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僥倖(4)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扶搖微影字數:3086更新時間:24/06/27 02:27:17
天文十四年(1546)6月27日傍晚,三河國中部的荒地。
大軍行軍了一整天,已經和原定路線偏離到天邊邊了,卻仍然沒能攔下今川五郎。那匹坐下烈馬雖然因爲奔馳了一天,已經沒什麼馬力,速度也漸漸放緩了。可是壞消息是,追擊的小侍衛們的坐下馬也早就沒了力氣,同樣追不上。神奇的今川五郎至今仍然掛在馬脖子上沒有掉下來,而那匹坐下馬也絲毫沒有繞圈的意思,筆直向着西南而去——讓迂迴包抄的其他今川家騎兵毫無意義地在折返跑。
帶人追擊的朝比奈泰朝不由得開始思考一些哲學問題——最快的速度,是不是理論上無法被觀測到?因爲沒有觀測儀器可以追上它——除非出現更快的通訊方式,能超過速度本身。比如超級快的飛鴿傳書?
現在他們能期盼的,只能是遇到一個友軍的城池。然後朝比奈泰朝他們可以進城換馬,朝友軍借幾匹馬力良好的好馬,這樣就有機會追上去了。
附近最近的城,就是吉良家的西尾城和東條鬆平家的東條城了,剛好也在今川五郎一路向西南竄的行進路線上。估計吉良義昭和鬆平義春在看到今川軍的騎兵大隊後會大吃一驚吧——怎麼前腳我們剛從吉田城分開,後腳你們就追過來了。
天色漸晚,朝比奈泰朝帶着小侍衛和陸續集合而來的今川家騎兵們打起火把繼續追蹤。隨着太陽沉下去,他們的心也不斷地向下沉——深夜裏,人看不清路,馬也一樣,可是今川五郎的坐下馬卻還在跑,若是不小心馬失前蹄,那今川五郎一個小孩子能不被摔死就算命大了。更糟糕的是,今川五郎的馬已經跑入了一片丘陵。月黑風高的夜晚,朝比奈泰朝等人手中的火把可不足以把道路照得那麼清楚,今川五郎的背影也變得模糊,彷彿跟丟只是眨眼間的事情。
天可憐見,似乎是那匹馬實在是跑不動了,速度逐漸放緩。朝比奈泰朝等人也不管不顧,拼了命地壓榨自己的坐下馬追擊。現在朝比奈泰朝開始擔心自己了——他已經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坐騎的四蹄正在發軟,隨時都可能口吐白沫地倒下去。
終於,約摸着到了後半夜,月亮又從烏雲後出來的時候,今川五郎的馬最終還是脫力了,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朝比奈泰朝等人的馬匹同樣是無力再前進一步,隊伍裏已經有不少騎士連人帶馬地摔倒在黑夜裏了。朝比奈泰朝一發狠,索性拋下馬匹,徒步朝着今川五郎跑去,終於一把拉住了烈馬的馬繮。小小的今川五郎雙手緊緊環着馬脖子,胳膊都僵住了,臉色發紫,不停地打着寒戰。
「少主啊少主,可把我們嚇得夠嗆。」朝比奈泰朝慌忙把今川五郎抱了下來,確認他健康無誤後,才終於安下了心。今川五郎小嘴不停顫抖,連哭喊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看來是被嚇得更加夠嗆。
「回去告訴主軍,不用繼續向前了,少主安然無恙,已經救下了!」朝比奈泰朝於是回頭向着身後的其他侍衛和騎兵們大喊,然而卻只看到火把照耀下一張張無可奈何的臉,和他們那些剛一停下就徹底脫力倒在路邊的馬匹們。
誰還有馬力回去報信啊?
