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看戲

    李往矣跟着朱雀分壇五護法夜梟，來到一座篆刻滿黑血雀鳥的法壇前。

    法壇上盤腿坐着一位黑衣中年男子。

    他倒是沒有佩戴面具，長相滄桑，略帶幾分陰冷，渾身氣機凜然，但是卻不太穩定。

    從他這波動的氣機來看，他之前至少是一位十一境大圓滿的聖人，甚至有可能已經踏足融道十二境。

    而現在，卻介於十一境初期與中期之間。

    這位黑衣中年男子，應該是在諸聖飛昇那夜，與斬龍刀皇李天琊一樣，選擇了自斬大道，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竟然保持着聖人境界，而沒像李天琊一樣，掉落到十境之下。

    再聯想到黑山怪叟交代的，幽離之主斬道之後狀態也很古怪，看來是這黑天聖殿是有某種祕法，可以讓斬道之人，儘可能保持境界。

    “夜梟拜見壇主！”

    五護法夜梟進來後，單膝跪下見禮。

    顯然，法壇上坐着的這位黑衣中年男子，便是朱雀壇主。

    “五護法，你有何事？地上這女子是誰？”朱雀壇主詢問道，聲音有些沙啞，近乎不像人聲。

    “壇主，這女子是邀月宮當代大師姐柳飛星，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殺害了黃鸝鳥，取而代之，潛伏進了我聖殿中，剛剛在甲寅殿分發任務時，被我等發現。”夜梟恭敬地回答。

    “大護法擔心此女潛伏之舉，有可能將我聖殿據點暴露，特來稟報壇主。”

    “我等失察，罪該萬死，還請壇主恕罪！”

    朱雀壇主打量了一眼地上，生機全無的女子，發現這位邀月宮當代大師姐，長相很是普通，唯一值得稱道的是，臉上透着一股英氣。

    只是隨着死亡，這股英氣也消失殆盡，變得慘然、死寂。

    “邀月宮柳飛星？北境最有希望晉升大道聖人的天才女修之一，竟然隻身冒險，潛入我黑天聖殿？”

    “這邀月宮爲了報仇，是不顧一切了嗎？”朱雀壇主神情冷然，隨即問道：“可查出她是什麼時候，潛入的聖殿？諸聖飛昇之前，還是之後？”

    夜梟回道：“應該是諸聖飛昇之前，上元節之後，黃鸝鳥未曾離過據點，他最後一次外出執行任務，是冬至那天。”

    聽到這話，朱雀壇主眉頭微皺：“這麼說，這柳飛星至少已在聖殿中，潛伏了一個多月？這麼長的時間，你們六位護法，竟然都沒能發覺？”

    夜梟腦袋低垂，惶恐道：“我等有罪！”

    朱雀壇主臉色微霽，道：“此處分堂據點有隱天師親手佈下的【超然離世大陣】禁絕內外一切消息，既然她自潛入之後，一直未曾外出，那應該還沒有傳出消息去，此地暫時還安全。”

    “但是你們犯下此等大錯，卻不得不懲罰，按照聖律，你們六位護法，都需要去幽離火域走一遭，能不能活着出來，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聽到“幽離火域”四個字，夜梟臉色大變，連聖人氣機都變得紊亂起來。

    幽離火域聽名字便知道，乃是與幽離之主有關，乃是這位至高尊主大道聖域演化的一個奇異小世界。

    只是這個道域小世界，極度恐怖而危險，別說是十一境聖人，就是十二境，甚至十三境的大聖人進去，也很難活着出來。

    在最近十年，曾有五位犯錯的聖人，包括兩位十二境大聖人，被投入幽離火域之中，最終只有一位十二境巔峯大聖人，撐過去了。

    但出來的時候，大道也已然破碎，只剩下半條命。

    “求壇主開恩，看在柳飛星已被伏誅，尚未鑄成大錯的份上，饒屬下一命！”

    “屬下這些年來跟着壇主，雖未立寸功，但追隨壇主，忠心侍奉之心卻天日可鑑，只要壇主饒恕屬下這一遭，屬下願永遠爲壇主馬首是瞻，縱上刀山下火海，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還請壇主法外開恩！”

