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功大難賞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釣魚能手字數:4252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第214章 功大難賞

    關於茶史的起源,有先秦、西漢、三國等等說法,可謂是衆說紛紜。

    但可以肯定的是,早在兩晉時期,飲茶就已經成了貴族階級、文人雅士們的喜好。

    當然,相較於後世,有關飲茶的禮儀、文化尚未完全形成,至少,現在並沒有吃媳婦茶的習俗,但桓熙每納側室,總得讓她們爲謝道韞奉茶,久而久之,在桓熙家中,也就成了規矩。

    顯然,司馬興男對這種規矩並不太適應,看着前來敬茶的慕容英、劉美人、郭姜三人,埋怨桓熙道:

    “好端端地,怎麼就定下了這種規矩,今日還只是三盞茶,往後熙兒做了天子,三宮六院一起冊封,那麼多盞茶,豈不得要了老身的性命。”

    都是自家人,司馬興男說話也沒那麼多的忌諱。

    桓熙戲謔道:

    “阿母休得胡言,孩兒可是晉室忠臣,只求能夠侍奉太后,安敢有此妄想。”

    司馬興男搖搖頭,她如今是看出來了,自己這個兒子,就鍾愛那些孤兒寡母,越是身份貴重的寡婦,他就越是動心。

    普天之下,就尊貴而言,哪家寡婦又比得上建康城裏的褚太后。

    只不過司馬興男也不好拿輩分來說教,她的堂妹司馬道福與桓濟的婚事,可還是司馬興男親自拉的媒。

    喝過三盞茶,司馬興男讓三女出門等候,只留了桓熙一人在屋裏,司馬興男嘆息道:

    “熙兒,你素來都有主見,爲娘勸不動你,也攔不住你,但先帝終究是伱的舅父,將來,還是要爲他留下血脈,不至於淪落爲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逢年過節,連塊冷豬肉都吃不到。”

    桓熙知道母親的意思,認真道: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倘使孩兒得意,安能趕盡殺絕,母親無需爲此憂心。”

    司馬興男聞言大慰,她並不在乎褚太后的將來,只是關心自己侄兒的生死。

    晉成帝司馬衍、晉康帝司馬嶽都是司馬興男一母同胞的弟弟,二人各有骨肉,司馬興男在世時,當然能夠保住他們,可百年之後,莫非還能化作神靈庇佑。

    如今得了桓熙的保證,自然也放下心來。

    司馬興男又道:

    “老奴在北伐之前,就惦記着幾個孫兒,看他孤苦伶仃的,着實可憐,不如就讓孩子們與我一同前往洛陽,也讓老奴享一享天倫之樂。”

    桓熙笑道:

    “這種事情,母親何必與我商量,自己拿主意即可。

    “香孩兒、如意、阿駒他們兄弟三人出生以來,還不曾見過祖父,也該讓他們認一認祖父了。”

    阿駒是桓濟的庶子,深得司馬興男的喜愛,自然也會被帶去洛陽。

    司馬興男見桓熙並未反對,不由喜笑顏開。

    桓熙隨即告辭,他還要領着慕容英、劉美人、郭姜去給謝道韞敬茶。

    就在未央宮裏喜氣洋洋的時候,慕容恪也終於領着十萬步騎回到了薊縣,至於慕容垂,則依舊留鎮鄴城。

    薊縣,宮城。

    慕容恪面帶愧色,向慕容儁請罪道:

    “微臣無能,當日在殿前言之鑿鑿,如今勞師遠徵,一無所獲,臣有負於陛下,還請陛下責罰。”

    慕容儁站起身來,上前將慕容恪攙扶起來,笑道:

    “太原王此言差矣,呂護佔據河內而降,但是此人反覆無常,不能信任,太原王率兵南下,驅逐呂護,收取河內,怎能說是徒勞無功。

    “況且,撤離洛陽,並非太原王的過錯,而是苻建野心勃勃,棄關中於不顧,轉而攻打代國。

    “太原王一己之力,對抗樑、楚兩國的精銳,能夠全身而退,已是萬幸,怎能說是罪過。”

    慕容恪知道,這是二哥在爲自己開脫,但他還是執意請罪:

    “陛下愛護,臣感激不盡,只是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微臣統率大軍南下,所耗甚多,如今無功而返,陛下若不責罰,何以服衆!”

