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少女雲暮色

    突然出現在春欲晚客棧屋頂的白衣少女，靜靜地看着夜空中的明月。

    許久之後，她又微微擡眸，看向了明月之上的更高處。

    而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屋檐下的房間裏，李往矣和小芊君同時有感。

    李往矣放下了手中的書籍，小芊君則由青翠劍草，變回了人身，落在書桌邊的凳子上。

    師兄妹倆對視了一眼，而後同時掠窗而出，一個駕馭清風，一個化作劍光，同時落到了屋頂之上。

    “姐姐，你是？”小芊君看着白衣少女，眼裏閃過了一絲驚訝。

    她從未見過這麼清麗出塵的姐姐，但是又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李往矣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女，卻溫煦開口道：“雲姑娘，你這麼快就恢復了？”

    白衣少女回過頭來，略帶靦腆地微笑道：“李公子，好久不見！”

    小芊君看看自家大師兄，又看看清麗出塵的白衣少女，腦瓜子一轉，便想到了什麼，弱弱地說道：“大師兄，這位好看又溫柔的姐姐，是神主娘娘的少女……嗯，少女神主娘娘？”

    小家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李往矣卻笑着點了點頭。

    不錯，眼前突然出現的白衣少女，正是少女雲暮色。

    少女雲暮色於碧落天明月之上，第一次與李往矣相遇，後面沒入萬象更新印，跟隨李往矣回到了人間。

    然後東華山三洲大比時，少女雲暮色在長夜祕境之中再現，與師尊老酒甕一起，了結了跟長夜君王之間的恩怨。

    最後她借萬象更新印，擊潰了那不應該出現的失落歲月。

    力盡而虛弱的她，再一次隱入了萬象更新印之中。

    李往矣以爲她需要很久，才能好養身體，再現人間，沒想到還不到一年，她就出來了。

    在碧落天明月上，還有三洲大比結束後，李往矣都曾跟小芊君提起這位神奇而強大的少女雲暮色。

    小芊君很是好奇，卻一直沒有見過。

    所以，這是她和少女雲暮色的第一次相見。

    看到小家夥驚喜又拘謹的模樣，少女雲暮色溫柔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道：“你就是小芊君吧？比我在萬象更新印裏看到的還要靈性和可愛。”

    小芊君聞言頓時高興回道：“姐姐，你知道我？你在萬象更新印裏不是一直在睡覺麼？能看到外邊？”

    少女雲暮色略帶愧疚地看了一眼李往矣，道：“李公子，我寄居於萬象更新印，實屬萬不得已，還請見諒！”

    李往矣擺手：“我省得，不妨事。”

    畢竟他與神主娘娘之間的關係，太過微妙，少女睡了也就睡了。

    少女雲暮色見李往矣沒有在意，便繼續解釋道：“萬象更新印實屬人間第一奇物，我進入裏面後，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恢復之中，偶爾當此印異動的時候，才會醒來，借住它，‘看’外面一眼。”

    原來如此，小芊君立即再次問道：“姐姐，那你現在是徹底恢復了麼？以後是不是可以不用再進去了？可惜神主娘娘去天上了，要不然你們還能見一見。”

    少女雲暮色柔聲回道：“我畢竟是來自於三千年前，上次借用萬象更新印，又消耗太大，身形與神魂還有些虛弱，還需繼續於印中溫養，每次出來只能維持兩個時辰。”

    “這次是因爲在裏面待得有點悶得慌，所以想出來透透氣。”

    李往矣點頭，表示明白，他看少女的身形，的確還不太穩定，隨時都有可能消散。

    同時他也感應了一下自家的本命物，確認萬象更新印還在沉睡之中，估計還需數月或者半年，才能復甦。

    少女雲暮色擡頭望向了天上。

    李往矣也擡頭看天，說道：“神主娘娘於正月十五，引領人間諸聖飛昇天外了。”

    少女雲暮色輕輕頷首，顯然她知道這事。

    李往矣卻忍不住看着她，上次在長夜祕境裏，他曾問過少女如何與神主娘娘相處，少女回答他說到時候就知道了，結果是直接沒入了萬象更新印之中，根本沒見。

    此次少女再現，神主娘娘又早已飛昇天外。

    看來關係奇異的二人，真是傳說中的“王不見王”啊。

    “雲姑娘，今夜月亮分外明亮，我與小芊君都覺得是有好事發生，未曾想是你再現，這還真是人間一大幸事，當浮一大白！”李往矣感慨道，當即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罈桃花釀。

