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家書難得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釣魚能手字數:4414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第180章 家書難得

    帥帳內,將佐們受到桓溫的鼓舞,無不振臂高呼北伐。

    桓氏看似一個整體,但一直以來,都是長安、江陵兩套班子並存,互不統屬。

    尤其是桓溫、桓熙分別建國之後,無疑是將這一情況擺在了明面。

    不僅桓溫想要證明自己,楚國的文臣武將,大司馬府的僚佐,看着追隨桓熙的將佐們建功立業,他們又何嘗不希望自己也能迎頭趕上。

    畢竟父子二人各治一國的局面不可能長期維持,當桓氏篡位的時候,楚、樑兩套班子也終將合二爲一。

    到時候,誰上誰下,終究還是要看彼此的功績,誰也沒有資格躺在功勞簿上啃老本。

    只是這些將佐們不知道的是,桓熙早就與桓溫討論過,在立國初期,效仿明朝,設立兩京制度的可行性,即在南北兩方各設一套中央機構。

    桓溫對此頗爲認同。

    當然,兩京制有其弊端,不可能長期存在。

    對於桓溫、桓熙來說,這只不過是統治前期的權宜之計,可能推行兩京制,也只不過是安撫追隨他們創業的元從而已。

    等元從逐漸凋零,虛設的一套中央機構也不必再補充新人,繼續維持下去,自然可以裁撤。

    桓溫此時躊躇滿志,擺在他面前有兩條路線,其一是由魯山縣北上,進入洛陽盆地。

    其二是由魯山縣東出,先攻襄城(今河南襄城縣),再取潁川。

    襄城郡屬豫州,位於南陽與潁川之間,由後趙荊州刺史樂弘佔據。

    此前桓溫奪取南陽、義陽等地,樂弘被迫退往襄城,與周成、魏統等人見北方局勢混亂,一同歸降晉室,作爲中原地區的割據軍閥而存在。

    桓溫猶豫再三,決定先易後難,在討滅樂弘,奪取襄城郡後,進攻潁川。

    周成雖然佔據潁川、河南二郡,但其人口、部衆大多都在潁川郡,畢竟真要是經營洛陽,可不是明擺着誘惑桓熙與苻健前來劫掠麼。

    如今正值夏秋之交,穀物尚未成熟,桓溫如果能夠迅速攻克襄城郡,進入潁川郡,周成必將陷入一個難題。

    究竟是堅壁清野,還是坐視桓溫駐紮於城外,等待穀物成熟,收取糧食。

    堅壁清野一詞說來輕鬆,但真要是一年沒有收成,對於周成這樣的小勢力,無疑是災難性的後果。

    至於洛陽,都已經是千里無雞鳴的現狀,城外也沒多少糧食可以收取。

    襄城郡,襄城縣。

    自從桓溫北上,進駐魯陽以來,樂弘便陷入了寢食難安的焦躁之中。

    前燕會爲了不使桓溫控制洛陽,而救援周成,可不會深入中原,來救援襄城。

    周成更不可能因爲所謂的脣亡齒寒,離開潁川,前來救援過去的同僚。

    對於樂弘來說,一旦桓溫東征,他想要保住襄城郡,就只能依靠自己。

    但在南陽、義陽兩戰後,樂弘的部衆早已被桓溫打殘,否則也不會蜷縮在襄城郡,坐視周成從徐州而來,佔據了潁川、河南二郡。

    以一郡之地,數千將士,而抗西藩,樂弘實在沒有這樣的勇氣。

    當得知在魯陽駐紮許久的楚軍終於有所動作,而且還是衝着襄城而來的時候,樂弘在逃與降之間,選擇留下其子統率部衆,而自己則帶着親兵西行,渡過汝水,往父城縣(今河南寶豐縣東)迎接楚軍。

    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打不過就加入,這並不丟人。

    當桓溫兵臨父城城下之時,四面城門敞開着,樂弘肉袒負荊,來到軍前請罪:

    “楚公北伐,弘有失遠迎,還請楚公見諒。”

    桓溫翻身下馬,將跪伏在地的樂弘扶起,笑道:

    “你我同殿爲臣,桓某只是借道而已,樂公又何必如此。”

    說着,桓溫爲樂弘解開荊條,又取下披風爲樂弘披上,與他攜手入城。

    樂弘已經展現了他的誠意,表現出他的順服,桓溫不可能繼續對他窮追猛打,否則,中原各路軍閥必將拼死抵抗。

    正當桓溫由樂弘領路,前去接管襄城之時,桓熙也即將抵達金城郡。

    此前,王猛已經在得到急報之後,徵調安定郡的州郡兵北上接應,接管了桓熙在乞伏部、破多蘭部所掠得的人畜。

    桓熙得以帶了五千槍騎與八千弓騎西出隴關,前往金城郡。

    乞伏司繁雖然還沒有正式投降,但他帶來的三萬騎卒早已被解除了武裝,安置榆中城外的一座大營之中,由朱序麾下的州郡兵監管。

    如今欠缺的,只是一個受降儀式罷了。

    永和十年(公元354年)七月初九,桓熙在衆人的盼望之中,終於來到了金城郡治,榆中縣。

    “臣拜見樑公!”

