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各有難處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釣魚能手字數:3256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第218章 各有難處
涼州,姑臧。
就在桓熙詢問王猛,有關賑災情況的同時,真正主持賑災的趙俱親自來到了粥廠視察。
今天是臘日,值此佳節,粥水裏難得的放了些肉沫。
當然,平均到每一個人的碗裏,這點肉沫也只夠塞塞牙縫,但也算是開了葷。
由於樑國財政吃緊,桓熙捨棄以工代賑,也不可能讓災民真的把肚子填飽,只能每天提供兩餐米粥。
非得等到春耕時,才會給農夫安排加餐。
可桓熙又明確指示,不得有災民被餓死,如果是別的人主持賑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既然災民不能被餓死,那就上報災民是被凍死好了,反正天寒地凍的,真要是凍死了人,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趙俱顯然不會這麼想,他自認爲當初沒能守住姑臧,辜負了桓熙的期望,將之視爲奇恥大辱,如今奉命主持賑災在,可謂是盡心盡力,唯恐把事情辦砸了,引發民變,再給桓熙激起一場叛亂。
在桓熙的指令傳到涼州之後,趙俱立即借用張曜靈的刺史印,通過刺史府,向受災的各郡頒佈政令,派遣使者常駐各地粥廠。
使者只做一件事情,便是以木筷插入鍋中,一旦筷子浮起,表示鍋裏放的米太少,就會有相應的負責人被問罪處死。
因此,無論是負責派米的吏員,還是粥廠的負責人,哪怕是生火的伙伕,每天在離家前,都得與家人訣別,那神情,恍如是要被押赴刑場。
趙俱身兼涼州長史、大單于臺左輔、武威太守三職,可謂是公務繁忙。
但他每天早晚都要各來一次粥廠,親自插入木筷,檢驗米粥的黏稠度。
當然了,對於目前的涼州來說,也的確沒有比賑災更爲重要的事情了。
趙俱乾脆將辦公地點都給搬到了城外,緊挨着粥廠不遠。
當趙俱逐一將木筷插入姑臧粥廠的百餘個鍋竈中後,見木筷不曾浮起,被調來粥廠的吏員們相互慶祝,臉上盡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實際上,只要按照趙俱定下的標準施粥,米粥的黏稠度能夠達到要求,筷子就不可能在鍋中浮起來,偶有意外情況,還可以酌情多試幾次。
趙俱的這種高壓做法,自然是讓底下的官吏恨得牙癢癢的。
可無奈人家不僅家世顯貴,是隴右第一大族天水趙氏的領袖人物,身後更有桓熙爲他撐腰。
據說桓熙在得知姑臧淪陷時,第一反應是詢問趙俱的生死。
無論家世、權勢,哪怕是與桓熙的關係,都不如趙俱,再怎麼心懷怨言,也只能忍氣吞聲。
畢竟趙俱兼任姑臧單于臺左輔,在緊急情況下,有權徵調河西鮮卑前來姑臧聽用。
趙俱是眼看着姑臧災民們領取了米粥,才離開粥廠,回到城中府邸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他的妻子早已備下晚膳,菜餚不豐不儉,但足夠飽腹。
趙俱不是桓熙,如果是桓熙在涼州賑災,肯定得在粥廠假惺惺的與災民同食,回家再另開一竈,給自己準備些精美菜餚。
當然,這種事情也只能桓熙去做,旁人效仿,難免會受到猜疑,認爲這是在刻意邀買人心,是存有異志的舉動。
雖說食不言,寢不語,但趙俱的妻子還是忍不住勸說道:
“夫君恪盡職守,自是爲了回報樑公的恩德,但終日早出晚歸,哪怕回到府邸,也要留在書房處理公文,直至深夜。
“如此辛勞,豈能長久。
“依妾身愚見,視察粥廠一事,不如交由可信之人辦理。”
趙俱身兼三職,每天又得在粥廠耗上許久,白天辦公的時間,根本處理不了那麼多的政務。
因此,他只能把公文帶回家中,繼續辦公,如此才不會使得政務被積壓。
趙俱當然知道妻子的顧慮並非無的放矢。
當初桓熙就是因爲擔心王猛的身體,明令禁止王猛將公文帶回家中,也不許王猛留在衙署加班,而是將那些未被處理完的公文送往未央宮,由他親自批閱。
“賑濟災民,茲事體大,我已向各縣派遣心腹,身邊哪還有可信之人。”
趙俱無奈道。
他的妻子聞言,毛遂自薦道:
“妾身願爲夫君分憂,不過是將木筷插入鍋中,我雖婦人,亦可爲之!”
