小芊君，一起下了驢車。

    文務忠便領着三人，朝山門裏面走去。

    四周圍觀的上萬修士，看到這情形，並不失望，因爲他們早已看見山門之後，禮賓廣場裏，正聚着幾十位名滿天下的杏壇夫子。

    顯然是過了禮節之後，再進行詰問。

    而大戲，也將正式開始。

    在一處巨石之上，站立着三道人影。

    正中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神情卻很溫和的青年武夫，正是從北止戈洲南境，以最快速度趕來的蕭野。

    另外兩位則是本欲西去的崔幼麟與蘇谷雨。

    原來崔、蘇二人，知道李往矣捲入更大風波之後，直接改道東來，在杏壇之外與踏空而行的蕭野碰上了。

    見到山門裏面，一衆夫子嚴陣以待，蘇谷雨不禁有些擔心，問道：“蕭大哥，李先生應該會沒事吧？他主動前來，是不是早已想好了應對之策？”

    蕭野朗聲道：“放心吧，李更新這貨你還不懂麼？他看着憊懶、老實，其實一肚子壞水，他既然敢來，肯定是早就盤算好了的，是吧崔兄？”

    崔幼麟輕搖玉扇，點頭笑道：“不錯，在當初‘洄游’十三人中，屬李往矣最爲圓滑。”

    “今天他這麼大搖大擺地來，還特意掛出了寒山書院的旗號，只怕還是要鬧一場大的，到時候要遭殃的，肯定不會是他。”

    蘇谷雨問道：“那會是誰？杏壇麼？”

    崔幼麟搖搖頭，這就不是他能揣測得到的了。

    蘇谷雨忍不住又看向了蕭野，既然蕭大哥並不擔心李先生會有危險，那爲何還不辭萬里趕來助陣？

    蕭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道：“我不是來助陣的，而是來看熱鬧的，寒山李往矣大鬧杏壇這種事，百年未必有一次，豈能錯過？”

    崔幼麟深以爲然。

    ……

    數裏之外的一座繁茂樹冠之上，站立着一位頭角崢嶸的少女，和幾位奇形怪狀的“人物”，正是從西南天妖洲極速趕來的少女仙龍與幾位大妖。

    少女仙龍看着李往矣、小芊君三人走向山門，小聲對老山羊、黑禿鷲、蒼翠老藤、老山龜四位大妖道：“若是李往矣遇險，那咱們就立即帶着十件仙器衝上去，不用忌憚杏壇，有什麼事本仙龍擔着。”

    “不管怎樣，不能讓李往矣和小芊君出事。”

    老山羊、黑禿鷲、老山龜等四位大妖，暗暗對視了一眼，心情各異。

    老山羊、老山龜擔心這麼做，會激化妖族與儒門之間的矛盾，雖然在飛昇之夜，無數儒門聖賢飛昇天外，在人間的實力大減，卻仍毫無疑問是九洲第一勢力。

    妖族雖然不懼儒門，但若真要起紛爭，卻終究有些不妥。

    不過黑禿鷲卻是躍躍欲試，這位西南大洲的天空霸主，早就想和儒門掰掰手腕了，就等着龍女殿下一聲令下，他就第一時間衝上去，好叫杏壇那些腐儒見識了一下他禿鷲老祖的手段。

    至於蒼翠老藤，則思量着龍女殿下下令後，他“手”多，是該先攔一衆杏壇夫子，還是先救人。

    老山羊、老山龜兩位老成持重的大妖，看到另外兩位同伴這反應，又見龍女殿下就等着開幹的架勢，不由得都嘆了一口氣。

    算了，不管了。

    不管怎麼說，龍女殿下背後站着整個龍族，乃是人間天地少有能與杏壇匹敵的諸古勢力之一，想來杏壇也不敢拿龍女殿下怎麼樣吧？

    於是樹冠之上的幾位大妖，周身都迅速散發出一道又一道戰意來，做好了動手的準備，引得附近的修士，都情不自禁地朝這邊看過來。

    少女仙龍察覺到他們驚奇的目光，卻渾不在意，反而挺了挺胸脯，一副十分驕傲的樣子。

    ……

    杏壇山門南邊，人羣中站着不太顯眼的一對師徒。

    乃是從靈龜小鎮趕來的柳浥塵和小落。

    相比於衆人的目光，都在李往矣或者山門之內一衆夫子身上，這對師徒倆的目光，卻落在了與李往矣同行的白衣少女身上。

    “先生，你知道李先生身旁的那位漂亮姐姐是誰麼？”小落小聲問道。

    柳浥塵是第一次見到少女雲暮色，自然不認識，便搖了搖頭。

    小落卻笑着回道：“我知道！”

