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八方來援

    中土神洲，南部某地，靈龜小鎮。

    一襲長衫的柳浥塵，正在學塾後院中看書。

    今日是學塾休沐之日，學生都沒有來，古樸的學塾裏一片寧靜。

    和煦的陽光穿過院角槐樹的枝葉，灑落在屋檐與地上，化作細碎而斑駁的光影。

    柳浥塵看書渴了，隨手去夠茶几上的茶壺，想要給自己倒一杯茶，結果卻落空了，側頭一看，見茶几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蹲着一個嬌俏的少女。

    少女雙手捧着茶壺，給他滿上，脆聲道：“先生，我給您斟茶。”

    酒滿杯，茶半盞。

    隨後少女便倒好了半杯茶，捧着遞給柳浥塵：“先生，給！”

    柳浥塵接過茶杯，輕啜了一口，才溫言問道：“小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說去清涼福地遊玩了麼？”

    捧茶少女正是小落。

    她聞言露齒一笑，道：“先生，我本來是要去清涼福地的，都和嵩陽書院的宋呆子，浣花劍宗的謝小宛，還有清涼山的小道士約好了，結果在半途的時候，收到一個消息，所以我就回來咯。”

    柳浥塵有些意外：“什麼消息？”

    “先生，李往矣來中土神洲了。”

    “更新兄？”說到這裏，柳浥塵用書本敲了一下小落的頭，“要叫李先生！”

    小落頓時捂着頭，有些委屈地哦了一聲。

    不過她很快就將這敲打拋卻了，高興地說道：“不僅是李——先生，小芊君也來了，我就知道先生早就盼着與李先生重逢，所以我得到這個消息後，就把宋呆子、謝小宛、清涼山小道士他們撇下了，第一時間趕回來告知先生。”

    柳浥塵笑着搖了搖頭。

    嵩陽書院是中土神洲四大書院之首，浣花劍宗是中土十大劍宗之一，而清涼山則是中土神洲第一等道觀。

    小落提到的宋呆子、謝小宛、小道士，則是三大聖地新一代最傑出的傳人，若非九座大道天碑都被神主娘娘等人摧毀了，帶到天外去，世間已無大道金榜，他們只怕早已名揚天下。

    當然，現在的小落也在南境闖出了偌大的名聲。

    年紀雖小，論境界與聲勢卻不在嵩陽書院宋呆子、浣花劍宗謝小宛、清涼山小道士之下，要不然他們也不會玩到一起。

    分明很久之前就約好了一起去清涼福地遊玩探險，結果卻因爲一個消息，小落就直接把幾位好友給丟下了，柳浥塵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小落看到自家先生這反應，立即說道：“先生，你要是知道你這位知心好友，現在正往何處去，要做什麼，你肯定比我還着急，不會再這麼安若泰山。”

    柳浥塵訝然：“哦？他正往何處去？要做什麼？”

    小落從腰間抽出一份仙家邸報，遞了過去。

    柳浥塵掃了一眼頓時大驚：“更新兄殘殺了嚴氏一族三百八十餘人，因被杏壇揭露，憤恨怨懟，欲往杏壇大鬧一場？”

    “這、這……怎麼可能？”

    小落輕笑道：“是呀，我覺得不可能，裏面肯定有什麼隱情，但是現在全天下的人都認定了，就是他幹的，他就要去大鬧杏壇。”

    “無數人匯聚於大行古道，影從而去。”

    “先生，那麼熱鬧，咱們也去吧！”

    柳浥塵又用書本敲了一下少女，更正道：“咱們是要去，卻不是去看熱鬧的，我相信更新兄是清白的，此中定有隱情，杏壇勢大，更新兄人單力薄，咱們得去助他一臂之力。”

    小落捂着被敲的地方撇了撇嘴，去就去嘛，幹嘛要敲我？

    不過，她也挺想念小芊君的。

    ……

    西南天妖洲，妖皇殿。

    少女仙龍練霓兒懶散地躺在妖皇寶座裏，一邊喝酒，一邊生無可戀地看着金碧輝煌的天花板。

    許久之後，終於將鎏金仙壺裏的靈酒，都喝完了，少女仙龍將鎏金仙壺丟下，招了招手。

    旋即便有一頭化形的老山龜，揹着一個大大的龜殼走上前來。

    “殿下，您有何吩咐？”

    少女仙龍隨口問道：“龜公公，最近九洲可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兒？快說來給本仙龍聽聽，整天待在這妖皇殿裏，我都快要瘋了。”

