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猜測去向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釣魚能手字數:2182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政敵的貶低,往往包含私心,但如果送來的是溢美之詞,不是在存心捧殺,自是公正客觀。

    王坦之道出桓溫對殷浩的稱讚,自然能夠博得司馬昱的信服,不由頷首稱是。

    但是司馬昱並沒有立即作出決定,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吏部尚書王彪之,詢問道:

    “王尚書以爲如何?”

    王彪之年過五旬,出自琅琊王氏,是王導的堂侄,也是在王坦之以外,又一位司馬昱的輔佐重臣。

    天子尚未親政,太后又逐漸淡出,朝政自然掌控在了司馬昱的手中。

    作爲東晉第一高門,琅琊王氏的政治傾向顯而易見,只有讓晉室存續下去,琅琊王氏才能保住第一高門的地位。

    否則,一旦桓氏建國,別說是陳郡謝氏,就怕高平郗氏,因爲郗超的存在,也會壓過琅琊琅琊王氏一頭。

    高平郗氏本就是東晉的上層士族,郗超的祖父郗鑑官至司空、侍中等職。

    又曾參與討平王敦之亂、蘇峻之亂,與王導等人同受遺詔輔晉成帝。

    如今郗超深受桓溫、桓熙父子的寵信,哪怕桓溫爲其子聘娶了琅琊王氏之女,但娶妻之人並非桓熙,改變不了琅琊王氏在新朝地位下落的事實。

    對於王彪之來說,東晉朝廷,幾乎傾注了他的堂伯王導的一生心血,也是維繫琅琊王氏地位之所在,因而,一直以來,王彪之都是堅定的反桓派系成員。

    王彪之並沒有直接回答司馬昱關於是否應該重新對殷浩委以重任的問詢,而是說起了一件看似不相關的事情:

    “我聽說郗景興(郗超)因爲一些瑣事,惹惱了桓元子(桓溫),被改任爲中書令。

    “文度(王坦之)方纔說道,桓元子曾經盛讚深源有令僕之才。”

    說着,王彪之終於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桓溫此前上表,爲深源求得赦免,如今楚國空出了尚書令一職,我擔心桓溫是想要徵辟深源,繼任楚國尚書令一職。”

    衆人聞言,無不愕然呆立。

    司馬昱更是難以自持,吞吞吐吐道:

    “這、這怎麼可能深源怎麼可能接受桓元子的徵辟。”

    桓溫與殷浩的舊怨,無需再去闡述,二人能夠和好,在衆人看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然而此前還在舉薦殷浩,如今卻在皺眉不語的王坦之打破了司馬昱的幻想,他沉聲道:

    “王尚書所言,不無道理,如果桓元子真的主動示好,深源必定接受,如果沒有桓溫上表求情,深源難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諸位都知道,深源素有遠志,豈能甘心揹負罵名,抱憾終老。”

    經過王坦之的提示,衆人終於都想透了其中蹊蹺,有人在捶胸頓足,懊惱爲何不能早知道郗超的官位變動,如此,就能從中嗅到桓溫的用意。

    可就算明知道又能如何,且不說桓溫帶來的壓迫感。

    莫非桓溫展現雅量,爲昔日的宿敵求情,而他們這羣曾經殷浩的朋友,卻在從中作梗,傳揚出去,豈不是要被世人恥笑。

    司馬昱還是不願相信,畢竟殷浩在北伐失敗之前,長期領導朝堂公卿對抗桓氏。

    如今殷浩要是倒向桓氏,這對於衆人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打擊。

    司馬昱堅持道:

    “事情只是我等猜測,或許並非如此,此前本王已經派人邀請深源速往建康,待他前來,事情究竟如何,自有分曉。”

    然而司馬昱註定是等不來殷浩了,他在得到朝廷寬赦之後,徑直有東陽郡向西,前往了江州,準備經由江州,徑直去往襄陽。

    西行的馬車上,殷浩之子殷涓詢問道:

    “父親,您真的要往楚國出仕?真若如此,只怕故友都要紛紛背離。”

    此時正值春耕時節,殷浩收回了眺望窗外田間勞作的目光,對殷涓道:

    “落難之時,就連親戚也相背離,又何況舊友。”

    殷浩所言,並非是指韓伯,畢竟他也並不只有韓伯一門親戚,況且韓伯能夠不怕被桓氏記恨,陪伴殷浩一年,已經難能可貴。

    說着,殷浩繼續道:

    “我不懼死,但懼留下愚昧之名,流傳於世,徒增後人笑柄。

    “此行,我必要有所作爲,一雪前恥!”

    殷浩北伐,輸得實在太慘,也太蠢,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給定性。

    他自然要抓住這個此生或許再也沒有第二次的機會。

    至於殷浩之所以不往建康走一趟,實在是心存愧疚,無顏面對昔日的好友。

    殷涓沒有繼續勸說父親,按理說,也不是不可以在得到朝廷寬赦之後,反悔此前對桓溫的許諾,不去楚國當官。

    但是如果這樣做,這件事情傳揚出去,世人都會認爲殷浩在愚昧之外,還是一個言而無信之徒。

    不僅與桓溫徹底絕交,建康城中的舊友們也還是會離他遠去。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士人大多愛惜羽毛,誰又願意與一個聲名狼藉之人爲伍。

    到時候面對桓溫的怒火,天下之大,再也沒有殷浩的容身之地,更不可能還有機會能讓殷浩入朝爲官,幹出一番事業。

    因此,投奔桓溫,是殷浩在解除禁錮之後的唯一選擇。

    永和十一年(公元355年)二月末,司馬昱終於等來了關於殷浩的確切消息,只是這個消息並不符合他的心意。

    “可惡!可惡!殷浩!你怎能如此待我!”

    司馬昱心中滿是對殷浩的憤恨,他覺得自己遭到了對方的背叛。

    當初,哪怕殷浩北伐,輸得那麼的慘,司馬昱還在想着要保全他,試圖平息衆人的怒火,而非棄車保帥。

    如果不是桓溫執意要求嚴懲殷浩,指不定這件事情就被司馬昱遮掩過去了。

    如今殷浩被赦免罪過,他卻毅然決然的倒向了桓氏,對於司馬昱在王彪之、王坦之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一點人心,無疑是致命一擊。

    畢竟這一出,落在有心人的眼裏就會覺得,以殷浩與桓溫的恩怨情仇,都能得到諒解,被桓溫委以重任,自己與桓溫可沒有這麼深的仇怨。

    將來真到了緊要時刻,保不住有人因此改旗易幟,拋棄晉室,跳上桓家的大船。

    這如何不讓司馬昱爲之震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