    “下官拜見樑公!”

    向桓熙稱臣的,自然是朱序爲首的樑國官員。

    自稱下官的,則是以涼州主薄牛夷爲首的涼州官員。

    樑國僅有雍、秦、樑三州,涼州不在桓熙的封土之內,因此,在涼州任職的官員,哪怕如牛夷一般,本是秦州隴西郡人,也不能自稱爲臣。

    桓熙右手虛擡:

    “諸位無需多禮,快快請起。”

    待衆人起身,乞伏司繁也在衆目睽睽之下牽羊而來。

    “罪人不識天命,妄動干戈,以致生靈塗炭,自覺有罪於天下,有愧於大單于,雖死不敢心生怨恨,還請大單于責罰。”

    乞伏司繁伏地痛哭道。

    當然,桓熙不可能真的殺死乞伏司繁。

    對方能夠將功贖罪,爲自己搜捕叛黨,如今又率衆來降,桓熙如果還不能寬赦他,以後誰又敢再向桓熙投降。

    “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桓熙說着,將乞伏司繁扶起,繼續道:

    “桓某以爲,之所以有這場禍事,終究是乞伏氏不曾沐浴王化,你的家人將在長安定居,你不妨同去,與他們團聚,也能在關中切身體會的感受到大晉的興盛。”

    乞伏司繁對此早有預料,他叩首謝恩道:

    “大單于寬宏大量,罪人感激不盡!”

    桓熙點點頭,連同乞伏吐雷在內,派人將他們叔侄送往長安,爲乞伏傉大寒奔喪。

    乞伏傉大寒已經死了,哪怕乞伏氏復歸正道,爲桓熙平息了武威郡的叛亂,但這場叛亂終究是他們引起的。

    桓熙可以寬赦乞伏司繁、乞伏吐雷,他們都是聽命於乞伏傉大寒罷了。

    但乞伏傉大寒這個禍首必須死。

    在得知乞伏部三萬騎卒已經被解除武裝之後,桓熙就已經示意乞伏傉大寒自盡。

    乞伏傉大寒在與家人告別後,走得倒也安詳,並沒有遭受太多的痛苦。

    相較於對待乞伏氏只誅禍首的待遇,涼州參與叛亂的豪族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桓熙因爲乞伏氏將功贖罪,主動投降,因此不能趕盡殺絕。

    屠刀既然沒有落在乞伏氏的頭上,自然得由那些響應叛亂的人來承受,否則如何能夠警示世人。

    桓熙冷冷地注視着跪伏在他面前,苦苦求饒的叛黨與其家眷,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桓熙只是看向了宋混,說道:

    “宋混,帶上伱的妻妾兒女,你們可以離開了,往後搬去關中,不要再回涼州了。”

    衆人聞言,以爲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宋混還沒來得及謝恩,衆人就爭相恐後的喊冤:

    “樑公,我們也是無辜的!”

    “還請樑公高擡貴手,莫要牽連無辜!”

    “樑公,我不曾參與叛亂,還請樑公明察!”

    桓熙皺起了眉頭,鄧遐見狀,怒喝道:

    “住口!”

    聲如響雷,衆人受到驚嚇,不敢言語。

    桓熙這才道:

    “據我所知,你們之中,僅有宋混一人明確反對,其餘之人,雖然沒有響應叛亂,但也默許了此事。”

    說着,桓熙桓熙指着宋澄、劉肅、易揣、張玲等劫持趙俱之人,以及那些響應乞伏鮮卑的各城反問道:

    “他們若能成事,你們都將受益,又怎麼能說是無辜?”

