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小貓妖

    青芒城。

    李往矣和崔幼麟、小芊君、蘇谷雨四人，從地下密室中出來了。

    如今的青芒城上層人物，幾乎都被掃蕩了，因爲是崔幼麟動的手，接下來穩定青芒城秩序的事，自然也交給他。

    李往矣返回百妖客棧，準備找尋一下胡姬的下落。

    作爲青雲娘娘府喜堂中，唯一倖存者，這頭狐妖顯然並不簡單，尤其是百妖客棧這座黑店，李往矣總感覺它比青雲娘娘府和城主府，都隱藏得深。

    蘇谷雨則留下幫助崔幼麟。

    已然七境的她，在當前青芒城也算是一個強者了，能夠分擔不少事情。

    很快李往矣便領着小芊君，返回了百妖客棧。

    百妖客棧早已人去樓空，別說是胡姬和店小二了，連一個客人也沒有留下。

    走在空蕩蕩的客棧裏，小芊君小臉上有些悵然。

    從百妖客棧到青雲娘娘府，再到城主府，整座青芒妖城就是一座妖窟，過去的日子裏，也不知道有多少生靈，被它們殘害。

    “大師兄，杏壇爲什麼要這麼做？它不是三教百家之首，人間第一聖地麼？爲什麼會允許這樣的邪惡妖城存在？還是在繁華昌盛的中土神洲裏？”小芊君弱弱地問道。

    自小在寒山書院長大的她，對杏壇這天下儒門祖庭，是十分嚮往憧憬的。

    李往矣回道：“可能是大樹上滋長了幾條害蟲，也有可能是整棵大樹都歪了，具體是什麼情況，還得到了杏壇才知道。”

    “大師兄，若真是整棵大樹歪了怎麼辦？”

    李往矣無言，作爲純正的儒門弟子，就算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他也不願相信，或者說不願看到整座儒門真的墮落了。

    最終他搖了搖頭：“應該不會的。”

    小芊君知道自家大師兄爲什麼會這麼說，想到大師兄的身份，再想到全青芒城的生靈，都淪爲血食、養料，不知道被圈養了多久，她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如果大師兄沒空，或者因爲某些事，無法去杏壇，那等她長大後，便去一趟杏壇，問問那裏的那些老夫子，爲什麼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她在風雪崖待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跟葉姐姐學會了一件事。

    當遇到一些事，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就用劍說話。

    李往矣並不知道身邊的小家夥，暗暗地下了一個宏大的決心。

    問劍杏壇，一萬年來可沒幾個劍仙敢。

    就連東蓬萊洲的歷代第一人，都沒有過這樣的壯舉。

    他走在百妖客棧裏，以【天人感應】大神通與整座客棧相合，並掐指推演起來。

    很快百妖客棧中過往一些被隱去的祕事，便化作光陰虛影，呈現了出來。

    那位煙視媚行的老闆娘胡姬，竟然在一百多年前，便在此紮根了，期間換了好幾副皮囊，讓人以爲是新狐妖接手，其實一直都是她。

    這一百年來，她至少殘害了上萬住客，卻始終沒有東窗事發。

    而她與城主府之間的關係，也是詭祕難測，似乎很親密，但有時又像是敵人，一時難以分辨。

    光陰虛影的畫面從老到新，慢慢往後飛轉，卻在接近三年前的那個時間點後，突然破碎了，被一種詭異力量湮滅了，哪怕李往矣全力施展【大易天機術】，亦無法再凝聚。

    “大師兄，這是怎麼回事？”小芊君看到這一幕有些迷糊。

    李往矣卻笑了一下，道：“有某位存在，提前設下了斬斷歲月因果的強大劫力，阻止其他人追溯。”

    “不過這也說明，這座百妖客棧隱藏着一個極大的隱祕，這隱祕甚至超過了城主府地下密室裏的那座聚魂大陣。”

    “畢竟連那裏，都沒有這樣的手法。”

    說到這裏李往矣有些感慨，中土神洲就是中土神座，隨便遇到的一座妖城，就隱藏着這麼多的隱祕，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洲。

    小芊君問道：“大師兄，能夠破除這道劫力，將這裏隱藏的祕密揭開來麼？我有一種感覺，百妖客棧不除，青芒城中的生靈，便無法徹底擺脫被奴役的命運。”