    夜梟一邊大聲求饒，一邊砰砰砰磕起頭來。

    堂堂聖人，表現得連一條狗都不如。

    這讓隱藏在一邊的李往矣看了，搖頭不止。

    這樣的聖人，還是聖人，還配稱聖人嗎？

    同時由此也可知，黑天聖殿的等級森嚴，刑罰酷厲。

    朱雀壇主並不知道旁邊有人窺視，只冷然地看着法壇下磕頭的夜宵，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爾等既犯了聖律，豈能不懲治？若是饒恕爾等，其他人豈會服氣？那我黑天聖殿，還能成就大業，一舉顛覆九洲秩序，再造新天地麼？”

    夜梟磕得額頭一片青腫，感受到朱雀壇主的冷酷殺機，立即說道：“壇主，屬下有要事稟報，屬下兩年前截殺小白鳳王的時候，得到了一枚白鳳真羽，屬下原本是想要找人祭煉完了，再於壽誕之日，獻與壇主。”

    “如今屬下犯了大錯，罪責難逃，等不及找人祭煉了，懇請壇主容許屬下獻上此寶，再去幽離火域報到！”

    朱雀壇主滄桑而冷然的臉上，浮現一抹異色：“你剛剛說的是白鳳真羽？”

    夜梟聽到這話，心中大喜，趕緊回道：“正是白鳳真羽！兩年前屬下和青龍堂的大護法、三護法帶隊截殺涅槃的小白鳳王的時候，雖然未能成功，讓那頭小白鳳王逃走了，但是屬下卻斬獲了一枚它的本命真羽。”

    “屬下並非有意隱瞞，只是想祭煉之後，再獻與壇主，好搏個上等功勞，還請壇主見諒！”

    朱雀壇主道：“把白鳳真羽拿來本座看看。”

    “是！”

    五護法夜梟立即起身，用一把烏黑小刀，割開了自己的左臂，從裏面取出了一片白色的羽毛。

    白色羽毛一浮現，法壇大殿裏立即變得一片激盪，彷彿整個地下大殿都要破裂，化作虛空。

    “白羽不動，虛空自亂，與白鳳凰一族的【虛空隱現】大神通符合，果然是白鳳真羽！”朱雀壇主驚異道。

    身爲聖殿萬禽之首的朱雀壇主，他修的乃是上古黑劫朱雀一脈的祕法，黑劫朱雀雖與白鳳凰一族乃是死敵，但是彼此的神通祕術，卻是可以互通有無兼修的。

    當然，作爲異禽之屬中的王族，不止他這位壇主，朱雀分壇的每一個下屬，也都可以修習白鳳凰一族的本命神通。

    所以夜梟會昧下這枚白鳳真羽，朱雀壇主也理解，現在拿出來也不晚。

    “斬獲白鳳真羽乃是大功一件，可以酌情減輕處罰，本座會向尊主求情，免去你的火域之苦。”

    夜梟目露喜色，立即從地上起來，雙手捧着白鳳真羽，走向法壇，要獻給朱雀壇主。

    “夜梟，你很不錯，有了這枚白鳳真羽，本座很快便能彌補大道，恢復之前的境界，屆時本座會向尊主舉薦，讓伱擔任西境黑天使者，只要再立一些功勞，你離晉升副壇主，便不遠了。”朱雀壇主讚賞地道。

    “多謝壇主，屬下只想永遠跟在壇主身後，與壇主一起抵達新天地的至高完美仙域！”夜梟恭敬地回道，同時遞上白鳳真羽。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鳳真羽，哪怕冷然如朱雀壇主，此時也難免有些激動。

    不等夜梟走近，他便探手去取。

    就在這時，白鳳真羽倏地爆炸開來，化作一道璀璨極致的刺眼白光，照亮淹沒了整個法壇大殿。

    與此同時，夜梟與地上躺着的死屍柳飛星，一起動了。

    身着黑衣，頭戴恐怖夜梟面具的五護法夜梟，雙手齊舞，幻化出了三百六十顆星辰，佈下一座強大的大周天星耀殺陣，圍困近前的法壇。

    而“復活”過來的邀月宮大師姐柳飛星，則直接化作了一輪紫色彎月，與那爆發出璀璨白光的白鳳真羽融合在一起。

    一紫一白，一輪彎月，一片白羽，恰如一陰一陽，竟是巧妙地形成了一座陰陽大殺陣，極速殺向法壇上的朱雀壇主。

    朱雀壇主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了，在白鳳真羽異動，鳳凰聖族本命聖力爆發的時候，一聲怒喝，同時快速出手。