天文十四年(1546)6月28日,今川軍和東三河國人衆繼續向西南挺進,一直到了日上三竿之際,才終於遇到了趕回報信的朝比奈泰朝。他騎着的不是自己的馬,而是在天亮後徒步去了最近的西尾城,朝吉良家借了一匹馬,才趕回來報信的。
「不錯啊,奉公一次,還換了匹新的馬。不像我,留在這裏捱罵,你可真是好福氣。」迎接朝比奈泰朝的岡部元信毫不猶豫地奉上了冷笑話。
「那是因爲我的馬差一點點就跑死了,你以爲呢?」朝比奈泰朝狠狠地瞪了岡部元信一眼。
「別搞錯,當時就是你這不靠譜的傢伙慫恿少主騎馬,才釀成大
禍。若是聽我的,什麼事都沒有。」岡部元信也是反脣相譏,一面把朝比奈泰朝引入主帳中。
「朝比奈,回來了?」冷泉爲和看到朝比奈泰朝後便立刻起身,「少主呢?」
「終於攔下來了,確保安全了。但是少主驚嚇勞累過度,暫時回不來,就安排人帶着他就近去西尾城休息了。」朝比奈泰朝彙報完後,便立刻跪了下來,一旁的岡部元信也隨即跪倒在地,這對歡喜冤家頗爲默契地俯身請罪道:「請各位大人降罪!」
「算了,沒事就好,已經聽邊上的人說了,你們有在勸阻,是少主自己忽然上馬,控制不住馬匹才闖禍的。」冷泉爲和擺了擺手,示意算了,但還是教育了一句道:「以後務必注意。你們這些當近侍的,萬萬不可愛惜羽毛,想着討好少主。少主年紀還小,需要你們多看着。就算是以後大了,你們該進諫也要進諫,決不能過度考慮個人得失。」
「是,冷泉大師!在下受教!」岡部元信和朝比奈泰朝又是異口同聲地道。
「那右近衛,我們眼下是要重回岡崎城嗎?」今川五郎的安危危機接觸後,大澤基相便向山田景隆重新確認部隊的行進方向。
「嗯……就是這樣反覆的朝令夕改,可能會讓軍隊和三河的國人們不快吧。不過,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吧。」山田景隆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重回岡崎城,「不過,讓大家先用個午飯吧,飯後再下令開拔。」
然而,變故就在這短短的一頓午飯期間發生了。
·
「什麼?發現織田軍?都已經到了矢作川下游了?快要準備渡河了?」
本來正圍坐在一起用膳的今川家的武士們聞言都是大吃一驚。
「千真萬確。」回來報信的小田切彥次郎信誓旦旦地彙報道:「是友軍吉良家的探子發現了有很多織田家的忍者和探馬在活動,不斷拉開情報屏障,不允許外人靠近。我們於是借了吉良家的戰馬和裝備,和吉良家的騎士一起策馬偵察,驅散了一小隊織田家的忍者和探馬,登上了高坡,確認了有織田軍大隊在往南邊渡口的方向行動,至少得有5000人以上。」
「這麼多?」鵜殿長持驚訝得筷子都險些掉了,「織田軍不打算走歷次入侵三河的官道大路了嗎?反而繞野地來了南三河?」
「什麼意思,是想要攻擊東條城和西尾城,逼迫我們救援嗎?還是這隊人只是佯動,目的是吸引我們大軍南下,好給他們的主力爭取一個突襲岡崎城一線的機會?亦或是想要發動鉗形攻勢,兩路並進,挺進三河腹地?」大澤基相被織田軍忽如其來的動向搞得一頭霧水,一時間也參不透織田信秀的意圖。
「但這是一個機會……」短暫的驚訝過後,身經百戰的山田景隆第一個反應過來,「無論是別動隊還是主力,我們的大軍剛好就在對面渡河口附近,如果能打一個半渡而擊的話,就可以直接逆轉戰局。」
「有理。」鵜殿長持和大澤基相也立刻意識到眼前的戰機。
「通知身後的三河國人衆,還有吉良家和東條鬆平家的友軍,速速趕來與我部會和,準備埋伏到矢作川沿岸列陣。」山田景隆果斷下令,岡部元信、朝比奈泰朝和小田切彥次郎等人立刻出營前去傳令。
「真是狗屎運……追着少主跑了一路,反而剛好撞上了織田軍的渡河?」小田切彥次郎有些難以置信地感慨道。
「說不定這是少主計劃的一部分呢。」岡部元信的冷笑話依舊水平穩定。
「得了吧,你沒看少主昨晚回去後吐成什麼樣子。」朝比奈泰朝想起昨晚的事情,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朝比奈大人,怎好因主家醜事發笑?」一向正派的小田切彥次郎板着臉抗議道。
「聽到沒
?」岡部元信也順勢白了朝比奈泰朝一眼,「不靠譜的小毛頭。」
「怎麼,不能是被岡部的冷笑話逗笑了嗎?小田切,你怎麼不罵他?」
·
矢作川的另一邊,織田軍陣中。
「主公,發現了吉良家的斥候,我們驅散他們之後,他們又來了一小隊騎士衝到了矢作川岸邊,我們沒來住,估計讓他們看到了一眼主軍的陣勢,請降罪!」一個織田軍的斥候趕回了向織田信秀回報道。
「無妨,這麼大規模的軍隊在光天化日下行動,早晚會被看到。等他們吉良家討論出了個所以然,再派人向岡崎城告急,再等今川軍討論出個所以然,再派軍南下——沒有個兩三天到不了的。」織田信秀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同時又向瀧川一益確認道,「有今川軍的動向了嗎?他們到哪裏了?」
「前天抵達了巖略寺一帶,正沿着從吉田城向岡崎城方向的官道往西北去。」瀧川一益拱手稟報道:「更進一步的情報我們也拿不到了,沒有忍者發回消息。」
「足夠了,前天還在巖略寺的話,除非全軍拼了命一樣往西南跑,不然不可能在今天趕到西尾城的。但他們好端端的,怎麼可能突然改道呢?想去西尾城的話,直接從吉田城向西不就好了,何必往北去巖略寺?按原計劃行事,準備渡河,今天入夜前包圍西尾城。」織田信秀一揮手中軍配,織田軍的中間紛紛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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