    李往矣收起了【大易天機術】，道：“暫時破除不了，這道斬斷歲月因果的劫力，十分高妙，需得我晉升到聖境，或者待萬象更新印甦醒，才能將其煉化。”

    “不過小芊兒不用擔心，青芒城主已死，胡姬遁走，這青芒妖城這個大結，便解開了九分。”

    “我會留下一道印記，可暫時護得城中的生靈。”

    小芊君相信自家大師兄，卻還是爲城中的普通妖族和人類民衆感到難過，在大師兄返回之前，她跟着崔幼麟看到整座城池生靈的慘狀。

    解開城主府僞裝的假象後，他們簡直妖不成妖，人不成人，太過悽慘。

    李往矣揉了一下她的腦袋，笑着道：“其實還有第三個途徑，讓他們徹底打破一切災劫桎梏，獲得解脫。”

    小芊君仰頭期待地問道：“什麼途徑？”

    李往矣回道：“杏壇，杏壇既然有人與青芒城主有勾連，這說明某些人一直盯着這座妖城，必然知曉百妖客棧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知道，那它便不配稱作杏壇。”

    小芊君想了想，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後滿懷期冀地說道：“大師兄，等咱們找到靈龜小鎮，見完太虛石龜，就去杏壇吧。”

    “好！”

    李往矣答應了小姑娘，隨後師兄妹倆走出了百妖客棧，並點上一把火，將它燒了。

    這座百妖客棧發生過了太多罪惡，唯有大火，才能將其徹底淨化。

    在客棧大火燃燒時，東邊山巒升起了一輪旭日，絢爛的霞光，染紅了整座青芒妖城。

    清晨到來，城中的普通妖族和人類民衆，開始上街了。

    昨夜發生了太多事，連他們的身體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但是保持着半人半妖之身的普通妖族，和人類普通百姓，還得繼續生活。

    似乎他們早就習慣了妖城之中發生的各種事情。

    看到街道上，一個長着一對長耳朵的兔妖在賣早點，小芊君不由得想起了百妖客棧那個名叫妙妙的小貓妖。

    “大師兄，你說那個妙妙，也是一隻壞妖麼？昨天晚上住店的時候，我沒有從她身上看到妖邪戾氣。”

    “既然身上沒有妖邪戾氣，那就說明她沒有作惡，小芊兒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青雲娘娘府和城主府中，不是每個小廝、婢女、妖兵，都是邪惡之妖一樣，百妖客棧裏，也不一定全是壞妖。”李往矣寬慰道。

    “不過那只小貓妖，畢竟是從百妖客棧出來的，爲了探清百妖客棧隱藏的那個隱祕，還是要去見一見她。”

    ……

    青芒妖城西邊，有一條名叫破竈巷的破敗巷子。

    光從這名字，就知道這條巷子，是什麼人在住。

    當旭日出來的時候，破竈巷裏出現了一些煙火，但更多院子裏冷冷清清的，只有憔悴老人與病弱孩子的咳嗽低吟聲。

    在這巷子的最裏邊，一個四處漏風的茅草院子裏，有一位圓臉小貓妖，正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着一碗藥湯，走向裏屋。

    裏屋有一張木牀，木牀上躺着一位瘦得快沒人形，如同人類七八歲小女孩的小貓妖。

    “小影，起來喝藥了。”

    圓臉小貓妖小心翼翼地端着藥湯，走到牀前輕聲呼喚。

    正是從百妖客棧下工歸來的小貓妖妙妙。

    此刻的她，並不知道百妖客棧已經化作了灰燼。

    聽到她的呼喚，牀上的病弱小貓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向自家姐姐，卻並不想喝藥。

    “小影乖，喝了這碗藥，你就好了！”妙妙柔聲勸道，低頭吹了吹藥湯，好讓它涼一點。

    牀上的病弱小貓妖終於開口：“姐姐，我不想喝藥，我想吃魚幹。”

    “魚乾準備好了，喝完藥姐姐就給你拿來。”

    “我不。”

    “爲什麼？”

    “這是人類大夫開的藥，治不好我的病。”

    “胡說，那位許老大夫治好過很多妖族的病，而且他的妻子也是妖族，並不會騙妖，他說只要你喝了這碗藥，馬上就能好。”

