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來自杏壇的質問

    當青芒城主人頭落在地上的時候，兩隻眼睛瞪大，變得十分驚愕。

    他顯然沒有想到，李往矣會搶在杏壇來人趕過來之前，將其斬殺。

    這廝怎麼敢的，身爲儒門弟子，難道不怕杏壇怪罪嗎？

    要知道全天下的儒生，都受杏壇這儒門祖地管制，就算是各種鴻儒大賢，也不能超然物外。

    這寒山李往矣當着杏壇來人的面，殘殺他這位與杏壇有誓約的妖聖，乃是一種大不敬，按照儒門宗法，可是有可能被打入碑林地牢的。

    然而，不管後續如何，他都已經看不到了。

    “呼——”

    伴隨一陣清風，杏壇來人落在了李往矣近前。

    這是一位寬衣博帶，白麪長鬚的中年文士，看到地上身首異處的青芒城主，來人眉頭緊皺。

    又看“兇手”乃是一位青衫儒生，他的臉色更沉，道：“你是何人？竟敢殺害青芒城主？”

    來人不認識化身李殢酒的李往矣，李往矣卻認得他，雖然分隔兩座大洲，之前也曾多次在仙家邸報上，看過這位的事蹟。

    這位白麪長鬚的中年文士，名叫仲孫顯文，乃是杏壇當代最出色的經學博士之一，下一任九大學宮祭酒的有力人選。

    甚至很多老儒認爲，他有一定的可能留在杏壇中，成爲候選副教主。

    見他神情不善，李往矣卻淡然以對，青衫一晃，恢復了真身，拱手道：“晚生寒山李往矣，見過仲孫先生！”

    看到恢復真身的李往矣，仲孫顯文明顯一怔。

    “李往矣？不是在北洲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當今人間，沒有哪個修士會不認識寒山李往矣，身爲杏壇中的大儒，中孫顯文更是早已對他熟知。

    他怎麼也沒有料到，斬殺青芒城主的會是李往矣。

    “正值人間動盪，九洲大亂之際，身爲寒山書院新任山長，你不守着書院，跑到中土來作甚？”他再次喝問。

    李往矣客氣地回道：“晚輩一直景仰杏壇中的諸位大儒、聖人，之前一直沒有機會拜訪，此番無事，特意渡海前來晉謁，順便尋訪幾位故友。”

    “另外好叫仲孫先生得知，寒山新任山長是謝嘉樹，並非晚生，晚生只是副山長。”

    仲孫顯文聽到李往矣這番軟中帶刺的話，面色不愉。

    不過到底沒有在這方面作難，中土杏壇作爲儒門祖地，對於各大儒家書院的雖有一定的轄制之力，但在不違背儒門宗旨的前提下，卻是不太好干預。

    尤其是對於各大書院的山長，更是會給予一定的尊重。

    真要有什麼事，一般也由該洲學宮出面。

    正因爲這樣，寒山書院上任山長陸牧之，才能常年在外面雲遊，當個瀟灑的甩手掌櫃。

    只要幾位副山長沒有意見，不管是北洲學宮，還是中土杏壇，都管不着。

    所以李往矣現身何處，實際上與仲孫顯文無關，就算他是杏壇大儒也一樣。

    見李往矣表現得不卑不亢，仲孫顯文也懶得拐彎抹角了，直接指了一下地上的青芒城主屍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往矣淡定地道：“此獠身爲一城之主，人間妖聖，不圖建立功德，回報蒼生，反而圈養一城生靈爲血食、養料，正好被晚生與朋友發現，便出手誅之。”

    仲孫顯文道：“你會不會弄錯了？這位青芒城主乃是杏壇欽定的中土三十三妖城鎮守妖聖之一。”

    “他有仙籙在身，豈會殘害自家城中的生靈？”

    從這位仲孫先生剛一抵達，李往矣便知道他的態度，聞言依舊很是淡定地道：“晚輩這麼說，自然是有憑據的，前輩要是不信，可一同前往青芒妖城查驗。”

    仲孫顯文不接這話，問道：“李往矣，你可知這位青芒城主，或者說這座青芒妖城，與杏壇有過約定？杏壇允許他主宰青芒地界八百年，任何人和勢力，皆不可干涉？”

    李往矣搖搖頭：“不知。”