    慕容儁無奈,只得免去慕容恪大司馬的頭銜,只保留錄尚書事一職。

    當然,等風頭過去,慕容儁還是會把軍權交還到慕容恪的手中,讓他官復原職。

    待慕容恪謝恩之後,慕容儁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情:

    “虞國傳來消息,據說阿英母子被桓熙所獲,正囚於長安。”

    慕容恪聞言皺起了眉頭,他倒不是在意慕容英的生死,而是擔心桓熙拿她們母子做文章,使得代國局勢再起波折。

    “陛下,微臣斗膽建言,如今太子尚未婚配,不如派遣一支使團前往晉陽,爲太子說媒,迎娶苻建之女,以示兩家交好之意。”

    慕容儁時年三十六歲,皇后可足渾氏與他育有二子,即太子慕容曄、中山王慕容暐,至於有龍陽之貌的鳳皇慕容衝,如今尚未出生。

    太子慕容曄時年十二,也差不多到了該定下太子妃的年紀。

    慕容恪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陛下聘苻建之女爲太子妃,苻建必定欣然同意,兩家結爲秦晉之好,可在各自邊境減少駐軍。

    “如此,苻建也能集中兵力,抵禦桓熙。

    “而陛下可在明年春耕之後,抽調大軍南下,進攻青州,滅亡段部鮮卑,而後伺機吞併姚襄,與苻建一北、一東,威脅洛陽。

    “倘若晉國有變,則南渡淮水,飲馬長江,最終與桓氏一東一西,二分天下!”

    慕容恪所言,甚合慕容儁的心意。

    在這個亂世之中,慕容氏與苻氏必須攜手並肩,才能共同對抗桓氏。

    聯姻,無疑是親近雙方關係的不二法門。

    而慕容恪爲他描述的二分天下的願景,也讓慕容儁爲之嚮往。

    慕容儁清楚,慕容恪所說的二分天下,並非不能實現,只要苻建能夠阻攔桓熙東出,無論是段部鮮卑、還是姚襄、桓溫,他們單獨對上燕國,都難有勝算。

    這些人各懷鬼胎,即使聯合,也不可能向樑、楚兩國那樣親密無間的作戰。

    慕容儁撫掌笑道:

    “太原王是太子的叔父,請婚使團的人選,就有勞皇弟費心。”

    慕容恪自是一口答應下來,他作爲錄尚書事,總攬庶政,與他國開展外交自然也是慕容恪的分內之事。

    慕容儁憤憤不平道:

    “段龕不識天命,朕應祥瑞符讖,登基稱帝,他居然膽敢來信譴責。

    “朕早有攻取青州之心,只待來年春耕之後,交由皇弟領兵,必要爲朕將段龕擒來薊都。

    “有眼無珠之輩,朕非得剜其雙目,否則,怎能釋懷!”