    他的背後飛起一對黑血雙翼，同時雙手化作黑暗陰爪，像是傳說中的黑劫朱雀，又像是一頭恐怖的黑暗魔蝠。

    他的氣勢，在一瞬間提升到了十一境中期。

    然而卻被白鳳真羽的本命聖光，給壓制住了，十一境中期之境，只持續了一瞬間，便快速跌落。

    而這個時候，近前的五護法夜梟，和從地上躍起的柳飛星，已經殺來。

    夜梟的大周天星耀殺陣，以及柳飛星與白鳳真羽融合而成的陰陽大殺陣，無比超越了聖境，直接將朱雀壇主給籠罩住了。

    “你不是夜梟，你是柳飛星！”

    朱雀壇主措手不及之下，座下的法壇直接崩裂，整個人橫飛了出去。

    他的目光掃過殺過來的兩道身影，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出了端倪，剛剛對他又是跪拜又是求饒的五護法夜梟，竟然已經被人奪舍、控制住了。

    而掌控他的人，正是地上躺着，一片死寂，生機全無的柳飛星。

    死屍是柳飛星，夜梟也是柳飛星。

    “你竟然修成了移花接木和枯木逢春兩大神通，不愧是邀月宮當代最出色的大師姐！”朱雀壇主怒吼。

    不等橫飛落地，他整個人便已經徹底化作了黑劫朱雀。

    只不過他畢竟是一個人類修士，並非真正的異禽血脈，此時倉猝化作的黑劫朱雀，有些不倫不類。

    但是威勢卻很是恐怖，原本衰減的氣息，跌落的境界，再次暴漲，似乎要一下直衝十一境大圓滿。

    然而，一擊得逞的邀月宮大師姐，並沒有手軟，在朱雀壇主怒吼，變身黑劫朱雀的時候，她控制的夜梟，將三百六十大周天星耀大陣，提升到了一千零八百級超級星耀大陣。

    而她本人，則左手持白鳳真羽，右手拿着一把圓月彎刀，直接砍了過去。

    朱雀壇主尖叫着和她對戰在一起。

    隱藏在暗中的李往矣，看到這一幕，卻搖了搖頭，暗笑道：“當白鳳真羽爆發的那一瞬，結局便已經註定了。”

    “不過這動靜到底是大了點，看在同是大師兄、大師姐的份上，還是幫你一下吧。”

    說着他輕拂青衫長袖，與整個法壇大殿融合在一起。

    如此，就算這裏打破天，其他地方的人，也察覺不到。

    自從晉升聞道十境後，李往矣再施展【天人感應】大神通，已不可同日而語，就算是十三境絕世大聖人當面，也未必能看破他的隱祕身法。

    在第一擊上遭到重創的朱雀壇主，正如李往矣說的那般，被兩個柳飛星打得節節敗退，如果沒有其他意外的話，隕落將是不可避免的。

    他憑藉一口真命之氣，強行將境界提升到十一境大圓滿，只是還沒等他出招，就直接崩潰了，不等柳飛星殺來，就差點直接身殞道消。

    諸聖飛昇之夜，朱雀壇主雖然與黑天聖殿的其他重要人物一樣，選擇了自斬大道，並憑藉祕法，沒有跌落到聖境之下。

    但是想要瞞過東華山神主雲暮色的大洲神圖，付出的代價極爲慘重，自斬大道之後，還想重歸巔峯，乃是逾矩，絕不可能成功。

    而柳飛星卻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戰鬥天才，在他強行提升的瞬間，便已看穿了他的虛實，一記圓月彎刀斬過去，差點將朱雀壇主送上西天。

    兩人激戰了十數個回合，最終朱雀壇主，被柳飛星一刀洞穿命海，一命嗚呼。

    看着倒在地上，仍舊維持着半人半雀之身的朱雀壇主，柳飛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嘀咕道：“這朱雀壇主，比本小姐想象中的還要不禁打嘛，還以爲高高在上的壇主，有多厲害呢。”

    “不過，還是多虧了神主娘娘，如果不是她‘請’諸聖上天，讓這些隱藏着的鬼祟，只能自斬大道，本小姐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嗯，也得感謝小白鳳王送的這枚真羽，沒有它對朱雀壇主進行血脈與大道壓制，以我當前的實力，想要殺他也是不可能。”

    得手之後，柳飛星這位邀月宮大師姐，明顯十分高興。

    她感謝一番後，收起圓月彎刀和白鳳真羽，抓緊時間施展【移花接木】大神通，掌控死去的朱雀壇主。

    李往矣靜靜地看着她嘀咕與收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