    仲孫顯文冷然道：“那你現在知道了，你肆意斬殺杏壇盟約之大妖，陷杏壇於不義之地，你可知罪？”

    說話的同時，他周身氣勢一沉，威壓周遭百丈之地，隱隱化作一尊儒道聖像，像是同時有百十位儒門聖人，一起喝問一般。

    然而他這威勢，卻對李往矣一點影響都沒有。

    李往矣甚至都沒有展現一縷浩然之氣，便雲淡風輕地再次搖頭：“晚輩不知罪。”

    仲孫顯文冷哼一聲：“不知罪？李往矣，你這是不將杏壇放在眼裏麼？別說伱只是寒山副山長，就是寒山山長陸牧之當面，也不敢如此狂狷！”

    聽到這話，李往矣臉色終於有些變化，道：“仲孫先生，你可以說晚輩，卻不該辱沒陸山長。”

    “另外，你說杏壇與青芒妖城訂立過契約，八百年之人任憑其主宰城中所有生靈，敢問這契約可真的存在？因何而立？”

    仲孫顯文漠然回道：“自然是存在的，契約收錄於杏壇祕案庫，老夫豈會在這種事上哄人？”

    “至於因何而立，你沒有資格知道！”

    李往矣直視着他，道：“就算這契約真的存在，青芒妖城中的一切事務，便是應當的麼？”

    “杏壇，或者你仲孫先生，就看着青芒城主肆虐城中妖族與民衆，任憑生靈塗炭也不管？”

    “敢問這可否符合我儒門宗旨？”

    仲孫顯文被李往矣氣勢所迫，周身威勢爲之一震，不過很快便穩定了下來，冷然道：“李往矣，你不該質疑杏壇的決定，杏壇這麼做，自然是有杏壇的道理。”

    “你未曾請示杏壇，便直接斬殺青芒城主，便是壞了杏壇與青芒妖城之間的約定，此乃大罪，你需要與我走一趟杏壇！”

    李往矣眉頭微挑，他沒有想到仲孫顯文的態度竟然這麼強硬，甚至有點不加掩飾。

    他只是斬殺了一個罪有應得的大妖而已，身爲杏壇來使，至於這麼不顧臉面麼？

    難道這位青芒城主，或者這座青芒妖城，隱藏什麼大干係？

    要不然眼前這位，何至於此？

    可一座禍害生靈妖城，到底藏着什麼緣由，能讓杏壇這麼護着？

    很快他收起這些念頭，回道：“既然來了中土，晚輩自然是要走一趟杏壇的，但卻不是因爲眼前這事，也不是今天。”

    “斬殺青芒城主，晚輩乃是替天行道，合乎正理，就算仲孫先生乃是杏壇大賢，也不能顛倒黑白，隨意驅使。”

    仲孫顯文臉色一冷，道：“你確定要忤逆老夫？李往矣，你可想好了，雖然你早前獨登《驚世名錄》，展現無雙風采，又曾在北洲斬殺過融道十二境。”

    “但這裏可是中土，老夫可是來自杏壇！”

    李往矣微微一笑道：“孟子曰：大丈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仲孫先生，只要晚輩身行正義，未有不端之舉，莫說只是你，就算是至聖與亞聖兩位先聖當面，晚輩也無所畏懼。”

    仲孫顯文冷冷地道：“真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豎子，你真以爲在年輕人中闖出了一點名聲，就可以傲視天下，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

    李往矣隨意一拱手：“仲孫先生若是有所指教，晚輩接着就是。”

    仲孫顯文臉色陰厲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

    李往矣目光清澈相對。

    眼前這位也如青芒城主一般，恢復了聖境修爲，甚至給李往矣的感覺，超越了十一境巔峯，至少爲融道十二境。

    但是李往矣卻並不害怕。

    哪怕是來自儒門祖地杏壇，誰高誰低，也得打了才知道。

    況且今日他佔着理，真去到了杏壇，也有得說道。

    “轟！”

    仲孫顯文儒衫激盪，強大的威勢如怒海狂濤一般洶涌而出，發出了一聲異響。

    李往矣大袖輕拂，萬千浩然之氣縈繞，與之相對。

    這還是他第一次，與一位儒家聖賢較量，雖然心情有些複雜，但是卻還是準備坦然以對。

    儒門之間的聖境大戰，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仲孫顯文突然耳朵動了一下，瞬息之後，他收起了威勢，目光幽然地看着李往矣。

