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 前後不一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釣魚能手字數:3238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晉陽就在眼前,苻堅恍如隔世。
他是通過發動宮變,最終成爲了虞國的君主,雖說是苻生自取滅亡,但終究得位不正。
原本趁着桓熙南下奔喪的機會,苻堅想要以一場勝利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想當初,十萬步騎西征,進攻河套,是何等的豪氣幹雲,如今卻灰頭土臉的退了回來,苻堅內心難免有些沮喪。
他看向身旁的薛贊,嘆息道:
“朕御駕親征,卻徒勞無功,實在不知應該怎樣面對朝中的公卿大臣。”
薛贊出言安慰道:
“陛下班師,是因爲桓熙犯我疆界,而建寧公(李威)無力驅逐賊寇,這才主動放棄了河套,回援河東,又怎能說是失敗。”
苻堅聞言,雖然爲之臉紅,但也接受了這種說法。
他必須維護自己的權威,因此,只能拿李威出來當擋箭牌。
“走吧,別讓公卿們在城門外等候太久。”
苻堅說着,催動坐騎,四萬將士隨他向着前方的晉陽北門進發。
虞國的大臣中,有眼色的絕不止是薛贊,前來迎駕的大臣們,沒有一人提起苻堅在北線的失敗,反而紛紛表示慶幸,認爲是苻堅回援及時,定能在南下之後,將樑軍驅逐出境。
苻堅與羣臣寒暄後,直奔宮城,拜謁他的母親苟太后。
苟太后年過四旬,仍是風韻猶存的模樣。
“堅頭,一路奔波,着實辛苦了。”
苟太后撫着苻堅的臉,說道:
“只恨建寧公畏敵如虎,不敢與樑軍交戰,需得勞你千里回援。”
對於絕大部分的女人來說,情郎哪有兒子重要。
至於開北魏漢化風潮的馮太後毒殺獻文帝,那也是因爲他們母子爭權,而非是獻文帝執意誅殺馮太後的男寵李奕。
況且,在北魏子貴母死的制度下,馮太後只是獻文帝的嫡母,而非生母。
苟太后爲了維護自己的兒子,當然要將退兵的責任推給李威。
實際上,苻堅對李威的表現很滿意,他根本沒有寄希望於李威能夠逼退樑軍,只要前線不出現大敗,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畢竟李威雖然頗具才能,但哪是桓熙的對手。
他麾下將士雖多,可都是些二線部隊,在苻堅自己率領精銳敗於謝艾、鄧遐之手的情況下,要求李威以烏合之衆擊敗桓熙,實在是強人所難。
“母后切勿責怪建寧公,桓熙狡詐多智,建寧公是應該謹慎用兵。”
苻堅替李威說話,這讓苟太后心中稍感慰藉,其實她也擔心苻堅因爲自己與李威的私情,而導致母子二人疏遠起來。
苟太后笑道:
“堅頭無需擔心,我已下詔,讓建寧公主動出擊,想必不久之後,當有捷報。”
苻堅原本並不擔心,河東郡的局勢已經進入了僵持階段,一時半會,只怕分不出勝負,他完全趕得上那場大戰。
可如今聽苟太后這般說,苻堅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母親!糊塗呀!”
苻堅跺着腳,說道:
“急則生亂,母親如今催促建寧公用兵,情急之下,桓熙一旦施展詭計誘敵,建寧公必定中其埋伏,前線大軍危矣!”
苟太后一介婦人,當然不懂軍事,但她也有自己的道理,只見苟太后板起了臉,訓斥道:
“堅頭!你是在訓斥我嗎!”
苻堅一怔,自知失言,趕忙向母親賠罪。
他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自然也推崇孝道,就連母親與亡父的結拜兄弟有染,苻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不是一時情急,他又怎會當面頂撞母親。
苟太后並未就此消氣,她抱怨道:
“你自在外領兵,將國事全都壓在了我一個婦人身上,你可知道,河東郡的那場戰事,拖延至今,花銷了多少錢糧!”
