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一脈相承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釣魚能手字數:3303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對家人的思念涌上了桓熙的心頭,離家日久,他不曾忘記,前段時間正是洛娘的生日。

    阿滿出生於中秋節,洛娘比他晚了一些。

    桓熙雖然人不在長安,但也提前讓人給他們兄妹送去了禮物。

    “也不知道阿滿如今怎樣了。”

    桓熙低聲自語道。

    他有三子一女,但最記掛的自然還是阿滿這個嫡長子。

    關中,長安。

    年僅五歲的阿滿雖然已經洗漱乾淨,但還在打着哈欠,今日難得休息,不用往尚書臺聽從王猛、權翼、謝安三位恩師的教誨,卻也得起個大早,前往椒房殿向母親請安。

    晨昏定省,這是少不得的規矩。

    椒房殿內,洛娘趴在書桌上,心思全然沒在功課上面。

    這一切自然沒有逃過謝道韞的眼睛,只不過,對於洛娘,她是不怎麼管的,倒不是看不起洛娘是庶出,而是桓熙與她提過,不要對洛娘要求太過嚴格。

    並不是所有孩子都像阿滿一般天資聰穎。

    阿滿已經在椒房殿學堂畢業,但與他同期入學的洛娘與周幼娘,二人的功課可還差得遠了。

    謝道韞可以對洛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洛娘將來嫁到夫家,即使不知道應該如何相夫教子,也無甚緊要。

    夫家娶她,娶的就是桓熙長女這一身份,誰又會看重她的才情。

    但是對待周幼娘可不同,她是阿滿的娃娃親,等將來阿滿長大,是要將幼娘迎娶進門,作爲正妻的。

    倘若妻子不賢,那可是個禍害。

    這也是爲何桓熙非得將周幼娘接入未央宮,交由謝道韞一手調教。

    名義上是說讓她與阿滿增進感情,但是這種政治聯姻,根本就不需要雙方具備感情基礎。

    因此,謝道韞對待周幼娘頗爲嚴格,就像出嫁前,在家管教謝玄一般去管教她。

    洛娘此時正百無聊賴的望着門口,見到阿滿的從門外把腦袋探了進來,頓時打起了精神:

    “母親!阿兄來了!”

    雖然洛娘不需要稱呼生母李媛爲姨娘,但還是得尊稱謝道韞爲母親,有些規矩可以無視,有些規矩則必須遵從。

    聽見洛娘的呼喊,周幼娘也沒心思再讀書了,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望向門口,果然見到阿滿正在那裏嘿笑,幼娘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以他們這年紀,當然不懂什麼叫愛情,但是架不住大人們會將觀念強加給他們。

    故而,幼娘在心底,一直把阿滿當作自己未來的丈夫。

    阿滿跨進門來,朝着謝道韞行禮道:

    “孩兒向母親請安。”

    謝道韞點點頭,問道:

    “今日先生們不上課,你有何安排?”

    阿滿笑道:

    “孩兒正要出宮。”

    洛娘在一旁聽了,頓時眼冒精光,出宮玩耍?那可太好了。

    就連幼娘也是蠢蠢欲動,只是她不敢在謝道韞面前放肆。

    洛娘起身抱住謝道韞的手臂,說道:

    “母親,讓我替你去監督阿兄,免得他在外邊招惹是非。”

    阿滿聞言,都快氣炸了,自己何曾招惹過是非。

    沒錯,父親如今不在長安,可那三位先生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謝安是他的叔外祖父,連他的母親謝道韞見了謝安都得恭恭敬敬,畢竟謝道韞的父親謝弈是個甩手掌櫃,將兒女的教育全都交給了謝安。

    至於王猛、權翼,那都是父親的心腹,尤其是王猛,桓熙都得一口一個先生。

    阿滿毫不懷疑,自己如果惹惱了這位王先生,父親必定是要狠狠懲罰他,爲先生出氣。

    “你休要在母親面前胡言亂語,我何時惹是生非,分明是你自己也想跟着去,卻說什麼要替母親監督我!”

    洛娘可不怕他,對着阿滿做了一個鬼臉:

    “略略略。”

    她是桓熙唯一的女兒,哪怕只是作爲庶女,那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就連阿滿,也對這個妹妹打從心底喜歡,他們前後只差了半個多月降生,自小就膩在一起,感情當然深厚,就連香孩兒也比不得。

    阿滿無奈道:

    “好罷!好罷!就讓你跟着,但是到了宮外,一切可都要聽我的。”

    洛娘趕忙道:

    “我最聽阿兄的話了。”

    說着,兄妹二人就要邁步出門。

    “等等。”

    謝道韞叫住二人,淡淡道:

    “我幾時同意你們出宮了?”