    這是接到誰的傳音了，所以不打了？

    正當李往矣暗自忖度的時候，仲孫顯文已經開口：“李往矣，你斬殺青芒城主，已然沾染了大因果。”

    “就算你被許多人關注，氣運在身，這個因果你也是要還的。”

    話音落下，仲孫顯文便化作一道清風離去。

    李往矣收起所有浩然之氣，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眉頭微皺。

    這個仲孫先生今日所作所爲，很不對勁。

    因一邪惡大妖而動殺機，又因一人之言而退。

    這青芒城主與其到底有何干係？

    給他傳音，讓他退走的人又是誰？

    另外，他真的是從杏壇而來，若真代表杏壇的話，作爲三教百家之首的杏壇，爲何會容忍這青芒妖城的存在？

    想不通。

    李往矣乾脆不想了，也駕馭清風，返回青芒妖城。

    他不知道的是，在離去沒多久，仲孫顯文便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峽谷中，與一個出乎意料的人相會。

    ……

    不多時，李往矣便返回了青芒妖城。

    小芊君第一時間迎了上來，問道：“大師兄，怎麼樣？那青芒城主可抓到了？”

    李往矣笑着搖頭：“沒有抓到，不過他已經死了。”

    小芊君脆聲回道：“死了好，聽城裏的普通妖族和百姓說，他這些年來殘害了不知道多少生靈。”

    “崔公子和穀雨姐姐，還從城主府的地下密室裏，發現各種邪惡陣法，裏面留下了無數殘骸與亡靈。”

    就在這時，崔幼麟和蘇谷雨也迎了上來。

    崔幼麟遠遠地笑道：“不用說，那青芒城主肯定伏誅了？”

    李往矣點頭：“不錯，城裏現在怎麼樣了？”

    崔幼麟道：“整個城被青芒城主荼毒太深，幾乎每個妖族與百姓，都被他寄生了，等到‘成熟’，便會變成他的血食與養料。”

    “另外，從城主府地下密室中那些邪惡陣法來看，這位青芒城主好像是在練什麼絕世魔功，或者在祭煉什麼。”

    “我對這方面懂得不多，還得你去看看，我總覺得這座妖城，比咱們想象的還要恐怖許多，可能隱藏着某種大祕密。”

    聽到這話，李往矣當即將他與仲孫顯文的會面過程，說了出來。

    “青芒城主背後，竟然站着杏壇？這怎麼會？從仲孫顯文那態度來看，我猜的沒錯，這青芒妖城果然不簡單。李兄，咱們可能惹上一個大麻煩了。”

    作爲外人，崔幼麟顯然對於杏壇十分忌憚。

    李往矣回道：“等辦完手裏的事後，我會走一趟杏壇，我相信杏壇就算有些藏污納垢之事，作爲三教百家第一聖地，終究不會徹底墮落。”

    “這件事既然是起於杏壇，那就從杏壇了結。”

    崔幼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李兄，你若真要去杏壇，可得小心一點。你雖然名滿天下，但到底是北洲儒生，而非生於中土。”

    “杏壇有一位第一新聖，你這位登上《驚世名錄》的北洲奇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與中土儒門，還有大道之爭。”

    李往矣頷首道：“多謝崔兄提醒，我省得。”

    崔幼麟見他如此，便也不多說什麼，只最後說了一句：“你去杏壇的時候，記得招呼一聲，我陪你一起去。”

    “雖然我人微言輕，可到底是個見證者，又收錄了許多證據，我就不信仲孫顯文和他背後的人，能夠顛倒黑白。”

    旁邊的蘇谷雨弱弱地開口道：“還有我，李先生，我去做證人！”

    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青芒妖城這事很不簡單，極有可能掀起天大的風波。

    崔幼麟已經做好了捨生取義的準備。

    而蘇谷雨則想，要不要通知一聲蕭大哥，有蕭大哥在，或許能多一份助力。

    “李兄，咱們這就去地下密室吧，那裏面隱藏的東西，或許能夠成爲最有用的底牌。”

    李往矣點頭。

    崔幼麟立即前面帶路：“對了，百妖客棧的那位老闆娘胡姬，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