    然而看到酒罈，少女雲暮色卻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李往矣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位清麗出塵的白衣少女，或者說少女時期的神主娘娘，是不喝酒的。

    當初在長夜祕境裏，他想請師徒倆喝酒的時候，老酒甕告訴他少女不會喝酒，雲遊世間時，帶回來的酒都是孝敬他老人家的。

    “不過今晚，我可以喝一碗。”

    正當李往矣覺得有些失禮，想要把桃花釀收起來的時候，白衣少女突然說道。

    這讓他有些驚訝，卻還是趕緊以御物之術，從客棧廚房裏拿來兩個海碗，給自己和少女倒上。

    小芊君乖巧，拿出了剛從夜市中帶回的各種好吃的，又給自己拿了一瓶果飲，要和大師兄和少女神主娘娘乾杯。

    “姐姐，我該怎麼稱呼伱呀？”

    “就叫雲姐姐吧。”

    少女雲暮色實在喜愛小芊君，如此充滿靈性又單純的小姑娘，就是在她那個年代，也十分罕見。

    “舉杯邀明月，美酒敬佳人，雲姑娘，請！”李往矣拿起酒碗，先幹爲敬。

    少女雲暮色看他喝得如此豪爽，便也雙手舉起海碗，輕輕地抿了一口。

    “雲姐姐，我也敬你！”小芊君脆聲道。

    少女雲暮色想要微笑迴應，卻突然咳了一下，同時白嫩粉頰飛起兩朵紅霞。

    李往矣見狀忍俊不禁，他沒想到少女竟真是一點酒量都沒有，只喝這麼一點，竟然就嗆着了。

    很難想象，神主娘娘後來是怎麼變成酒癡的。

    少女雲暮色連咳嗽了好幾下，才終於好了，眼淚都快要出來了，粉頰也變得更加緋紅。

    她用手遮掩自己的失態，羞赧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不會喝酒，只是今夜想要嘗一下。”

    李往矣忍笑道：“我懂得，我少年時第一次偷喝酒，也跟你差不多，事後還被先生知道了，不僅挨了鞭子，還被罰抄三百遍《四書》。”

    小芊君在旁邊也是笑了起來。

    如此的雲姐姐，雖然無法將她與人間無敵的神主娘娘聯繫起來，但卻好像更加生動了一些？

    等少女雲暮色恢復正常後，李往矣也不再開玩笑了，說道：“雲姑娘，你這次出來，是看出人間與以前不一樣了吧？”

    碧落天明月上第一次相逢，少女雲暮色就曾問過他，當下的人間，與三千年相比如何了。

    少女雲暮色輕輕點頭：“不錯，我看到了有無數劫雲，縈繞於九洲四海，人間天地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沒能避免。”

    李往矣：“雲姑娘，三千年前你便預見到了這一天吧？所以後來的人，才走上了神道之路。”

    少女雲暮色再次點頭：“三千年前，我加入洄游之旅，抵達碧落天的時候，便知道人間也和碧落天地一般，很快便會有一場滅世浩劫。”

    “當時我產生了許多想法，神道便是其中之一。”

    李往矣心中敬佩，三千年前去到碧落天時的白衣少女，顯然比他走得更遠，看到得更多。

    而三千年後，後來的少女，也真正走在了挽救整個人間天地的艱難征程中。

    與之相比，他好像太過懶散了。

    “雲姑娘，你知道人間這場浩劫，究竟來自何方麼？”

    白衣少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意外：“她沒有直接告訴你？”

    李往矣搖頭：“神主娘娘說等我踏入聖境後，才有資格知曉。”

    少女雲暮色回過頭來，目光奇異地上下打量着李往矣。

    “雲姑娘，怎麼了？”

    少女雲暮色輕嘆道：“沒想到你竟然是破局者之一。”

    李往矣請教：“怎麼說？”

    少女雲暮色卻搖了搖頭。

    “你的確需要等到聖境之後，才合適知曉，否則不管是對於你來說，還是對於整個人間天地來說，都是禍非福。”

