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樑國賢相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釣魚能手字數:3244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王猛出生於晉成帝太寧三年,也就是公元325年,如今三十二歲,實際也只是比二十六歲的桓熙年長了六歲而已。
可是從面相上看去,王猛卻要比實際年齡蒼老了許多。
尚未破曉,臥房內,王猛的妻子藉着昏暗的燭光,親自侍奉丈夫洗漱。
早些年,他們夫妻有過貧賤的生活,王氏在王猛發跡之後,雖然已經養尊處優了許多年,但是有些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夫君,你的鬢間又冒出了白髮,妾身爲你拔了?”
王氏輕聲細語地說着,不等王猛回答,便小心翼翼地替他將白頭發拔了下來。
王猛無奈道:
“我如今年過三旬,已經可以自稱老翁,鬢間生出白髮有甚稀奇,往後就別再拔了,再拔下去,總有一天非得讓你拔禿了不可。”
在外人面前,王猛是權傾朝野的王令君,是樑公的先生,但在妻子眼裏,絕不會因爲他如今的身份而畏手畏腳,正如當年王氏不曾嫌棄他只是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一樣。
“樑公常常叮囑,讓夫君保重身體,切勿勞累過度,怎料夫君卻都當成了耳旁風,昨日又忙碌到後半夜才肯歇息,待樑公回來,妾身非得向他告狀不可。”
桓熙過去沒少在王猛家裏串門,因此,王氏與他也是相熟的。
王猛長嘆道:
“話雖如此,可樑公不在關西,大事小情,又有哪一件離得開我。”
王氏提醒道:
“夫君事無巨細,什麼都要管,難道就不怕他人非議?
“樑國姓桓,而非姓王,夫君應該避嫌才是,何必緊握着權力不放。
“雖然樑公如今不在長安,可主母就在未央宮裏,有什麼事情,夫君應該與她商量着來。”
王猛恍然大悟,原來妻子拐彎抹角,就是要將這段話說出口。
他回過頭,看向妻子,沉着臉問道:
“可是椒房殿裏有人來向你傳話了?”
王猛誤以爲這背後是謝道韞在唆使。
王氏見丈夫誤會,趕忙搖頭道:
“夫君休要胡思亂想,椒房殿不曾來人。
“有道是,日中則移,月滿則虧。
“有賴樑公信任,夫君恰如那正午的太陽,十五的月亮,嫉恨夫君之權勢者,何止千萬。
“妾身竊以爲,夫君更應謹言慎行,遇事謙讓,方能長久。”
王猛聞言,不屑一顧地哼道:
“哼!婦人之見,我與樑公肝膽相照,從未相遺,我們之間的情誼,那是你這種婦人所能理解。
“樑公信任我,委我以軍國大事,我夙興夜寐,殫精竭慮,唯恐會有不周之處,而今你卻讓我處事惜身,去考慮自己的得失與進退。
“我只求無愧於樑公,何懼他人非議。”
王氏雙目一瞪,也不再爲他束髮,惱道:
“好呀!王景略,你竟敢說我見識短,忘了當年是誰一眼相中了你,陪着伱在華山吃糠咽菜!”
王猛好像被拿捏住了,只得苦笑着賠罪道:
“夫人慧眼識人,怎會是那些粗鄙愚婦,是我一時失言,還請夫人見諒。”
王氏這才消了怒火,重新爲王猛束髮。
夫妻多年,王氏知道丈夫的性子,因此,只是勸了一句,王猛既然不肯聽從,她也就不再堅持。
畢竟王氏對桓熙多少也有些瞭解,雖然這位樑公給人的感覺有些虛情假意,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對王猛的信任確實發自肺腑。
告別了妻子,王猛坐上馬車,直奔西漢皇城大門。
此時,皇城大門尚未開啓,門外的廣場上,早就聚滿了各個衙署的官吏。
不知是誰最先望見王猛的馬車,喊了一句王令君來了,霎時間,人羣就圍了上來。
王猛走出車廂,與衆人拱手見禮。
面對王猛,人羣中很少有人能直得起腰,多少都帶着點卑躬屈膝,當然,尚書左僕射謝安不在其中。
大賢就要有大賢的驕傲,雖說面對桓熙的死亡威脅,謝安只得收起了自己的驕傲,匆匆北上。
但以謝安的性子,哪怕來到了長安,即使王猛再怎麼權勢滔天,又怎麼會和衆人一樣,去巴結,去奉承王猛。
當然了,謝安也有這樣做的底氣,他可是謝道韞的三叔,阿滿、香孩兒的叔公。
王猛應付完衆人,走出人羣,倒是他先與謝安打起了招呼:
“謝僕射。”
“王令君。”
二人見禮後,王猛說起了來意:
“謝僕射,有件事我要提前與你說一聲,世子今日只怕不能隨你左右。”
謝安卻沒有太過驚訝,彷彿早有心理準備:
“今日河套胡人路過長安,王令君可是要帶上世子出城相見?”