    兄妹二人扭過頭來,苦着臉喚道:

    “母親。”

    這模樣,看得幼娘忍俊不禁。

    阿滿解釋道:

    “父親說過,生長在未央宮中,未嘗知憂懼之勞,自該行走四方,體察民間疾苦。

    “孩兒今日出宮,就是要探訪民間疾苦。”

    這種藉口,也蒙一蒙他的那些姨娘,謝道韞豈是那麼容易上當的。

    “哼,好一個體察民間疾苦,還敢拿你父親出來壓我。

    “長安是樑國的京師,哪來的民間疾苦讓你去瞧。”

    實際上,謝道韞這話並不對,哪怕是長安,也不是人人都能活得體面。

    當然,謝道韞出身陳郡謝氏,成年之後便嫁入桓家,搬入這未央宮中,根本就沒有機會真正意義上的接觸到底層民衆。

    在她的印象裏,長安清平多年,如今又這般繁華,自然是看不到疾苦的。

    但好在,桓熙離開前,也曾與她說起過要勞逸結合,哪怕是阿滿,也不能讓他把日子過得太過壓抑。

    因此,謝道韞也只是這麼一說,最終還是同意讓阿滿、洛娘出宮,在兄妹二人歡呼的時候,謝道韞見幼娘眼中滿是羨慕,笑道:

    “幼娘,伱若是想去,便也跟着去吧。”

    周幼娘聞言,也加入到了歡呼的行列。

    謝道韞雖然自己不跟着去,但還是爲阿滿他們安排了許多禁軍將士喬裝打扮成護衛跟隨。

    阿滿帶着兩個女娃出門,不久又獨自走了回來,與謝道韞輕聲道:

    “母親,我與你說件事情,前些日子父親給王先生寄來一封信,具體內容我就不與你贅述,你只要知道,父親在河套又納了一房小妾。”

    謝道韞奇怪地瞥着他,問道:

    “你這話是何意?”

    阿滿嘿笑道:

    “孩兒覺得,你不如去向祖母請教,學一學如何才能管住丈夫。”

    謝道韞認真的點頭道:

    “說得好,等你父親回來,我再與他好好議論這件事情,問他如何看待你的建議。”

    阿滿立即改換一張面孔,正色道:

    “這種事情就沒必要讓父親知道了,免得家宅不寧,母親,孩兒先告退了。”

    說罷,阿滿一溜煙就跑沒了影。

    謝道韞注視着他離開,忍不住笑道:

    “不愧是他們桓家的種,這不正經的模樣,與他祖父、父親學了有六七成。”

    當然,根源還是出在了桓溫的身上,畢竟老奴在三十多歲的時候,還能拿彈弓去作弄別人。

    襄陽城內,桓溫連打噴嚏,司馬興男臉色很不好,她譏諷道:

    “怎麼,昨夜在你那外室的家裏受了風寒?”

    桓溫不敢還嘴,只是吞吞吐吐道:

    “昨夜樂氏身體不適,老奴爲他找了醫官,醫官號脈,說是,說是.”

    司馬興男立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說是什麼!快說!”

    桓溫心虛的看了一眼司馬興男,隨即低下頭來,忐忑不安道:

    “說是有了身孕。”

    司馬興男陰陽怪氣道:

    “怎麼,你與我說這件事情,是想要等她生育之後,讓我去伺候月子?”

    坐月子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西漢的《禮記內則》,其中明確記載了‘月內’的概念。

    桓溫哪敢有這種妄想,以司馬興男那暴脾氣,沒有一刀把樂氏梟首,他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老奴就是與公主彙報一句,那孩子留或不留,皆由公主作主。”

    如果是往前幾年,司馬興男肯定會逼迫樂氏墮胎,但以如今的局勢來看,哪怕樂氏生下一個男嬰,也不可能對嫡子的地位造成威脅。

    畢竟樂氏所生子女,就連庶出都算不上,她只是外室,不是妾。

    由於母親沒有名分,生出來的孩子也只能是私生子。

    司馬興男搖頭道:

    “罷了,逼人墮胎,有損陰德,事情若是傳揚出去,世人還以爲我司馬興男是個妒婦,不能容人。”

    桓溫大喜,老來有所收穫,無論是男丁,還是女嬰,都不會影響他的喜悅,只見桓溫連連附和道:

    “公主賢良淑德,識大體,顧大局,所謂妒婦,只不過是外人嫉妒,在那造謠。

    “老奴與那些人勢不兩立,早晚有一天,都得將他們坑殺了。”

    司馬興男啐道:

    “少跟我油嘴滑舌,記住了,這段時日讓樂氏安心養胎,休想打着這個幌子,再收一個外室。”

    桓溫心中叫苦,他之所以與司馬興男提起這件事情,就是希望她能高擡貴手,沒曾想,司馬興男根本就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給否了。

    好在江陵的道觀、尼庵都已經開到了襄陽,也不愁沒有消遣的地方。

    桓溫正色道:

    “公主說的哪裏話,老奴有公主一人足矣,怎敢生出非分之想。”

    司馬興男白他一眼,真話,假話,她當然聽得出來,只不過這種情話,哪怕是老夫老妻了,聽着還是會心裏高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