趙俱雙目一亮,受限於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趙俱此前一直沒有想到自己妻子的身上。
正如妻子所言,往鍋中插入木筷並不困難,最主要的是監督人選必須能夠信得過,不會和粥廠之人沆瀣一氣。
而妻子作爲陪伴自己快三十年的枕邊人,還有誰能比她更值得信任。
趙俱放下碗筷,高興道:
“如此,就有勞夫人了。”
夫婦二人相視而笑。
臨近除夕,喜慶的氛圍越發濃厚,對於關隴百姓來說,今年又是一個好年節。
與原時空不同,這一年,關隴並未發生饑荒。
當然了,史書之所以在永和十年留下一句:是歲,秦大飢,米一升直布一匹。
也是事出有因,原時空中,桓溫進攻關中,迫使苻建堅壁清野,才引發了那一場饑荒。
如今的關隴,清平已久,雖說桓熙幾乎是連年征戰,但都是在外作戰,並未讓戰火燒到關隴,也從未因爲征伐,而對民衆橫徵暴斂。
因此,國庫雖然吃緊,但民衆的日子倒是過得舒心。
桓熙治下的樑國,屬於是國強民富,而非國富民強。
民衆有了積蓄,也進一步促進了手工業、商業的發展,自然而然的,桓熙終於決定提高商稅,名義上還是百分之二的過稅,也就是關稅,和百分之三的住稅,即貿易稅。
但已經允許稅關重複徵稅,每縣設立一處稅關,相當於,商販每經過一縣,就要繳納百分之二的住稅。
當然,哪怕關隴稅卡林立,商人們依舊有利可圖。
他們不遠千里,運輸當地沒有,或者緊缺的商品,本就是衝着暴利去的。
關隴地區,百姓生活富足,那些大受歡迎的商品,不愁沒有銷路。
北宋時,全國1200個縣級行政單位,卻設立了2200個稅關,接近一縣兩關的規模,但這並沒有阻礙北宋的商品經濟走向空前繁榮。
桓熙在關隴地區,每一個縣,設置一個稅關,並不會阻礙商人們追逐暴利。
新的商稅法令將於明年元日起頒行,如今早已行文各地,商稅收入的增加,也將極大的緩解樑國目前所面臨的財政問題。
如今財政吃緊的不僅是桓熙的樑國,桓溫的楚國同樣也不富裕。
北伐雖然成功,但在北伐期間,楚國國庫不僅要供應聯軍將士與民夫的用度,桓溫在戰後,更是不惜重賞楚、樑兩國的將士。
而桓溫所得到的成果,主要集中在政治層面。
河南、潁川、襄城三郡,唯有襄城郡能夠自給自足,而河南、潁川二郡對於桓溫來說,無疑就是一個沉重的包袱。
此前周成在潁川郡堅壁清野,同時,周成從未經營河南郡,只是派了五百人守衛洛陽,因此,河南郡同樣是顆粒無收。
如今,桓溫奪取了周成、呂護的部衆,也等同於背上一個沉重的負擔,他必須要養活二人的部衆以及將士們的家屬。
呂護被迫離開野王時,便將自己將士的家眷一同帶來了洛陽。
周成、呂護原有的三萬將士及其家屬嗷嗷待哺,三萬戶也幾乎與涼州的災民數量相當。
但問題是,涼州各郡的府庫之中,都還有一定數量的餘糧,而桓溫必須要從外地調撥糧食,沿途民夫食用,也是一筆損耗。
很顯然,桓溫過去七年的積累,距離揮霍一空,也不會太遠。
慕容恪同樣勞師遠徵,但相較來說,燕國的損耗並沒有桓溫大。
其一是他平白得了河內郡,此前有呂護組織民衆耕作,慕容恪在呂護走後,田間穀物成熟時,派兵收割,多少也能彌補部分損失。
其二是慕容恪將這一戰定性爲敗仗,也就不需要重賞將士。
其三,則是慕容恪並沒有背上河南郡這個大包袱,不需要從河北調撥糧食,賑濟目前居住在河南郡的三萬戶民衆。
因此,哪怕燕國的積累不如楚國,但燕國仍有餘力,能夠計劃在來年進攻青州。
而桓溫在短時間內,已經無力再發動大規模的戰鬥。
這也是爲何桓熙總是挑選在穀物成熟前後出兵的原因,儘可能的就食於敵,減少自家的損耗。
而且桓熙出兵,只會攜帶少量民夫,都是讓各地準備飯食,而他注重兵在精,不在多,過去指揮作戰,多則三萬,少則一兩萬。
同時,每戰總能有所繳獲,多多少少能夠貼補財政,不會像桓溫北伐一樣,幹些賠本賺吆喝的買賣。
桓溫北伐,從實質上來說,就是在賠本賺吆喝,將來經營洛陽,還得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甚至桓熙都受到連累,被迫將防線從潼關,延伸到弘農郡,牽制了他三萬精兵。
這樣的後果,並非不可預料,但桓溫需要一場勝利,需要經營洛陽,在將來逼迫朝廷還於舊都。
桓熙也只能盡力去配合他,畢竟他們父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今天沒有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