王猛點點頭,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正是,阿滿身爲我們大梁的世子,也該讓河套各部的頭人們認一認他。”
阿滿沒有去過河套,桓熙兩次前往河套,第一次是帶兵救援鐵弗匈奴,那時還沒有阿滿。
第二次則是帶着慕容英母子前往,阿滿並沒有跟隨。
作爲樑國的世子,如今河套胡人路過長安,王猛前去安撫將士時,必須帶上阿滿,算是給到河套各部的頭人們拜廟門的機會。
謝安當然明白王猛此舉也是爲了阿滿着想,他笑着說道:
“自當如此。”
二人說話間,皇城開門的時間也到了,大門緩緩敞開,門外卻沒有一個人進去,大家都在望着王猛。
王猛也不謙讓,畢竟樑國羣臣,誰又敢走在他的前面。
只見王猛昂首闊步,走進了這座西漢時的皇城,只留下身後一衆豔羨的目光:大丈夫當如是。
不必質疑王猛在關西的權威,由於桓熙經常領軍在外,需要王猛爲他掌管,因此,桓熙一直都有很小心的在維護王猛的權威,就算偶爾與王猛意見相左,也絕不會在人前駁斥他。
就好像歷史上的高澄,爲了扶持崔暹,打擊權貴,就刻意在一次酒宴上,讓崔暹對自己不敬,與他分庭抗禮。
當然,王猛對得起桓熙的付出與信任,他很好的完成了漢初三傑之一的蕭何的角色。
桓熙在外征戰,從未擔心過後方生亂。
也就桓熙不好男色,否則,謝道韞真該擔心自己的正妻之位,畢竟中國歷史上就險些出現過男皇后。
那是南北朝末年的事情,陳文帝陳蒨就曾想過要立男寵韓子高爲皇后,只是未能成行。
阿滿一如往常在來到尚書臺後,就去向王猛請安,他清楚,父親最重視王猛的意見,如果王猛認爲他不足以繼承大統,只怕將來另有一番奪嫡的龍爭虎鬥。
只是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阿滿被王猛留了下來:
“晚些時候,匈奴右賢王就將率軍路過,還請世子與臣一同前往灞橋。”
此番南下的五萬河套胡人,以鐵弗匈奴爲主。
畢竟,無論是賀蘭部,還是乞伏部、破多蘭部,以及那些跟隨賀蘭部一同歸附的代國小部落,都是新近歸附。
如今桓熙帶走了關中的精兵,又徵發了三萬州郡兵與大量的民夫,關中只剩數萬州郡兵,王猛自然不敢徵調太多的河套鮮卑,讓他們南下,免得引發動亂。
而鐵弗匈奴則不同,他們臣服多年,早就習慣了樑國的統治,已經是被桓熙徹底馴化了。
王猛不讓他們在長安休整,也只是以防萬一罷了。
至於領軍之人,除了桓熙的忠犬,匈奴右賢王劉閼陋頭以外,還有作爲監軍的索遐。
由於桓熙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因此很少設立監軍,至於銀川單于臺左輔索遐臨時出任監軍,隨軍南下,則是王猛的任命。
索遐名爲監軍,掌管的卻是軍法,約束將士,禁止他們沿途擾民。
除了劉閼陋頭、索遐以外,還有一些小部落的頭人一同南下。
匈奴左賢王劉務桓因爲患病,此次未能同行。
而賀蘭部的頭人則是因爲年紀太大,不能奔波,即便如此,二人也都讓人代表自己南下。
阿滿自是滿心歡喜的同意下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阿滿都留在了王猛的身邊,安靜的看着他處理各類政務,也終於明白了王猛平日裏的辛苦。
對方一直在連軸轉,不曾歇息過。
好不容易到了用膳的時間,王猛終於暫時放下了筆,阿滿這才感慨着說道:
“先生辛苦了。”
王猛笑着說道:
“微臣出身貧寒,早年務農,也曾爲了生計當過貨郎,無論是在田地裏耕種,還是挑着畚箕走街串巷,都要比這辛苦得多。”
阿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自然也想象不到那份辛苦。
不多時,飯菜呈了上來,自然也有阿滿的那份。
師生二人同席而食,在王猛面前,阿滿時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舉止。
他見王猛提起曾經務農,便將碗裏的每一粒米都給吃乾淨了。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是桓熙曾經教育阿滿時,曾經詠過的一句詩,阿滿可不想因爲自己浪費糧食,而引起曾經務農的王猛的不滿。
實際上,王猛辛苦了,阿滿又何嘗不是,他小小年紀,就不得不褪去孩童的天真爛漫,只爲了向父親心中的世子形象靠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