    老山龜是一頭準妖聖，伺候了兩代妖皇，論在妖皇殿裏的地位，比當初攔路的老山羊、黑禿鷲、蒼翠老藤三位大妖聖還要高。

    不過對眼前的少女仙龍，卻十分恭敬。

    聽到吩咐，他立即講解起九大洲近期發生的大事來。

    少女仙龍沒精打采地聽着，不過當聽到中土神洲一事的時候，她猛然坐了起來：“你說什麼？李往矣即將大鬧杏壇？”

    老山龜回道：“是的，不日便要抵達杏壇，天下矚目。”

    “這個李往矣，可是寒山書院李往矣？”

    “回殿下，世間應該並無第二個李往矣吧？這名字並不常見。”

    少女仙龍直接忽略了後半句話，確認是她認識的那個李往矣後，她快速從妖皇寶座上站了起來，搓着雙手，來回踱步。

    看到她這激動難耐的樣子，老山龜有些驚異，小聲詢問：“殿下，您這是？”

    少女仙龍興奮地說道：“龜公公，李往矣大鬧人間第一聖地杏壇，作爲他的舊識好友，本仙龍必須幫幫場子啊。”

    “龜公公，快去妖皇祕庫，將我看中的那三件無上仙器拿來，我要去中土神洲支援李往矣！”

    老山龜卻站在原地沒動，老臉上有些爲難。

    少女仙龍見他許久不去，回過頭來看着他：“怎麼，本仙龍說話不管用？不是說我是天命所歸的未來妖皇麼，連三件仙器都動不了？”

    老山龜訕訕地說道：“回殿下，自然不是，您是至高無上的萬妖之主，別說是三件仙器，就是整座妖皇殿，乃至整個西南天妖洲，都是您的。”

    “老奴可以立即取出三件仙器，只是殿下想要去中土，只怕金雕尊主不準。”

    少女仙龍皺眉，她確實把那位妖皇殿第一護法大妖聖給忘了。

    上次她想逃走，就是被那頭金雕給抓回來的。

    不過她這次是必須要去中土神洲幫場子的，於是她說道：“你去轉告金雕尊主，就說本仙龍與那寒山李往矣是生死至交，曾一同經歷過生死劫難。”

    “如今李往矣遇險，我若不去救援，必然龍心不安，道心不穩，便難以與妖皇聖印相合，無法登上妖皇之位。”

    “去與不去，由她來定。”

    老山龜領命離去。

    很快便返回了，金雕尊主沒有現身，老山羊、黑禿鷲、蒼翠老藤四位老妖，卻一起過來了。

    少女仙龍頓時黑臉：“怎麼，金雕那女人竟然真的不讓我去中土神洲，還派你們幾個來看着我？”

    化作一名瘦削老者，留着山羊鬍的老山羊，搖了搖頭道：“殿下誤會金雕大人了。”

    “哦？怎麼誤會？”

    “金雕大人派我等來，並不是要阻止殿下去中土，而是要我們幾個，陪同殿下一起去。”

    “真的假的？”

    黑禿鷲、蒼翠老藤、老山龜一起點頭。

    少女仙龍瞬間大喜：“嘿嘿嘿嘿……我就知道金雕尊主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大妖，既然如此，那你們便隨本殿下，東征中土神洲吧，出發——”

    “對了，別忘了帶上那三件仙器。”

    “回殿下，老奴已經從祕庫取了十件仙器。”

    “哦哈哈哈是嘛，那就走吧，早點過去，好教杏壇那幫老頭知道，寒山李往矣有本仙龍罩着！”

    ……

    北止戈洲南境，雩國。

    雩國都城近郊，有一座風光秀美的西山。

    西山之上，有一條飛瀑，身爲皇叔的蕭野，此時正在飛瀑前打坐。

    他只是端坐着，洶涌澎湃、氣勢萬千的飛瀑，便被他的氣勢壓下去了，只一人卻似天地間的主宰。

    忽然，一隻精緻的畫眉，從山外飛來，落在飛瀑旁邊的一塊岩石上，化作一個俏麗的少女。

    “小畫眉，有什麼事？”蕭野睜開眼睛問道。

    一開口，身上那股無雙無匹的威勢，瞬間消失，好像一個尋常的武夫。

    俏麗少女回道：“王爺，伱說有關北止戈洲、中土神洲，還有涉及你那些好朋友的大事，都要稟報給你。”