    李往矣有些無語，沒想到白衣少女也是這番口吻。

    他這次南下，尋找靈龜小鎮，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問詢太虛老龜碧落天地破滅的真相，不會到時候老龜也是這個答案吧？

    看到他這反應，少女雲暮色有些好奇：“你怎麼了？”

    李往矣苦笑：“沒什麼，看來我得快點完善大道，踏出那一步了。”

    ……

    正當李往矣和少女雲暮色重逢的時候，離開扶春城的嚴宗朝，卻是另一番境遇。

    在離扶春城一千三百裏外的一處廢棄官道中，他被一道黑影攔下了。

    “閣下是誰？”嚴宗朝冷聲問道，右手握着刀柄。

    黑影一聲不發，直接撲殺了過去，擡手竟是寒山書院四大鎮山神通中的【楓林晚】。

    “寒山書院術法？你是李往矣，還是寒山書院其他宵小？”嚴宗朝一眼便認出了黑影施展的手段，心中大怒，拔刀迎了上去。

    很快兩位超越聖境的大神通者，便廝殺在了一起。

    偏偏整條廢棄官道，都被人設置了隱匿陣法，所有動靜都隔絕了，外人一點也沒有察覺。

    “賊人，憑你這手段，還想截殺我？我嚴某人既然敢找上李往矣，自然早有準備，你以寒山神通殺我，簡直是自投羅網！”嚴宗朝大喝，同時左手一揮，竟是又飛出了十幾把大刀，與手中長刀，組成了一個強大的刀道殺陣。

    此陣法看着樸實，卻對黑影施展的寒山書院神通，果然有剋制之意。

    看來自二十年前變故發生之後，嚴氏一族就想着怎麼報仇雪恥了，專門研製出了剋制之法。

    十幾個回合過去，黑影雖然遍施各類寒山書院神通、術法，卻還是被嚴宗朝的刀陣壓制了。

    “小賊，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到幾時，等待會兒砍下你的頭顱，我要提着去問問李往矣，這是怎麼一番道理！”嚴宗朝勝券在握，殺意大起。

    就在這個時候，黑影整個氣勢爲之一變，施展出來的術法更是詭異難測。

    “這是什麼妖邪功法——你不是寒山書院弟子？你想要假冒寒山弟子殺我，然後嫁禍給李往矣？”嚴宗朝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心中更加惱怒。

    他沒想到自己去找寒山李往矣報仇雪恥，不但沒能出刀，反而成爲了別人陰謀的一部分。

    怒吼的同時，他也明白這黑影的幕後主使使誰了。

    “哼，好狠毒的算計，只可惜你算到了我嚴氏與寒山書院之仇，卻沒算到我嚴宗朝的本事，就憑你這個藏頭不露臉的宵小之輩，也想殺我嚴宗朝？做夢！”

    隨即嚴宗朝威勢猛然暴漲，竟然隱隱有晉升融道十二境之勢。

    而他操控的刀道殺陣，在這一刻也變得更加狂猛凶煞起來。

    最終幾十個回合之後，黑影被他一刀斬成了兩段，又一刀飛過，將其梟首。

    嚴宗朝拄刀而立，面色有些發紅，狂喘粗氣，心中卻大爽。

    他上前用刀尖挑開了黑影臉上的黑巾，發現這是一個十分陌生的老人，並不認識。

    “不認識也不要緊，知道是誰派來的，直接找上去就好，想拿我嚴宗朝當靶子逞奸計，可沒有那麼容易。”

    他怒聲轉身，想要去找那人。

    就在這時，百丈之外浮現了一個寬衣博帶，白麪長鬚的身影。

    正是之前去找過他的仲孫顯文。

    “沒想到你竟然主動現身了，免得我再去找你。”嚴宗朝盯着仲孫顯文冷冷地說道，“沒想到吧，你安排的人殺不了我。”

    仲孫顯文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影，眼裏閃過了一絲嫌棄。

    隨後看向嚴宗朝，淡淡地說道：“他殺不了也沒關係，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頂多是我自己費一番手腳罷了。”

    嚴宗朝舉刀斜指，冷然道：“你想殺我？你有這個能耐麼？姓孫子的，不是我嚴某人看不起你，你還不夠我一刀斬的，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