    見姐姐這麼堅持，名叫小影的小貓妖，只好湊去，伸出一條嬌嫩的舌頭，慢慢地輕舔着藥湯。

    看到妹妹終於喝藥了，妙妙圓圓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許久之後，小影終於喝完了整碗藥湯，重新躺回了牀上，不過她蒼白的小臉上，卻多了幾分紅潤。

    “姐姐，昨天晚上城裏好像發生了很大的事情，不會是城主府又要來抽血了吧？”小影突然開口道，“到時候你和娘，就把我送去城主府好了，這樣你和娘就不用抽血了。”

    妙妙放下藥碗，輕輕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說什麼傻話呢，就是把我送到城主府，也不會把你送去。”

    “你就別想這麼多了，好好的養病就行，其他的有我和娘。”

    “伱可是咱們家天賦最高的，我和娘還盼着你能跟爹爹一樣返祖，成爲一隻五境的大妖呢。”

    小影聽到姐姐這話，腦海裏不由得想起了父親。

    父親是她們破竈巷第一個返祖的妖族，當時受到了城主府的極大嘉獎，後來還去了城主府當一名守衛。

    只可惜好景不長，在她生病後的某一天，父親去執行一個任務，再也沒有返回。

    “姐姐，娘去哪兒了？”

    妙妙望了一眼院門處，回道：“娘去給豬叔叔家接生了，據說豬大嬸這次只懷了一胎，若是真的只生下一隻，只怕會受到城主府的懲罰。”

    “豬大叔說他準備去城外的百鬼坑挖礦，好掙回罰金，也不知道百鬼坑會不會要他。”

    小影看着破漏的茅屋頂，幽幽地說道：“姐姐，我們明明是妖族，這裏又是妖城，我們爲什麼會像人類一樣活得這麼辛苦呀？”

    妙妙一怔，想要解釋一下，忽然又發現自己說不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她們的孃親挎着一個包袱回來了。

    妙妙立即迎了上去：“娘，豬大嬸怎麼樣了？生了幾個小寶寶？”

    貓妖大娘滿臉的疲憊，同時有些警惕地望了望外邊，小聲說道：“你豬嬸生了一胎，不過不用怕城主府會懲罰了。”

    妙妙不解：“爲什麼呀？”

    貓妖大娘將大閨女拉到近前，聲音更小地說道：“因爲城主府被人攻破了，城主和那幾位少城主，城主府夫人都死了，已經沒有妖管這些了。”

    妙妙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牀榻上的小影，同樣很是意外。

    “娘，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這樣？”

    “妙妙，城主府發生的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百妖客棧，我回來的路上聽很多人說，百妖客棧是一家黑店，那個胡掌櫃是一頭大惡妖，這些年不知道禍害了多少住店的妖族和人類，如今那裏已經被人一把火燒光了。”

    貓妖大娘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家大閨女，問道：“妙妙，你三個月前就被胡掌櫃招過去了，你不會也幹了什麼殺人越貨的勾當，被人找上來吧？”

    妙妙聽到這番話，原本比較紅潤的小圓臉，也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不過很快她就說道：“娘，我沒有，我沒有害一個人和一隻妖。”

    “真的？”

    “真的，而且我還瞞着掌櫃的，偷偷放跑了幾個人。”

    聽到這裏，貓妖大娘放心了一些，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燒了百妖客棧的人，應該不會找上來。”

    “不過妙妙，百妖客棧真是一家黑店？那胡姬掌櫃，我看着還怪好的，要不然當初娘也不會放你去。”

    回想起自家掌櫃的幹過的那些事，妙妙臉色有點難看，怯怯地回道：“掌櫃的是幹過一些壞事。”

    “我爲了繼續留在店裏，便沒有跟人說，不過我敢保證，女兒真的沒有害一個人和一個妖。”

    貓妖大娘將大閨女摟進懷裏，柔聲道：“委屈我家妙妙了，好了好了，一切都過去了，只要咱以後不再進百妖客棧這樣的東家，就好了。”

    “妙妙，百妖客棧的事，你記得不要跟任何人任何妖說，有人問起你就說什麼都不知道。”

    妙妙點點頭。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茅草院子裏出現了一道黑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