    早年間,段部鮮卑在後趙與慕容鮮卑的兩面夾擊下滅亡,段部鮮卑也被二者瓜分。

    後來隨着慕容鮮卑越發強盛,石虎迫於無奈,只得讓段部鮮卑首領段蘭重新統領趙國控制下的部落,扶持段部鮮卑,抵禦慕容鮮卑。

    段蘭死後,其子段龕繼位,趁着趙國內亂的時候,率領部衆南遷,躲避慕容鮮卑的威脅,佔據了青州,自稱齊王。

    慕容儁稱帝的時候,段龕曾經寫信譴責,這讓慕容儁一直耿耿於懷。

    如今慕容恪建議他先取青州,再圖兗州,正中慕容儁的下懷,他又怎會拒絕。

    慕容恪欣然領命。

    此前,經歷過與桓溫、王猛的強強對話,面對穩如老狗的二人,讓慕容恪空有才智,卻無處施展。

    如今也該是時候讓他捏捏軟柿子,出出氣了。

    雖然慕容恪不曾與段龕交手,但仔細想來,能夠在直面燕國的情況下,寫信譴責慕容儁,挑起慕容儁的怒火,也不會是什麼聰明人物。

    莫非寫信譴責,就能讓慕容儁放棄皇位不成。

    慕容恪在與桓溫、王猛的戰鬥中,感覺被束縛了手腳,而桓溫、王猛其實同樣也打得難受。

    一場處心積慮的大戰,最終變成了消耗戰,如果苻建不是趁機攻打代國,而是猛攻關中,逼迫王猛回師,勝負或許難以預料。

    與此同時,桓溫的捷報已經被快馬加鞭送達了建康。

    當天,褚太后就帶着小皇帝在文武百官的簇擁下,前往太廟祭祖,向列祖列宗彙報這個好消息。

    祭祖之後,便要直面桓溫收取洛陽的難題。

    桓溫在替麾下將士請功之餘,提議朝廷還於舊都。

    好在公卿們早有對策,藉口洛陽處在燕、虞兩國的威脅之下,易攻難守,唯恐重蹈永嘉之亂時的覆轍,予以回絕。

    永嘉之亂,正是佔據幷州的漢趙渡過黃河,攻克洛陽,迫使衣冠南渡。

    實際上,桓溫也沒真的指望現在就能夠逼迫晉室遷都。

    怎麼說也要將洛陽防線經營穩固,甚至向北攻取河內、河東二郡,解除北面的威脅,才能成行。

    桓溫之所以上表請求遷都,只不過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罷了。

    朝廷既然拒絕了桓溫的提議,對於桓溫爲麾下將士請求的封賞,便要一一應允。

    就連王猛、鄧羌也因爲馳援有功,被超額冊封爲清陽縣侯、臨涇縣侯。

    當然,真正引起爭議的是如何封賞桓溫的功勞。

    桓溫收取洛陽一役,殺傷並不大,但政治影響卻不容忽視,畢竟這是光復舊都,足以大書特書。

    尤其是擊退燕國十萬步騎,甭管殺了多少人,慕容恪被迫撤離洛陽是不可爭辯的事實。

    何況,桓溫先後收取樂弘、周成、呂護三人的部衆,光復襄城、潁川、河南、弘農四郡,若是不加以重賞,只怕難以安撫楚國軍民。

    經過數日的討論,會稽王司馬昱接受王坦之的建議,在保留桓溫大司馬一職的情況下,加授桓溫爲錄尚書事、假黃鉞,賜其羽葆鼓吹一部。

    同時,以交州、廣州偏遠爲由,免去桓溫都督交、廣二州軍事的權力,改授其司、並、冀三州軍事,身兼司州刺史,賦予桓溫名正言順統治洛陽等地的權力。

    但是這項任命,註定不能讓桓溫滿意。

    看似賦予了桓溫軍政大權,但是桓溫不可能放棄在地方上的權力,主動來到建康,入朝爲相。

    至於以交廣二州兵權,換取司、並、冀三州兵權。

    且不說司州,也就是洛陽等地,如今已經被桓溫佔據,而幷州、冀州,則在虞、燕兩國手中。

    莫非桓溫還能靠着東晉授予的並、冀二州兵權,操控虞、燕兩國。

    因此,朝廷相當於什麼都沒有付出,就要奪走桓溫在廣州、交州的兵權。

    王坦之的算盤珠子都已經撥到了桓溫的臉上,桓溫又怎會上他的當。

    可以想見,當朝廷使者前往洛陽宣旨的時候,桓溫必定推辭不受。

    畢竟桓溫總不能在恩旨上挑着對自己有利的接受,不利的推辭。

    當然,這也就是王坦之的本來目的,光是保留大司馬,加授錄尚書事,委以軍政大權,封賞不可謂不重,足以堵上悠悠衆口。

    光復舊都的賞賜,是桓溫自己推辭,而非朝廷吝嗇,不予封賞。

    關於桓溫封賞的討論才過去不久,桓熙的奏表同樣送來了建康。

    桓熙以六百裏加急的速度由隴右送往江陵,再由使者乘船,順江而下,自然也花費不了多長的時間。

    與桓溫相同,桓熙也提出了一個必定會被朝廷拒絕的建議:希望將永嘉之亂後,流亡江南之人全部遷回北方,以充實洛陽及周邊郡縣。

    這項建議引得衆人譁然,褚太后在羣臣的激烈反對之下,自是一口回絕,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也因此,對於桓熙給麾下將士的請賞,朝廷並未設置阻礙。

    公卿大臣們阻擾的是桓溫、桓熙父子二人的封賞,他們每前進一步,就距離謀朝篡位更近了一步。

    雖然桓熙收取河西鮮卑,就實際戰果而言,遠比桓溫更豐盛。

    但一個只是平定叛亂,另一個卻是光復舊都,收取司州,二者的功勞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桓溫功大難賞,所以需要耍些心眼。

    而桓熙這點功勞,本就無需重賞。

    因此,褚太后與羣臣稍作商議,決定加授桓熙使持節、侍中,對於桓熙來說,只不過是虛銜。

    至於樑國軍民爲桓熙請求的西域都護一職,則不出意外的被拒絕了。

    不過褚太后還是順水推舟,答應桓熙的請求,冊封其繼子桓寔爲代王。

    今天只有七千,大家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