    “現在有一件事，與這三者都有關，你想不想聽？”

    這只小畫眉是蕭野母後養大的，在他母后薨逝後，又跟了他，因爲這份關係，哪怕是在雩國人人敬畏的蕭野面前，少女也保持着幾分活潑跳脫。

    蕭野聞言說道：“你說吧，想聽。”

    畫眉少女立即回道：“寒山書院李先生，駕臨中土神洲，因一事，如今正奔杏壇去，大家都說他要大鬧杏壇。”

    隨後少女將各家仙家邸報轉載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蕭野聽完忍不住朗聲笑道：“這個李往矣，比我還豪氣，竟然想要大鬧杏壇，我蕭某人當初也只是問拳天下而已。”

    天下很大，但在當今人間，杏壇比天下更大，更高。

    “王爺？”俏麗少女輕聲試探。

    蕭野笑道：“這麼好玩的事，我自然該去湊個熱鬧。小畫眉，你去告訴皇帝，朝中的事讓他看着辦，不必請示我。”

    說完蕭野就騰身離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虛影，以坐鎮雩國。

    俏麗少女看着真身離去，卻有些失落，她本來想讓王爺帶她一起去的，她還沒去過中土神洲呢，更沒見過那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寒山李往矣。

    不過她很快就收起了小心思，重新變作畫眉鳥，展翅飛向王宮。

    幫王爺看好雩國，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呢。

    ……

    東蓬萊洲東南海濱，有一座聞名遐邇的拜劍崖。

    拜劍崖上，站立着一男一女兩位劍修。

    男子劍修一身灰衣，背負着一把古劍，神情疏冷，透着一抹孤寂，乃是自東北大荒洲南來的裴合。

    女子劍修穿着一件貼身軟黃長裙，氣質雅緻，腰間彆着一把軟劍。

    觀其偶爾流露出的些許氣機，境界竟然猶在裴合之上，已然是一位十一境劍仙。

    這位氣質雅緻的女子劍仙，名叫秋池，乃是東蓬萊洲最年輕的劍仙之一，因爲證道少於五十年，所以不用飛昇天外。

    她看看北邊，又看看西邊，問道：“你準備怎麼選？”

    東蓬萊洲北邊，自極東遠海浮起的那位無頭劍仙，挑翻東蓬萊洲十八座劍宗之後，駕馭三柄殘劍，已在方丈劍宗山門外盤桓多時。

    觀其不斷激盪的劍意，最多七天，最少三天，即將問劍這天下第三劍宗。

    秋池和裴合兩人，原本準備一起北上，攜手挑戰這位劍道超拔的無頭大劍仙。

    而西邊，自然是北洲李往矣，正駕驢車前往杏壇這事。

    這則消息，不僅傳到了北止戈洲和西南天妖洲，在整個東蓬萊洲也傳得沸沸揚揚，只不過因爲無頭劍仙一事，東蓬萊洲少有修士西渡觀摩。

    秋池劍仙好幾次聽裴合，提起這位寒山李往矣，是以有此一問。

    裴合回頭看了一眼背後的長劍，淡淡地回道：“我準備西去，抱歉。”

    秋池劍仙淺然一笑：“你不必與我說抱歉，能從你的口中幾次聽到寒山李往矣的名字，可見你們關係莫逆，你去助他，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和你一起去。”

    裴合訝異地看着她。

    秋池劍仙解釋道：“那位無頭劍仙，劍道雖然恐怖絕倫，幾可與飛昇天外的幾位老前輩比肩，但以方丈劍宗的底蘊，應該能夠擋下他。”

    “就算不能，還有蓬萊、瀛洲這天下第一、第二劍宗，並不需要我多出一份力。”

    “若是有緣的話，等中土神洲那邊事了，咱們再一起東歸，尋他問劍。”

    裴合點點頭：“好，若是那時他還在，我一定陪你回返。”

    秋池劍仙清淺而笑，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隨後兩人便一起御劍西去。

    ……

    中土神洲，大行古道。

    自鶴谷老先生離去後，一路上果然沒人再現身煩擾。

    但是道旁兩側山巒上，尾隨而行的各方修士，卻越來越多了，他們也大致知道鶴谷先生與李往矣談了什麼，都開始期待李往矣抵達杏壇後，究竟會上演一出怎樣的大戲。

    三日後，晃晃悠悠的驢車，終於停在了杏壇山門之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