苻堅啞口無言,只得再度賠罪。
苟太后當然知道苻堅是無心之失,她也並未緊抓着錯處不放,只道:
“既然你都回來了,今後這國事,你自爲之,免得又怪我一個婦人見識短淺。”
說罷,便讓苻堅退下。
苻堅再拜,走出苟太后的寢宮,他急忙喚來親信,吩咐道:
“你速往安邑,告知建寧公,不可輕舉妄動,待我南下,總有法子將桓熙逼出營寨。”
親信領命,當即跑出宮城,快馬南下。
而此時,周瓊、毛穆之已經帶着一萬精銳步卒,押運着弓矢與糧草渡過了黃河。
桓熙在弘農郡調集糧草,而周瓊、毛穆之出於安全考慮,並非是走的黃河大橋,而是經由弘農,走風陵渡的浮橋。
既然順路,留守弘農郡的周楚自然是讓糧隊跟着毛穆之的楚軍同行。
周瓊在走過浮橋之後,回頭望去,已經看不清對岸父親的面容。
他搖搖頭,將這份不捨拋在了腦後,提醒毛穆之道:
“下重餌,才能釣大魚,如今我等與這支糧隊同行,敵軍一旦來犯,絕不會是小股部隊,毛將軍還需打起精神,萬不得掉以輕心。”
其實,周楚也是遵照桓熙的吩咐行事。
桓熙在得知桓溫派遣一萬精銳步卒北上增援之後,立即授意讓周楚將護衛糧隊的重任交給這支楚軍。
假如慕容恪有意劫糧,就必須派出重兵,畢竟桓熙忙前忙後,可不是爲了吞掉敵軍的小股部隊。
無需周瓊提醒,毛穆之自當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在桓熙面前露臉,有所表現,讓這位樑國的君主,楚國的世子能對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
“周郎且放心,只要敵軍膽敢覬覦糧隊,本將軍必定能夠配合樑公,將其殲滅,教他有來無回。”
毛穆之言之鑿鑿。
他們在渡過黃河以後,將要走的路線,便是桓熙進攻河東郡的路線。
由風陵渡向東,沿着中條山脈進軍,沿途經過河北(今山西芮城北)、大陽(山西平陸西南)二縣,再由大陽向北,翻越中條山脈抵達鹽池。
雖然河北、大陽如今淪爲了樑國的佔領區,但是這一路上並不安全。
尤其是在翻越中條山脈以後,極有可能遭遇襲擊。
事實上,李威已經帶着兩萬騎卒在夜間出營,他們晝伏夜行,向着中條山的方向進發。
永和十二年(公元356年)九月十一,當信使趕到虞軍大營的時候,此時營中只剩了呂婆樓還在主持軍務。
“建寧公何在?天王有口信傳達。”
親信焦急地問道。
呂婆樓並未隱瞞,他認得,此人是苻堅身邊的近臣。
“建寧公三天前就已經率兵出營,伏擊敵軍糧隊去了。”
親信聞言,心中暗罵糟糕,他對呂婆樓道:
“呂府君,還請派遣使者,讓建寧公速速回營,天王有命,不得擅自出擊,待天王領軍南下,再作計較。”
呂婆樓瞠目結舌,他們之所以冒險伏擊桓熙的糧隊,是因爲受到朝廷的催促,實在扛不住壓力了,只得出此險招。
希望能迫使桓熙在斷糧之後,無奈退兵。
如今又來一道口令,卻與此前截然相反,也虧得兩道命令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否則,呂婆樓和前線將士都得被他逼瘋了。
當然,苻堅的命令來得正好,呂婆樓其實也不希望冒險。
此前贊同李威出兵,只不過是苟太后催得緊,不得已而爲之,如今既然苻堅讓他們靜待時機,那麼財政上的問題,自然不需要李威與呂婆樓去考量。
“我這就派人去將建寧公給喚回來。”
事不宜遲,呂婆樓趕忙找來心腹,讓他立即去往李威的藏身之地,而呂婆樓也準備親自帶上一支軍隊南下接應李威。
同時,他也沒有忘記將此事通報給慕容恪。
至少從目前來說,虞國與燕國還是能夠互相信任的盟友。
虞軍有什麼動向,肯定要告訴慕容恪一聲。
燕軍大營,慕容恪接見了呂婆樓的使者,在聽到使者的轉述之後,慕容恪點頭道:
“你回去轉告呂府君,就說孤已經知道了。”
慕容恪其實也不願繼續僵持下去,他也在積極尋找戰機,可是那支糧隊,直覺告訴他,擺明就是桓熙的陷阱,就算想當一場反伏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既然苻堅即將南下,又命令李威按兵不動,想必李威也不會說什麼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慕容恪對封弈道:
“封太尉,看來我們得要另尋戰機了,李威不久將會退回來,我軍也不必再大費周章的南下。”
慕容恪其實都已經做好了利用李威釣魚的準備。
封弈對此倒也沒有別的看法,畢竟就算繼續僵持下去,損耗的也是虞國的錢糧。
苻堅自己都不急,封弈又有什麼好急的。
然而,衆人忽略了一個關鍵的點,便是南下傳信之人,是否能夠及時阻止李威。
毛穆之護衛糧隊北上,一路上,外鬆內緊,日行六十裏,這對於一支滿是輜重的軍隊來說,已經稱得上是神速。
要知道,河套的援軍帶着糧草輜重,走在關西的官道上,每天也只走五十裏路。
李威在得知糧隊的速度之後,對同行的呂光說道:
“糧隊如此速度,定是桓熙即將斷糧,故而催促得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