    這世上哪有光佔便宜的事情,今日滅絕叛黨滿門,往後再有人心生反意,只怕也很難得到親屬的支持。

    至於安排家人唱雙簧,別人見你都在考慮退路了,誰還願意跟着你造反。

    桓熙三言兩語間,就定下了數百人的生死,衆人無不驚恐,有人還在苦苦哀求,也有人明知必死無疑,已經破罐子破摔,放聲大罵,只求圖口舌之快。

    謾罵者還沒等話說完,就被身後的騎卒當場砍殺,死於亂刃之下。

    而哀求之人,也沒能得到寬赦,只是死前沒有遭受那麼多的痛苦。

    不分老弱婦孺,屍體盡數被運往姑臧,將在城外修築京觀,以儆效尤。

    宋混一家僥倖留得性命,心有餘悸的同時,也連連向桓熙叩首稱謝,隨即被人送去關中安置。

    處置完了亂黨,桓熙來不及休息,對於他來說,還有一件更緊要的事情,便是要安撫三萬鮮卑降卒的情緒,免得再生叛亂。

    好在桓熙早就準備了一件利器。

    三萬降卒赤手空拳的被帶來了營外的空地上,這裏已經搭設好了高臺。

    降卒們聚集在高臺之下,人人眼中透露着驚恐與不安,他們不知道桓熙會如何處置自己。

    畢竟古往今來,坑殺降卒的例子並不少見。

    桓熙就是在鮮卑降卒的緊張與恐懼之中,走上了高臺。

    沈赤黔緊緊跟在桓熙的身後,懷中還抱有一個木盒。

    “將盒子打開。”

    桓熙吩咐道。

    沈赤黔一聲掀開盒蓋,只見裏面放着的不是金銀,也不是人頭,而是許多的信件。

    桓熙隨意的從中拿出一封,看了一言信封,隨即用鮮卑語大聲問道:

    “普娥的丈夫豫奴何在!”

    桓熙在這些時日苦學鮮卑語,頗有所得。

    三萬降卒,或許會有同名,但夫妻都同名的,實在少之又少。

    臺下,被特意挑選出來,能說鮮卑話的樑軍將桓熙的問話傳揚開來,人羣中好一會沒有動靜,直到豫奴的熟人都望向了他,豫奴這才顫巍巍的舉起手來。

    很快就有人前來將他領到前列。

    桓熙看着驚恐不已的豫奴,確認道:

    “你是普娥的丈夫?”

    豫奴強忍懼意,答道:

    “回大單于的話,我就是普娥的丈夫豫奴。”

    桓熙點點頭,說道:

    “我手中是你妻子寫給你的家書,因爲她不識字,所以由人代筆,你可識字?”

    豫奴搖頭道:

    “回稟大單于,我不認字。”

    此事倒也沒有出乎桓熙的預料,他把豫奴的家書交給了一名懂得鮮卑字的文吏,由他代爲朗讀。

    信中,普娥先向豫奴報平安,告訴他,自己一家如今被安置在了西套草原,父母孩子都很安全,沒有遭受欺辱。

    當然,也沒忘記告知豫奴,銀川的單于臺已經做主,借給每戶六隻羊,允許他們在繁育出羊羔後,再歸還官府。

    信的末尾,普娥表示,自己在銀川等着與丈夫團聚。

    有道是: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又何況是這些不知家人生死的降卒。

    豫奴已經淚流滿面,而其餘降卒也無不動容。

    桓熙又拿出一封信,與此前不同,衆人無不盼望着能夠聽到自己的名字。

    隨着文吏逐一朗讀盒中的信件,在場的降卒無不垂淚。

    桓熙又何嘗不想將三萬降卒的家書都帶來,但時間上實在來不及。

    直到四十封書信被全部讀完,沈赤黔才蓋上了盒子。

    臺下的降卒沒有聽見自己家的名字,無不大失所望,又爲家人擔憂起來。

    桓熙望着臺下的一張張面孔,大聲道:

    “時間緊迫,我沒能將所有人的家書全都帶來。

    “但我向你們保證,麥田無孤山一戰,沒有人殺戮婦孺!沒有人凌辱你們的家屬!她們全都安然無恙!”

    隨着樑軍將士爲桓熙傳話,臺下的降卒無不舉手歡呼。

    桓熙繼續喊道:

    “現在!我需要你們追隨我前往姑臧,會盟諸部!

    “等到事成之後,我將帶你們回去與家人團聚。

    “此外!另有賞賜發給你們!

    “今日,我當衆盟誓,絕無虛言!”

    衆人聞言,無不拜伏,高呼着大單于萬歲。

    實際上,這些降卒之所以不能安心,就是不知道家人如今是個什麼情況,如今得知她們安然無恙,沒有遭受欺辱,自然沒有了後顧之憂,請願爲桓熙效力。

    還有一章三千字,大概在凌晨兩點左右發。

    (本章完)