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洞己之道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錦鯉圓寶字數:2402更新時間:24/06/27 02:35:46
“竟是靈獸化妖,還是不少見的一品靈獸!”方寄草訝然,思及同門反應,她一直以爲程峯的騰蛇是第一只化妖的靈獸。
妖者,異也。
駱笙口述也好,【萬獸圖冊】裏記載也罷,妖獸的種類都是分爲四品。
——化虛、開靈、破智、若凡。
化虛,多爲人界小妖或是兇獸妖變後形態,智商基本和野獸差不多。
開靈,大多是妖域猛獸,或小妖吞噬同類後,融合力量和靈壓後形成,具有較高的智商和靈壓。
破智,實力幾乎可以與萬象境抗衡,具有高超的鬥戰技巧以及種羣繁衍意識。
若凡,這個就厲害了,有自我感知,自我情緒,可自主控制想法行動,頭腦與凡人無異。
面前的這只眼如明燈,尾如烈焰,渾身上下充斥着一股矜貴雅正之美,的確不是人間凡品,可它每一次的搖首擺尾又無不是在虐殺無辜,藏匿在它身下的小妖怪更是如同一羣貪婪的掠食者。
無論人肉還是妖骨,它們都能吞噬得乾乾淨淨。
“吱吱、吱吱。”
“嗚嗚~”金鱗再次翻出水面,仰天猙獰,眼中時而清明時而渾濁。
眨眼間,江心巨浪滔天,掀起層層蝶涌,輾轉向岸邊蜿蜒,方寄草本就是局外的一縷魂識,自不懼怕浪之席捲。
但她身後尚存意識的天啓百姓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快跑!快跑啊!”
“別!等等我!別丟下我呀阿牛哥!”
“救、”
更多的平民來不及喊出“救命”二字就被捲進浪裏,片刻不到,數不清的小妖撲將上來,口一張,吞下了微不足以塞牙縫的蝦米渣滓。
“鬼聖同源,血煞歸一!”
方寄草在浪裏與妖獸對視着,一聲咒語破浪而入,倏忽間,金鱗眨眼,眸中比原先清澈三分。
只有遠遊境之上才能睥睨若凡,她回頭追尋這道女聲的蹤跡,見一紅衣如血的女子懸在頭頂上方,目光滿是訝異。
有一刻,方寄草覺得對方像是看到了自己。
“這不是歸墟的妖獸……這是赤狐都尉沈越的靈寵。”泰媼感知泄露,距離她五里之外,正在斬殺岸上人性巨妖的韓章受到波及,眉心忽地一跳。
“怎麼會是他的靈寵,前幾日桃止山主不是傳訊說赤狐一隊全軍覆沒了嗎?”
感知在空中碰撞,不消一刻歸於死寂,直到遠在含光殿的老者發出一聲指令,這才喚回泰媼的思緒。
方寄草感受到周圍靈壓的變化,低頭一瞧,只見數以千計的小妖似是受到了蠱惑,攜着潮溼與血腥飛蛾撲火般攀着金鱗沖天而起。
成千上萬的妖獸轉眼間在紅衣如火的女子身邊化爲灰燼,這還不算完。
陰兵從天而降,金鱗哀嚎傳至千里,身上的精血還在四處流散,渾然無力倒在早已乾涸的血泊中等待接下來的最後一擊。
“啓稟仙師,江中妖獸已盡數滅絕!金鱗應當安置何處?”
“先取靈、後滅絕。”
接收到命令,泰媼頭皮發麻,手腕上的曼陀羅花環黯然失色。
“趁金鱗良善意識尚在,阿媼怎的還不動手?靈獸妖變聞所未聞,若再另生事端後果不堪設想!”韓章抹掉脣邊鮮血,轉身又利落砍下一顆妖頭。
七殺疫的都尉皆是百裏挑一的修士,感知、靈力、境界都在衆修士之上,比之凡人更是如同陸地神仙般的存在。
旁人看不出金鱗身上異樣,他們卻輕易就能感受到此中的貓膩。
韓章這句無情又平實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將泰媼腦中的亂麻一分爲二,許多頭緒就在此時露了出來。
一品金鱗通靈超然,忠誠、認主、有着強大的反控能力,普通邪祟根本無法桎梏它的靈壓。
可今日的它卻被磋磨的僅僅保留下一絲清醒,有被莫名妖力用傳送之法送到荒澤最中央的天啓城,套上無形的枷鎖,以玄索爲鏈,以靈血爲祭,潤養四方妖獸!
“四域淪陷,有妖獸在搶奪金鱗靈力,若再不除了它,荒澤覆滅!”韓章用感知將心情傳遞給泰媼,旋即撐不住單膝跪地,劍身釘在地上。
曼陀羅花猝然掉落一瓣,泰媼雙手手指交叉,閉上眼睛默唸口訣。
短短一息,龐然大物身上忽然亮起微光,緊接着又一點點消散。
方寄草下意識瞄到金鱗眼中的釋然與決絕,二者對視之間,不知怎麼,竟在這一刻氣脈通達,悟得洞己之道!
向外求索,茫無可入,向內求索,頓悟宇宙,通宵方向!
“道友,請留步。”脫口而出的話彷彿不是出自她之口,連聲音都變得空靈而滄桑。
然泰媼動作一切如舊,並沒有人發現異常,此法妙就妙在她就像是人間風,只吹到她想要停留的人身上。
就在方寄草雜念鴻達之時,遠在荒澤最西邊的洞府裏,一雙佈滿皺紋的手徒然顫抖了下,手中血線跟着搖晃,金鈴聲響徹懷谷。
他猛地睜開雙眼。
江水間仍然只有泰媼和金鱗,但這若隱若現的靈力又是從何而來?莫非除了他之外還有人修得光力之法?
一道低沉話語從方寄草耳邊吹過:“何方神聖?是想破本座陣法嗎?”
“小名小姓,路過而已,有幾點疑問想要請教。”方寄草在靈天靈海中回答道。
恍惚間,他們二人就如同兩條平行的軌道,只能感受到彼此,卻無法找到交集。
而在其他人面前,平行軌道又朝着兩個方向迸進,方寄草更偏向觀察者,對方則是參與者。
山那邊的人沉默了許久,靈識出海,心思盤旋,脣邊漏出一抹譏笑:“原來是在爲靈獸不值,呵呵,天下許多事本就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白夜如此,七殺疫如此,金鱗亦是如此,道友何必自找煩惱?看,金鱗已經快嚥氣了,本座和白夜之間總會贏一個,但金鱗,必死無疑。”
“它本不必死得這樣沒尊嚴。”
“呵呵,所以才叫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何爲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不問可能不可能,只問應該不應該,本座做的,白夜做的,金鱗做的,於我們個人而言,都是應該卻於常理不能之事!”
方寄草接着對方這句話說道:“毀堤淹田,傷天害理,上違天道,下苦百姓,這也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如此厚顏無恥文飾,實在令人鄙夷。”
“靈氣有限,而天地無限,吾舍萬獸之靈而取天地之精以養萬民,這便是取捨。若今後一切陰陽皆利羣生,吾又有何錯?”
“利用靈獸妖變,是對生靈不仁。迫使荒澤爲餌,是對萬民不義。何來陰陽利羣生?羣生在何處?”方寄草手一指:“即使踩到花花草草也很不禮貌。”
“……優勝劣汰!若凡間有志之士獲得大成仙道,難道不是利萬民?爾等世家出身的蟪蛄只看眼前,又怎麼會明白本座的天道霸業!”
右手一揮,一段只有他們二人能見到的走馬燈閃現在方寄草的面前。
是幻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