    柳浥塵很是好奇：“她是誰？”

    小落踮起腳，湊到他的跟前，小聲說了一句。

    柳浥塵聽完一臉驚異，仔細看看那白衣少女的模樣、氣質，再與記憶中的那一位對比，覺得氣質大異，但是眉宇之間卻果然有幾分神似。

    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他還是相信了自己弟子的話。

    登時不擔心李往矣了。

    ……

    在各方注視之下，李往矣三人，很快便在文務忠夫子的陪同下，走過了山門，來到了禮賓廣場上。

    與山門前的隆重接待不同，此處的氣氛很是肅然、冷寂。

    顯然，敘過了禮節，要辦正事了。

    而且是要當着八方修士的面，處理嚴氏莊園這樁公案，好給全天下一個交代，畢竟李往矣是一位儒門弟子。

    走過山門，來到衆位夫子百丈之外，文務忠與一衆年輕的迎賓儒生，便散去了。

    李往矣三人，獨對幾十位杏壇夫子。

    一位夫子上前一步，直接大聲喝問：“李往矣，你可知罪？”

    這位正是之前夫子大會上，提議直接拿下李往矣的那位賀夫子。

    這位賀夫子身材矮小，卻以脾氣暴躁著稱，同時也是掌律堂的主事夫子。

    聽到他的話，山門外的數萬修士都神情一凜。

    好戲正式上演了。

    他們都想知道，李往矣會怎麼回答。

    很快，站立在迎賓廣場中央的李往矣，便搖了搖頭：“不知，閣下是掌律堂賀夫子吧？晚輩遠道而來，只爲拜謁至聖先師傳道授業之地，不知何罪之有？”

    賀夫子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冷然道：“你殘害天水大域嚴氏莊園三百八十三人一事，人證、物證俱在，你安敢否認？”

    李往矣淡然問道：“敢問賀夫子，人證、物證何在？”

    賀夫子一揚大袖，大聲道：“請人證與物證上場！”

    隨後便有幾個年輕儒生出現，一個領着嚴氏遺孤——嚴宗朝的小女兒妞妞。

    四位擡着嚴宗朝的屍體。

    賀夫子一指小姑娘說道：“這位小姑娘，乃是嚴氏莊園當晚唯一倖存之人，她親眼看到一位青衫書生，屠戮了整座嚴氏莊園。”

    “此前已經讓她辨認過畫像，認出那青衫書生正是你寒山李往矣。”

    “另外，地上這具屍體，乃是嚴氏莊園二莊主嚴宗朝，你且睜大眼睛仔細看，他屍身的傷痕，皆是寒山書院獨門祕法【二月霜花】所留。”

    “此可謂是人證、物證確鑿。”

    “另外還有人看到前一夜，你於扶春城與嚴二莊主起了衝突，有了這些，伱還想狡辯麼？”

    這些證據，早就通過仙家邸報通傳天下了。

    杏壇也正是據此，才和墨城一起發出九洲追殺令，邀請百家聖地共誅之。

    所以山門外觀看的修士們很是安靜，等着看李往矣如何爲自己辯解。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李往矣卻一臉淡然，說道：“這些都不足爲證。”

    賀夫子挑眉，面現怒氣喝問道：“鐵證如山，還說不足爲證？李往矣，你身爲儒門讀書人，可莫要做無恥之徒！”

    李往矣笑了一下回道：“賀夫子，這嚴家小姑娘不過五六歲，稚童之話，何以爲信？”

    “至於嚴二莊主身上的傷勢痕跡，就更簡單了，肯定是真兇所爲，故意栽贓嫁禍我寒山書院。”

    “不過是【二月霜花】而已，很好僞造的。”

    “至於第三個所謂事前有過衝突，我都懶得說。”

    賀夫子臉色變冷，李往矣這番辯解，簡直與地痞無賴一般，他冷哼道：“既然你說【二月霜花】很好僞造，你給大家僞造一個？”

    “這可是你家陸夫子親手所創，天下別無二家。”

    李往矣回道：“別無二家不假，但是想要僞造卻不難，不信的話，賀夫子可以施展一門你的獨門祕術，看看他人能否僞造出來？”

    賀夫子神情一滯，沒想到李往矣會反將他的軍。

    但又不得不承認，李往矣說的有些道理。

    於是他當即施展了一門名叫【大青煙掌】的神通，這是他於三年前無聊之時創造出來，還未向世人展現過。

    當【大青煙掌】落下的時候，他說道：“你來吧，你若是能夠復刻再現，那我便認你有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